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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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夢華錄·凡界(上)》轉載請注明來源:思兔閱讀sto.ist
    鬼門的人水性都很好,水性好的同門可以在水下一個時辰不上來,若是接到南唐那邊的任務,我們會直接潛水橫渡長江,上岸做完任務再潛回北漢。
    鄭清住進蘇和的醫館,平安留下照顧。她一心撲在鄭清身上,我心裏有些吃味,打算這段時間不去找她。省的看見她為一個馬奴忙前忙後,體貼入微,我心裏更不舒服。
    太子讓人把秦王送回府邸,我們露營紮寨,留宿上林宜春苑。大帳中豆如意和莊助把外域全景圖掛上,這全景圖是太子殿下命人將我畫的四幅圖,組合抄錄在一張長兩米半,寬一米半的絲絹上,方便隨時帶著隨時用。
    太子站在圖前觀摩,李大公子進來稟報說查明動手的是長公主府的人。
    太子很是奇怪,長公主為什麽要對一個馬奴下手。
    “太子殿下可還記得紫衣姑娘?”
    “紫衣?姑娘?”太子一愣回頭看我,一臉茫然,“穿紫衣服的姑娘?”太子一副今天見聞不少,但沒見著什麽紫衣姑娘的樣子。
    我提醒他說是名喚紫衣的姑娘,問他還有印象吧。他甚至都不覺得這個名字熟悉,一手掐腰一手扶額,有些尷尬的作勢思考。
    “紫衣是鄭清的姐姐,原是臣弟府上的。”惠王見太子還是一臉懵,又提醒道:“三月三上巳節,你來我府上跟姐姐討酒,走的時候……嗯!”惠王挑眉,一再暗示。
    太子恍然大悟,卻更是尷尬,隨即又一臉不以為意,自嘲似的搖搖頭笑了一下,又轉身去看圖,忽然一臉恍然,“我說怎麽……哦,姑姑原是因為這個。”太子聰慧很快反應過來其中聯係。
    他帶了個女人回東宮,這事讓長公主劉婉和陳娜娜知道了。
    “我……我政務繁忙,紫衣我帶回去就給忘了。我沒碰她,我根本沒動她。怎麽會,怎麽會就牽連到鄭清了呢?”太子道。
    眾人都不敢接話。
    “問題的重點不是殿下您有沒有碰她。問題是您帶了女人進東宮了。”韓燕熙道:“那旁人可不知道殿下有沒有碰人家姑娘,也不關心也不管也不在意也沒打算證實,反正殿下是把人帶回家了。”
    太子瞪了一眼韓燕熙。
    我有些氣惱,太子怎麽能轉頭就把人給忘了呢,得忘到什麽地步,連人弟弟整日在眼前晃,都想不起來了。那姑娘不是你看上的嗎?喜歡的不得了,非要帶走,還得連人弟弟一起帶走,哦,帶完了就完了。記性那麽差,還找姑娘,哦,找一個帶回家忘了,找一個帶回家忘了,回頭東宮都滿了都塞不下了,才能想起來是不是?這幸虧你沒碰人姑娘,你要碰了再轉頭忘了,人姑娘更喪良心。
    男人都這樣,天下烏鴉一般黑。這有一就有二,說不定太子之前已經帶回去不老少了,隻不過,都忘了。
    噢,那他說沒碰就沒碰,就那記性,說不定碰了他給忘了,就不承認,就說自己沒碰,他是太子誰敢說他什麽?
    我和惠王坐的遠,就在大帳門口,我低頭小聲跟惠王發牢騷。惠王替我掩護,臉上一如既往地保持微笑,卻也越聽越僵硬。低聲阻止我,快別說了快別說了……
    我白了一眼惠王,不再理他,拿了桌上的點心吃。
    韓燕熙不知怎麽的可能又犯了平安說得精神病,看著我,然後趴在幾案上渾身發抖,好像在憋笑一樣。太子大概習慣了吧,反正沒人管他。
    我一心都在鄭清紫衣姐弟的事上,也不管他。
    其實說到底還是紫衣和鄭清的問題,他們為奴為婢,卻曾今有幸被太子看見,喜歡,可他們沒有能力和本事把握住機會,讓太子一直看見一直喜歡。
    太子每天日理萬機,政務繁忙,國事萬千,憑什麽要把他們放在心上。
    韓燕熙平複好了,倒了杯茶給太子,接著道:“我看啊,鄭清的死活長公主根本不關心,要真想弄死他,給他來一刀不就行了嗎,何必大費周張,弄這麽大動靜,還光明正大穿著長公主府上的裝束,連換身衣服都懶得換,這不明擺著告訴咱們就是長公主動的手嗎?”
