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算過賬，要是把廠房賣了，還掉那些欠款，還能剩個500多萬。
    孫女自小被包錯，他們虧欠孩子太多，這500萬是唯一能留給她傍身的東西。
    “我的病不要緊，我都快六十了，還能活幾年。”
    “你還小，以後花錢的地方還多，路還長呢。廠子不能賣。”
    池棠喉嚨泛酸，這就是親人，無論何時都在為她考慮的親人。
    不像蘇家。
    從小到大，有關於她的一切，都是以蘇家利益為先。
    她名為蘇家大小姐，實際連自己想穿什麽衣服，交什麽朋友都沒有自由。
    “爺爺，你別說喪氣話，60歲還有人考大學呢。你這麽年輕，等你好了，我帶你去旅遊。”
    “我從小的願望，就是和家人一起去看山，看海，看日落。”
    她想和家人一起安靜呆在大自然裏，享受溫馨。
    不需要很多錢，隻需要一家人在一起。
    從沒實現。
    “廠子是死的，人是活的。”
    “爸爸媽媽已經不在了，難道你也忍心離開我嗎？”
    說起池棠的父母，池老眼睛就模糊。
    池棠回家的第一天，池老就將所有家底交給了她。
    “答應爺爺，廠子不能賣。”
    “好。”
    池棠乖巧答應，實際決定先斬後奏，把手術費交了再說。
    說起來，她還沒有好好看過房產證本子。
    無他，就圖踏實。
    等池老休息，池棠回家拿出房產證。
    池家的廠子是最早一批村子原住民，蓋起廠房後，周圍地皮漲價，廠子自然也漲。
    “徐叔，咱們這廠房有貸款嗎？”
    “沒有啊，自建房哪裏來的貸款。”
    老徐做會計這麽多年，每年都要盤點固定資產和流動資產，有沒有貸款，他最清楚。
    “老廠長也不喜歡貸款，這廠子就是實打實的。”
    “那這裏怎麽會有一個抵押登記？”
    池棠指著房產證倒數第二頁“附記”欄，有一行鮮豔的藍字：該不動產已辦理抵押登記。
    上麵還有“國土房管局-不動產登記”專用紅章。
    “怎麽會呢？”
    老徐戴上眼鏡，拿過房產證。
    “我們沒有任何人去辦過抵押登記啊。”
    抵押時間還是上2個月。
    老徐懵了。
    “之前我天天和老廠長在一起，抵押廠房這麽大的事，他不可能不通知我。”
    “這可真稀奇了，要不我問問廠長？”
    這件事完全出乎老徐的意料，作為會計，他冷汗都冒出來了。
    “徐叔，你別著急，我去不動產登記中心查查。”
    工業園區離市區，需要2小時。
    “是蘇婉。”
    蘇家的真千金。
    池棠將打出的材料遞給老徐。
    “是她把廠子抵押給銀行，貸了400萬出來。”
    “什麽！”
    老徐滿臉不可置信，幾乎是顫抖地打開材料，一頁頁看下去。
    蘇婉以池老委托人的名義，替他抵押了工廠。
    材料裏有蘇婉的簽名，也有池老的簽名。
    “我想起來了，前段時間，婉小姐經常找老廠長簽字，還拍照。”
    “當時說是考駕照用，原來不是啊。”
    池老和老徐都不會用什麽A，人臉識別之類新玩意，便被蘇婉糊弄了過去。
    “池廠長對她那麽好，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啊？”
    老徐覺得天都塌下來了。
    “400萬，這麽大一筆錢，這可怎麽辦？”
    老徐看得很仔細。
    400萬抵押貸款，貸款期限：5年。
    “從下個月開始，連本帶利每個月要還14萬！”
    老徐慌了。
    每個月14萬貸款，廠子最巔峰時也承受不起，何況現在。
    “小姐，這可怎麽辦，要不要告訴老廠長？”
    “不，不能讓他知道。”
    池老爺子連治病都舍不得賣廠子，要留給池棠。
    要是知道工廠被蘇婉抵押套現，根本受不了。
    “對，對，我糊塗了。老廠長現在不能受刺激。”
    “可是，離下個月就20來天，我們哪裏來的錢還貸啊？”
    要是還不上，這廠子就得抵給銀行。
    可這是老廠長留給小姐的。
    “徐叔，你不要急。”
    池棠收回資料，“今天太晚了，明天我一早就去找她還錢。”
    冒用爺爺的名義抵押工廠，貸款是直接打到蘇婉賬戶的。
    可她已不是池家的人，這400萬，她得還。
    池棠開著老桑來到蘇家的溫泉別墅時，天已大亮。
    還沒下車，就有人來敲車窗。
    “這裏是私人別墅區，不能停車。”
    池棠打開車門，一股冷氣灌進高領毛衣，凍得她搓手。
    “小姐？”
    保安一下子就認出了她。
    “抱歉，我隻是回來拿點東西，很快就離開。”
    “小姐請便。”
    “多謝。”
    池棠走進大門。
    蘇家的別墅是五年前建好的，當時花了1億，進門便是2個足球場一樣大的花園，豪華又奢侈。
    這花園是她最喜歡的地方，這才離開幾天，竟然覺得有些陌生了。
    繞過各種植物，突然看見蘇家的傭人張媽正蹲在牆角燒東西。
    本沒打算多事，卻看見一抹熟悉的藍色。
    “張媽，你在燒什麽？”
    張媽站起來，“你怎麽來了？”
    略有些慌張說，“我沒燒什麽，就是一些不要的東西。”
    張媽欲蓋彌彰地擋住火盆。
    池棠偏頭一看，“你在燒我的校服。”
    再看張媽身後地上，放著一堆她曾經的東西。
    張媽見反正也沒瞞住，也就不藏了，“這些東西已經沒用了，小姐讓燒掉，我就燒掉。”
    “你已經不是蘇家的人，管不著吧？”
    張媽蹲下，把那些東西一件件丟進火盆，繼續燒。
    她畫過的畫，她用過的文具，她曾經的一切。
    是啊，她已經不是蘇家人了。
    這些東西都是蘇家的錢買的，他們要怎麽處置，她確實無話可說。
    但有一樣東西，沒有花蘇家的錢。
    池棠來到花園偏僻角落，“小黑，小黑你在哪？”
    小黑是她三年前撿的流浪狗，一點點養大。
    當時她得知自己不是蘇家親生，震動過大，蘇家的東西一樣沒帶走。
    卻忘了蘇家不肯給錢養小黑，是池棠用自己的獎學金把狗狗養大的。
    “你別叫了，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