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我殺的！”
    方寸陽跪在地上，承認了自己的罪行。
    此話一出，百姓們頓時嘩然。
    “他承認了！”
    “就是他殺的，該死的惡賊！”
    “還是得邵半仙出馬！”
    “斬首示眾！”
    百姓們群情激憤。
    方寸陽的老母聽後當場哭暈了過去。
    他的父親趕忙扶住老嫗，同樣老淚縱橫。
    張主簿冷笑一聲：“聽到了嗎？”
    “方寸陽已經認罪。”
    “速速將他關入大牢，聽候發落。”
    押著方寸陽的捕快見此，隻好帶著他出了公堂，向大牢方向走去。
    出公堂的路上，百姓紛紛抬起手，毆打方寸陽的臉、頭。
    方寸陽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沒有任何反抗。
    不一會，他便被打得頭破血流。
    公堂內。
    方萍和縣令夫人撲倒在楊縣令的屍體上，痛哭不止，眼中淌下的淚打濕了裹屍的白布。
    宋滄傑駐足在公堂中央，注視方寸陽的背影。
    他微微眯眼，總覺得事有蹊蹺。
    宋滄傑看了邵半仙一眼。
    邵半仙感受到宋滄傑的目光，對他點了點頭。
    點完頭，邵半仙轉身離去，拄著拐杖，一步一步的離開了公堂。
    小福被捕快老五拉著，嘴唇緊咬，眼睛微紅。
    雖然她說不出為什麽。
    但她就覺得凶手既不是方寸陽也不是方萍。
    這是一種感覺，一種很強烈的感覺。
    人明明不是方寸陽殺的。
    為什麽他要認呢？
    小福心中此時充滿了疑惑。
    公堂外。
    陳實見方寸陽被抓走，他扭頭對重九元笑了一聲：“我說對了。”
    重九元低頭看向陳實，然後無聲的笑了。
    “你說對了？”
    “那我們就去親眼看看事情的真相。”
    下一瞬。
    重九元突然出手，揪住了陳實的衣領。
    陳實剛要大叫。
    重九元眼中爆出明亮至極的光芒，宛若天空中的烈陽。
    瞬間。
    陳實就感覺頭腦暈暈乎乎，身體也有些不聽使喚。
    他隻能任憑重九元提在手中，明明意識清醒，卻動不了。
    陳實眼中閃過一抹驚慌。
    什麽意思？
    自己說對了，他這是惱了？
    不是吧……
    這麽玩不起。
    陳實心中又急又擔心。
    他隻感覺一陣風馳電掣，眼前景象就從縣衙變成了街道。
    ……
    公堂內。
    小福眨著長長的睫毛，粉雕玉琢的小臉很是漂亮。
    但她此時咬著嘴唇，眼睛微紅。
    忽然一隻手落在她的頭上。
    小福抬頭一看，發現是宋滄傑。
    一襲黑色捕快服的宋滄傑俯下身子，漆黑嚴肅的臉上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怎麽了？”
    小福抬頭，執拗道：“師傅，我覺得凶手不是方寸陽，方寸陽為什麽要認罪？”
    宋滄傑聽了這話，微微一怔。
    他對上小福堅定、明亮的眼眸，心中有些柔軟。
    宋滄傑站起身，想了想措辭，對小福說道：“楊縣令被殺的時候，房中隻有他們二人。”
    “證詞、證據衝突，都指向方寸陽。”
    “所以，凶手就是方寸陽。”
    “你剛剛說覺得方寸陽不是凶手，但辦案講究真憑實據。”
    “光靠覺得是不行的。”
    “後麵邵先生出麵，占了一卦，方寸陽認下此罪。”
    “此案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就已經結了。”
    小福咬住嘴唇，囁嚅道：“可是……可是……”
    “我覺得凶手不是方寸陽。”
    她低下頭，心情有些低落。
    宋滄傑揉了揉她的頭：“捕快辦案，可不能靠覺得誰是凶手，誰不是凶手來做決斷。”
    小福抬起頭：“但是，辦案也不能用占卜之辭來決斷啊！”
    宋滄傑笑了：“邵先生雖然占了一卦，但他並沒有替師傅做決斷啊。”
    “他隻是說了一些話，讓方寸陽認罪了而已。”
    小福有些懵懂：“這樣可以嗎？”
    宋滄傑點了點頭：“當然可以，以後這種事你還會見到更多。”
    宋滄傑眼中閃過一抹陰霾。
    他身在公門多年。
    各種案件經手不下千件。
    豪門富戶憑借威脅、利誘的手段，迫使一些人頂罪認罪。
    這種事，數不勝數。
    今天這個案子恐怕另有隱情。
    不過……
    方寸陽當著百姓的麵認罪，此案便是結了。
    宋滄傑摸了摸小福的頭：“小福，這世界有屬於自己的規則。”
    “我們不過是芸芸眾生的一份子，隻能按照世界的規則行事。”
    他說著說著忽然笑了。
    “你還小，我說的這些你可能還不懂。”
    “等你以後長大了……”
    小福突然抬起頭，小臉嚴肅的說道：“那我就打破這個世界的規則。”