    張子文接過太子喝完的茶盞:“那……長公主的意思……”
    “就明擺著告訴殿下,殿下身邊多了個女人,這事兒瞞不過長公主和未來皇後,而且我們母女表示很不滿,先拿這女人弟弟玩玩,告訴殿下,你看我連你女人什麽底細都一清二楚,惠王你也看好了,再給我女婿胡塞女人,也不放過你,好啦,這次先這樣,別再有下次啦,乖哦。”我說完,帳子中的人都停下了動作。
    惠王低聲道:“這裏麵還有我的事?”
    “不然呢?”
    “竟將人命視為草芥。”太子咬牙切齒,良久走到茶幾前坐下,沉思前事。眾人慢慢有了動作。
    韓燕熙看著我道:“你可真是妙人。也就是殿下仁善,容你放肆。”
    我爬到太子殿下身邊,仰頭看著他,扯著他衣角,問道:“你不會跟我生氣吧?會嗎?”
    太子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揚,我繼續撒嬌:“會嗎?會生氣嗎?”
    太子確實是沒怎麽近過女·色,這點撒嬌都經不住,立時咧嘴笑著:“不,不生氣。”
    那我可要繼續了,“長公主這次也並不是沒有動殺心,隻是鄭清命不該絕而已。”我見太子上揚的嘴角沉了下來,算了吧,他脾氣好,我也不能不知進退,換個他聽著舒服的角度進言,也是為臣之道,眼睛一轉,道:“鄭清養馬是把好手,我小黑就是他在養,這人實誠心細善思考,會依著不同馬匹的性情分而飼之。小黑以前野馬一樣,今日卻很喜歡殿下撫摸它,說明鄭清馴馬確實有成效。養馬尚且如此用心,若有機會為殿下所用,也是把好刀。他會些拳腳功夫,讀書不多,倒也勤勉,學習善於思考,是有大誌之人。”
    我又講淑貴妃秦王伴讀一事,分析利害說與他聽,告訴他暗中培養親信的必要。太子眼睛一亮,很是讚同。
    我又說:“東宮有長公主的人,這個不可避免,殿下心中應該有數,宮外的鄭清尚且差點丟了性命,宮中的紫衣怕更是危機重重。殿下要是沒碰人家,就把她放出宮吧。順便借此假意給長公主服個軟。”
    太子畢竟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聽到服軟二字,一臉嚴肅。
    那我要是說,連個女人都護不住,就別占著茅坑了,家裏那點破事,漏風漏的丈母娘比你還清楚,他是不得炸。我還挺想看看這位溫文爾雅的太子炸一炸呢。
    我拉了拉他的衣角,柔聲道:“女人嘛,喜歡吃飛醋,那做娘的肯定要給女兒出氣的啊,郡主是愛慘了殿下,容不得其他女人染指殿下呢。”
    我可不敢說傳聞都說你未來老婆看不上你,可就是占著你這坑,看得還很緊,都二十五了,還是個童男子。太子要是知道我把他比作陳娜娜強占的茅坑會怎樣?我縮縮脖子。
    “她那是愛我嗎,她那是愛……”太子殿下覺得有些失態,連忙喝茶掩飾。
    太子不說下去,眾人也都知道陳娜娜愛的是未來皇後之位。
    “生氣不好,吃個糕點。”我拿起一塊綠豆糕遞到太子嘴邊,太子看了看糕點並不想吃,又看了看一臉期待的我,勉強張嘴咬了一小口,看他吃下,我幫他擦擦嘴角上的碎屑,問道:“那紫衣你放不放出宮呀,放不放?”
    “……放。”
    我開心的放下糕點,沒注意到太子咬了個空,自顧自地說:“那……喲今天不行,今天太晚了,明天吧,明天一早。”
    太子有些埋怨的看著自說自話的我,又看了看綠豆糕。惠王盡收眼底,憋著笑。
    韓燕熙道:“你可真是個急性子。”
    “我不是怕殿下回頭給忘了嗎。”
    太子又被憋了一下,拿起方才吃了一半的糕點,一口吞下。
    我趕緊遞上茶,“別噎著。”他正要接過,我又收回來吹了吹,“別燙著。”
    這時堂邑夫進來道:“殿下,烤全羊好啦,可以用膳啦。”
    我趕緊放下茶盞,“殿下咱們趕緊去嚐嚐加了孜然的烤全羊吧。”說完拉著太子就走。
    太子心道:我其實挺想喝一口茶,往下壓一壓的。
    聽說這孜然老唐時期盛行,大亂戰以後也就沒在中原出現過了,我和堂邑夫帶回來的也不剩多少了。
    眾人聞著香味,已經蠢蠢欲動,再一嚐果然不同凡響。
    圍著篝火大家飲酒吃肉,好不快意。堂邑夫和趙不虞給大家舞劍助興,豆如意莊助擊缶敲鼓。
    韓燕熙走過來問我:“大舅哥你今年多大了。”
    我剃著羊排,切著羊肉往盤子裏放,準備一會兒端給太子,聞言一臉防備看著他,“幹什麽?”
