聽到聲音，柳生一郎側身看去。
    隻見鐵匠鋪的院牆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身穿紫袍，身形枯瘦的老人。
    老人佝僂著腰，穩穩的站在院牆上。
    他麵容蒼老，眉毛雪白，眉梢垂到眼角。
    年齡很大，看不出具體年歲。
    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遲暮之氣，一副氣血衰敗之象。
    老人臉色蒼白，捂著嘴咳了幾聲，一雙渾濁的眼睛移向鐵錘。
    “你怎麽會少林派的秘傳《易筋經》？”
    “唔……”
    老者打量鐵錘，沉吟片刻，目光如鷹般銳利，仿佛將他內外全部看透。
    “原來如此。”
    “何工斧竟為你從少林求來了殘篇《易筋經》，補足了你的先天之缺。”
    世上所有一出生就帶有殘缺之人，都是先天有缺，本源不足。
    若是習武，進度會比常人慢上許多，壽命也比普通人短。
    這侏儒鐵錘竟然能修煉到二品實力，眉心紅點若隱若現，神力無雙。
    顯然是修行了少林《易筋經》。
    柳生一郎靜靜的看著突然出現的老人，口音僵硬道：“大內宗師，馮蔓？”
    馮蔓將目光移到柳生一郎身上，聲音嘶啞道：“東瀛劍聖？”
    兩人目光交匯。
    一股無形的氣勢從兩人身上散發出來。
    大哭、上躥下跳的鐵錘被兩人忽略。
    二品實力，在宗師眼中就是螻蟻。
    兩人互相對視兩息。
    馮蔓率先開口：“柳生天皇來汴梁，可要覲見陛下？”
    “處理些私事，事後會去覲見陛下。”
    柳生一郎平靜的說道。
    馮蔓點了點頭，看向不斷丟來兵器的鐵錘，枯瘦的手指一曲。
    “咻！”的一聲。
    一道無形氣勁彈出。
    大吼大叫的鐵錘身子突然一抖，向後仰倒。
    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馮蔓出手點住了鐵錘的穴道，輕咳一聲，嘶啞道：“何工斧三年前確實死了，此人擅長造假。”
    “凡是經過他手的物品，一旦造出假來，很難再找到真品。”
    “世有傳言，何工斧會把所有真品銷毀，這樣他製出來的假貨便是天下獨一無二的‘真品’。”
    “柳生天皇多半是尋不到了。”
    柳生一郎沒說話，他走到鐵錘身旁，單手將他提起，轉身大步離去。
    馮蔓站在牆頭，注視著柳生一郎走出鐵匠鋪，背影消失在街上。
    “宗師之上……”
    馮蔓嘴裏含混的說了一句什麽，眉頭一皺，捂住嘴劇烈咳嗽起來。
    待他止住咳嗽，喘息兩下，身影一晃，便從院牆上消失不見。
    大約一盞茶後。
    彌漫著血腥味的鐵錘鐵匠鋪裏，突然冒出十幾名身穿皂藍衣衫的人。
    他們動作利索，有條不紊的收拾起院中的殘局。
    ……
    汴梁。
    皇宮，禦書房。
    明黃色的華貴龍椅上端坐著一個年輕人。
    她身上穿著江南禦供的明黃色雲錦龍袍，上繡日月星辰，黃龍盤繞，栩栩如生。
    四年過去。
    趙誅更加成熟，麵容精致，五官俊朗，氣質更加冰冷，宛若萬年寒冰。
    一雙狹長鳳眼瞥動間十分迫人。
    身上的天子氣勢初具雛形。
    尋常人見了她，恐怕會忍不住低下頭，心中顫栗，兩腿發軟。
    這四年裏，不知有多少太監丫鬟，因為趙誅身上散發的氣勢，嚇暈過去。
    大臣們更是伴君如伴虎，上個朝都戰戰兢兢。
    每次上完朝，那些大臣也會因趙誅身上散發的天子威儀，濕透後背。
    原因無他。
    趙誅在四年裏，把當朝大臣換了兩輪。
    之前的大臣識趣的告老還鄉，不識趣的抄家滅族。
    原本朝中還有黨派存立，結黨營私。
    在趙誅的鐵血手腕和東廠監控下，如今大臣們一點二心都沒有。
    整個朝堂都被牢牢掌控在趙誅手中。
    隻有趙誅一人的禦書房中，忽然多出一道身影。
    趙誅頭都沒抬，批閱著手中的奏折說道：“大伴，柳生一郎來汴梁所為何事？”
    下麵的馮蔓恭敬道：“回陛下，柳生一郎出現在鐵錘鐵匠鋪……”
    馮蔓將大概經過說了一遍。
    趙誅放下手中的奏折，柳眉一挑。
    “何工斧造假，造了東瀛的八咫鏡？”
    “是。”馮蔓恭敬道。
    他想了想，補充說道：“東瀛有過傳說，如果集齊三神器，共同參悟，能夠悟出長生不死的秘密。”
    “小的猜測，柳生一郎被騙了，發現八咫鏡是假，這才來到大武，尋找何工斧。”
    聽到長生不死四個字，趙誅忍不住冷笑。
    “長生不死……”
    “這世上哪有什麽長生不死，不過是舍不得放下手中的權力、地位。”
    趙誅皺眉，思索片刻，吩咐道：“派東廠時刻注意他的動向。”
    “他是宗師之上的實力，若是尋不到八咫鏡發瘋，隻能調集軍隊鎮壓……”
    “唯。”馮蔓恭敬道。
    趙誅拿起一份新的奏折，翻動兩下，忽然想起什麽。
    “讓絳珠去準備吧。”
    “朕登基五年，始終未立皇後，朝中坊間多有議論。”
    “另外……”
    “你從朝中名門望族、豪門貴胄裏選幾個相貌英俊、身無疾病，聲名純良的年輕人。”
    “製成冊子給朕呈上來。”
    聽到這番話，馮蔓精神一振。
    他趕忙拱手道：“唯！”
    馮蔓呼吸有些急促，蒼老的臉上也多了一道紅潤。
    陛下這是要借種！
    大武的江山社稷終於能傳承下去了。
    這位侍奉了大武皇室三代人的老太監，心情激動得不能自己。
    自己說不定在有生之年，還能輔佐第四位陛下。
    馮蔓眼眶有些濕潤。
    這對一個太監來說，是何等的寵信。
    趙誅瞥了一眼馮蔓，淡淡道：“伴伴，你先下去吧。”
    “朕再批一會奏折。”
    “唯。”
    馮蔓深吸一口氣，壓下激動的情緒，行禮告退。
    趙誅目視馮蔓離去，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凝視案幾，喃喃自語：“不要怪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