    聽了這話，宋滄傑和旁邊的捕快老五同時愣住。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無奈的笑了笑。
    真是孩子之言。
    “行了，回去吧，下午你不用過來練武了。”
    “縣衙的事太忙，師傅這兩天恐怕都沒法帶你練武了。”宋滄傑說道。
    小福搖搖頭：“我可以自己練。”
    說著，小福抬手做了一個提刀的手勢，小臉板正。
    雖說她很想擺出一副嚴肅的樣子，但她小臉一板反而有些嬌憨。
    逗得宋滄傑大笑一聲：“好！”
    “無論什麽事都不忘記練刀習武。”
    “你以後一定能成為一個好捕快。”
    小福眉開眼笑，用力點了點頭：“嗯！”
    宋滄傑笑了笑。
    他輕揉小福的頭，看了一眼四周，忽然壓低聲音對小福說道：“小福。”
    “嗯？”小福抬頭，眼中有些疑惑。
    宋滄傑認真的對她說道：“師傅也覺得凶手不是方寸陽。”
    “你是對的。”
    宋滄傑輕拍了拍小福的肩，對她眨眼一笑。
    聽到這話。
    小福頓時笑了起來。
    “謝謝師傅！”
    小福很是開心。
    宋滄傑輕輕點頭，眼中帶笑的拉著小福的手出了公堂。
    小福環顧四周，驚咦道：“咦？”
    “我十哥呢？”
    “他怎麽回去不等我呀……”
    小福鼓起小臉，有些不滿。
    宋滄傑掃了一圈不剩幾個人的公堂，說道：“老五，你把小福帶回去。”
    “我去大牢看看。”
    “好。”
    捕快老五接過小福的手，帶著她往育嬰堂方向走去。
    宋滄傑站在公堂前，注視著小福的背影，搖頭笑了笑。
    笑了一下，宋滄傑表情恢複嚴肅，他邁開大步向縣牢方向走去。
    ……
    另一邊。
    餘杭縣縣大牢。
    昏暗、潮濕，散發怪異味道的牢房內。
    突然出現三道人影。
    重九元手裏提著陳實，身旁跟著身穿青衣的貌美女子。
    “誰！”
    牢房內負責看守的捕快站了起來，拔出腰間長刀。
    不等他們有所動作。
    重九元一眼看去。
    眼中亮光熾盛。
    一息後。
    負責看守的兩名捕快一臉呆滯的站在原地，如同木頭人。
    重九元放下陳實，拍了拍他的肩。
    陳實原本混沌的大腦，突然恢複清明。
    陳實趕忙後退兩步，一臉警惕的掃過四周。
    他見自己身處牢房，不禁問道：“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重九元淡淡道：“將真相展示給你看。”
    “真相？”陳實眉頭一挑。
    他想起重九元那神乎其神的妖術，心中一震。
    重九元真的要用妖術去辦案？
    陳實眼睛大睜，有些難以置信。
    重九元笑而不語，立在牢房內，靜待捕快押著方寸陽進來。
    大概過了一盞茶的時間。
    牢房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老實點！”
    “你殺了楊縣令，這可是大罪，你就等著六扇門上門，把你提去汴梁六扇門的暗牢吧！”
    “到時候有你好果子吃！”
    兩個捕快押著方寸陽走了進來。
    兩人剛一進來，就看到立在中央的重九元。
    捕快一驚，不等他們說話。
    重九元看向兩人。
    兩名捕快身子一顫，表情頓時呆滯起來。
    陳實在旁邊偷看，在他看來，重九元隻是看了那兩個捕快一眼。
    那兩個捕快就傻了。
    同樣的動作。
    落在捕快眼中，則是重九元雙目神光大亮，隻一眼，他們就不能動了。
    被押著的方寸陽抬起頭，同樣中招，神情渾渾噩噩。
    陳實大吃一驚。
    這妖法好恐怖！
    陳實後背發寒。
    不知道為什麽，他感覺重九元這次用完妖法，一臉輕鬆愜意。
    和在破廟的時候不同。
    在破廟的時候，重九元用完妖法，眼中有明顯的疲憊。
    可現在，重九元反而麵帶淡笑。
    重九元扭頭看向陳實。
    陳實趕忙閉上眼睛，警惕無比。
    重九元有些好笑。
    他溫和道：“睜開眼。”
    “你不是覺得人是方寸陽殺的嗎？”
    “那我就當著你的麵問一次。”
    重九元對方寸陽說道：“把今天發生的真相說一遍，不得有隱瞞。”
    方寸陽聽到這個命令，微微抬頭，眼神呆滯。
    他喃喃低語道：“早上我找到縣衙後廚的廚子，說是方萍的表哥，家裏有些私事要交代她……”
    ……
    餘杭，育嬰堂。
    捕快老五拉著小福的手，將她親自送回到育嬰堂內。
    “謝謝五叔叔。”小福笑吟吟的說道。
    “好。”
    捕快老五摸了摸小福的頭：“去吧，回去吃飯。”
    “今天的事，你以後就明白了。”
    小福點了點頭：“嗯嗯。”
    她和捕快老五揮手告別，進了家門。
    剛一進門。
    小福腳步一頓，噘起嘴，一臉苦悶。