    我拿著刀具,不能近太子身,但離太子也不遠,雖然太子和惠王他們喝得正歡,有說有笑,但我們倆說什麽太子未必聽不真切。
    且我們畢竟是同僚,也得留個心眼兒。
    他要吃盤子裏的肉,被我一手打開。
    “就問問。”
    我不理他,他卻學著剛才我撒嬌哄太子那樣,坐下來扯了一下我衣角,“說嘛,說不說嘛。”
    我撇了他一眼,又給我挖坑?!如果我果斷拒絕,那會顯得太子剛才沒我堅定,如果回答他,那麽有一就有二,以後他一定會繼續訛人。
    太子也會發現剛才被我拿捏了,以後我再撒嬌就沒用了,還會被太子反感。
    “我比平安大一歲。”我軟糯糯的道。
    “平安幾歲。”
    “大傻子不會算數啊,平安比我小一歲啊。”說完我趕緊拿了一塊羊肉堵住他的嘴,端著盤子就跑去太子身邊。太子果然聽見我罵韓燕熙大傻子,哈哈大笑。
    晚上伴讀們在太子帳子裏打通鋪,韓燕熙他們圍坐在一起,玩平安教他的撲克牌,撲克牌是用黃銅片製作的,韓燕熙說他本來要打一副金的,或者銀的,但是太子不願意他如此奢靡,讓做一副紙的,結果打了沒幾局就不能用了,才換這副黃銅的。
    我伺候太子洗腳,太子誇我洗得好,然後我換了水又給惠王洗腳,惠王誇我洗得棒。韓燕熙是挺煩人的,我端著盆出去換水,打算給自己洗洗,他爬過來攔住我,說要不我也給他們洗洗吧,也讓他們有機會誇誇我。
    我不理他,他用長腿攔著我,我把盆放在一邊腰間用胯骨頂著一手扶住,另一隻手蘸了洗腳水彈在他臉上。他用內力擋開,反而濺了我一身。
    我隻恨自己內力還沒全然恢複,不然有他好看。我不想理他,想繞過他,他卻像老鷹捉小雞一樣,戲弄我。
    太子和惠王正在對弈,隻當我們兩個在帳子門口鬧著玩,下一手棋就樂嗬嗬地看一眼。其他人還在打牌,堂邑夫不是伴讀也沒有特許,早就下去安置了。
    我忍不住像平安一樣,但卻隱忍著壓低聲音對他說了一個字,“滾!”
    他聞言卻壞壞地笑得很是得意,好像做什麽壞事得逞了一樣,趴在我耳邊用最低的聲音道:“你們姐妹果然像。”
    我一驚,然後眼神警告他。他嗬嗬笑著伸腳,眼睛看了一下,挑眉努嘴。
    “好吧,那我給你洗吧,要是洗得不好,你可不能怪罪我呀。”我軟軟糯糯的道,一臉人畜無害。
    “那不能,你洗得好著呢,殿下和王爺都誇你呢!”韓燕熙喜不自禁,他怕是以為從此就把我給拿捏了。
    玩牌的人耳朵也長,聽見我鬆口了,也都一臉期待。
    “那我一定好好給你洗,我不光給你洗腳腳,還給你洗腿腿,還給你洗全身,哈哈哈哈……”話音沒落,一盆洗腳水已經澆得他透心涼。我最後還把盆子扣他頭上了,然後就跑了。
    他沒防備,他是真沒想到我這麽敢,這可是太子大帳。
    眾人哈哈大笑,唯獨韓燕熙狼狽,他又不能嫌棄惠王洗腳水不好喝……
    韓燕熙拿下頭上的洗腳盆,心道:這姊妹倆,一個比一個狠。
    太子仁善,想起紫衣因他事務繁忙,竟疏遠至遺忘,心中愧疚難當,給不少賞賜,把她放出宮。
    鄭清身體恢複了以後,惠王引薦,太子詔他前來問話。太子以馬匹為題問策,鄭清對答如流,又演示騎術,配上武藝,精彩絕倫,引得太子及眾人連連叫好。
    太子問他有什麽願望,他說書讀的不多,想要讀書。
    惠王說原以為隻是個馬奴,沒想到騎術精湛,武藝高強,還有上進心,以前在他府上真是明珠蒙塵了,感歎千裏馬常有,伯樂不常有,讚歎太子慧眼如炬。
    太子順水推舟給了恩典,讓他在上林苑馬場隻負責馴養小黑,空閑時間可去堂邑夫班裏旁聽。一個馬奴,能去學宮旁聽,這是天大的榮寵,鄭清喜不自禁,再拜三拜,感恩戴德。
    親王們都陸續進入長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