    隻因前麵站著一個人。
    小蓮一身水雲青裙，容顏冷俏，冷冷的看著小福。
    “你還知道回來？”
    小蓮聲音清冷的說道。
    小福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她徑直向飯堂走去。
    空氣中飄溢著濃鬱的飯香。
    “哎呀，我以後是要當捕快的，去看我師傅辦案怎麽了？”
    “有什麽問題嗎？”
    “真是的……你好煩呀。”
    小福噘著小嘴，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從小蓮身邊走過。
    小蓮睜大雙眸，有些驚訝。
    她不過是出去月餘，怎麽小福膽子這麽大，敢和她這樣說話了？
    就在小蓮驚訝之餘。
    小福繞過小蓮，她偷偷回眸瞥了小蓮一眼。
    呼……
    小福心中鬆了口氣。
    雖然她現在看似一臉鎮定，其實心中慌得一匹。
    小福腳步穩穩的走出幾步，她突然加速衝向飯堂，一邊跑一邊大喊：“爹爹！救我！”
    小蓮反應過來，臉一下子就黑了。
    不等小福跑進飯堂。
    小蓮身影一晃，腳下施展出輕功，不等小福跑進飯堂，一把薅住她的後領，給她提了起來。
    小蓮冷笑：“好，好的很。”
    這……這麽快？
    小福一臉震驚，她小嘴一噘，跟小蓮撒嬌道：“哎呀，小蓮姐。”
    “我下次不敢了。”
    小蓮眉頭一挑：“你還想有下次？”
    “啊？不是……”
    小蓮在小福屁股上拍了幾巴掌。
    “哎呀……”
    拍得小福眼淚汪汪的。
    小蓮放下小福，小福趕忙衝進飯堂。
    她直奔主位上的陳燁，撲入他懷中。
    飯堂內，育嬰堂的孩子正圍成一圈，老老實實的吃著飯。
    陳燁右邊空著，空座位的右邊是大明。
    左手邊是孫通，孫通旁邊是周二娘和孫勝。
    陳燁放下飯碗，把小福拉到右手邊坐下。
    “行了行了，飯做好了你不吃飯，跑去衙門，小蓮姐當然要生氣。”
    陳燁安撫道。
    小福嘟著小嘴，還想嚶嚶幾聲，但她見到孫通端著飯碗，一邊吃飯一邊瞅著她。
    小福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她再怎麽說現在也是當姑姑的人了。
    怎麽能在自己的小輩麵前嚶嚶。
    小福清咳一聲，裝模作樣的坐下，端起飯碗，輕哼道：“哼，生氣就生氣吧。”
    “我才不理她呢。”
    小蓮走進門，瞥了小福一眼。
    小福趕忙低頭老老實實的吃飯。
    這讓陳燁忍不住笑了一聲：“吃飯吧。”
    小福點了點頭，扒起飯來。
    她剛扒了兩口飯，目光掃過桌上，驚咦道：“咦？”
    “十哥呢？”
    陳燁給小福夾菜的手一滯，眉頭微皺。
    “小十沒和你一起回來嗎？”
    小福搖搖頭，有些茫然道：“沒啊。”
    陳燁看了係統地圖一眼，發現小十在縣衙大牢。
    他微微皺眉，想起小十今天的吉凶占辭。
    “先吃飯吧，待會小十就回來了。”陳燁淡淡道。
    “哦。”小福點了點頭，繼續吃飯。
    很快。
    時間不長。
    孩子們差不多吃完飯。
    丫鬟春桃、芸香、小蓮和柳紅燕開始收拾碗筷。
    芸香收拾到小福這邊的時候，驚道：“小福？”
    “你今天怎麽就吃了一碗飯？”
    此話一出。
    飯堂內的所有人都是心中一震。
    什麽？
    小福今天竟然隻吃了一碗飯？
    負責做飯的陳九歌直接跑了過來，他瞅著飯菜，一臉懷疑。
    難道是他今天做的菜不好吃？
    這……
    這不應該啊！
    陳燁捏了捏小福的小臉：“怎麽了？”
    “怎麽沒食欲？”
    小福眨眨眼，鼓起小臉，有些鬱悶的將今天在衙門中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她剛說完，旁邊的陳九歌摸了摸下巴：“這……”
    “有點像爹書房裏的一本書上記載的故事《竹林外》”
    “凶手可能真不是方萍和方寸陽。”
    小福直接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她有些激動道：“九哥九哥！”
    “那誰是凶手？”
    陳九歌有些哭笑不得：“你九歌我又不是神探，我怎麽知道……”
    他說完，仔細想了想，猜測道：“如果不是他們兩個……
    “說不定是縣令自殺……”
    “是自殺。”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話音一落。
    桌上眾人先是一怔，隨後一齊看向另一個說話者。
    孫通一臉平靜，迎上眾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