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9章 勤王還是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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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禎二十八年正月二十九。
    無數從南京來的囚車抵達北京。
    提前獲得消息的崇禎命早已抵達京師的李若璉在城外等候。
    交接完犯人,李若璉把所有人涉案人員全部帶到詔獄關押起來。
    在進入詔獄前,一些犯人扯著嗓子喊冤枉。
    當他們邁步進入詔獄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下意識地閉上了嘴。
    第一感覺是陰冷,似乎比京師的冬天還要冷。
    緊接著腐臭難聞的味道撲麵而來,讓人不禁作嘔。
    昏暗的燭光中,暗紅色牆麵和地麵宛如一隻嗜血的猛獸,在等待著獵物到來。
    牢房的角落裏時不時傳出老鼠的吱吱聲和犯人痛苦的哀嚎聲。
    李若璉用溫和的語氣說道:“諸位大人請吧!”
    朱國弼聲音顫抖:“我要見陛下,我要向陛下申冤!”
    李若璉安撫道:“朱大人別急,陛下會來的。”
    由於犯人多,牢房少。
    許多人被關到了一起。
    徐文爵看著與他同處一間牢房的朱國弼,埋怨道:“哎,你手握七萬大軍,竟然被九千騎兵擊潰!如果沒敗,局勢肯定不會發展成這樣,咱們也不會成為階下囚。”
    朱國弼扯著嗓子吼道:“這事能怪我嗎?”
    徐文爵也吼道:“那你說怪誰?總不能怪我吧?”
    朱國弼一臉憤恨的說道:“要怪就怪南京兵部那幫廢物,募兵不及時也就算了,訓練出來的士兵也毫無戰力,所以才被輕易擊潰。”
    話音剛落,左側牢房裏的南京兵部左侍郎任浚大聲反駁:“你放屁!募兵不及時是兵部的原因嗎?是戶部原因!戶部沒錢沒糧,兵部如何募兵?靠畫餅嗎?”
    “訓練不行也是錢糧的問題,錢糧充足時每天都能訓練,錢糧不足可不就五天一練,十天一練!”
    不等任浚推卸完責任,右邊牢房裏的戶部官員破口大罵:“放你媽的屁!出兵前從未虧欠兵部的錢糧,出兵後雖然有所拖欠,但每次有錢了都會率先向兵部撥錢,你怎麽好意思怪罪戶部?”
    “另外出兵後允許大軍自籌錢糧。朱國弼你個王八蛋籌不到錢糧是你自己的問題,別把屎盆子往戶部頭上扣。”
    朱國弼大怒:“你才是王八蛋,你們全家都是王八蛋。”
    “我們全家是王八蛋,你全家就是龜孫!”
    這幫人被關進詔獄本就一肚子怨氣。
    隨著你一言我一語,很快罵了起來。
    外麵的錦衣衛走進來威脅道:“都住口,再有大聲喧嘩者三天沒飯吃。”
    考慮到詔獄的夥食本就不好,三天不給飯吃恐怕會把他們餓死。
    眾人不得不閉上嘴,保持安靜。
    接下來,錦衣衛提審犯人。
    倪元璐作為太子的老師,被第一個提審。
    不等李若璉詢問,倪元璐便主動說道:“李指揮使什麽也別問,問了我也不能說,即便說也是假話廢話。”
    李若璉有些驚訝:“哦?為何不說真話?”
    倪元璐笑著抬起頭:“老夫怕說出來,在場的所有人都得死。”
    李若璉有些不信:“這話是不是過於誇張了?”
    “不信可以試試。”
    李若璉當然不敢試,可是他又不能什麽也不問。
    就在他琢磨問些什麽的時候,崇禎的旨意來了:命他把倪元璐帶到乾清宮,崇禎要親自提審。
    李若璉不敢怠慢,親自把倪元璐帶入宮中。
    此時崇禎的“病”已經好了。
    給他“看病”的禦醫不僅升官發財,還被京師百姓譽為神醫。
    一時間名聲大噪。
    君臣相見,崇禎有些傷感。
    倪元璐離開京師時頭上還有些許黑發。
    重返京師已是滿頭白發。
    倪元璐也有些感慨。
    他眼中的崇禎已經由一個三十而立的青年,變為四十不惑的中年。
    崇禎率先打破了僵局,他指著提前準備好的凳子說道:“倪先生坐。”
    倪元璐回答:“罪臣不敢。”
    崇禎輕輕搖頭:“有沒有罪你說了不算。”
    倪元璐深施一禮:“那臣恭敬不如從命。”
    倪元璐落座的同時,王承恩快步走出大殿。
    李若璉也想跟著離開,卻被崇禎叫住:“李指揮使不必離開。”
    李若璉渾身一震,不好的感覺湧上心頭。
    崇禎率先打破了僵局,他問:“倪先生這些年過的可好?”
    倪元璐愣了一下。
    他本以為崇禎會問他一些與太子有關的事,沒想到崇禎會關心他。
    愣神片刻後,倪元璐慌忙說道:“臣過的還好,能吃飽穿暖。”
    “看來朱慈烺待你不錯。”
    “太子殿下確實仁義。”
    崇禎話鋒一轉:“你覺得太子有罪否?”
    “臣不知。”
    “你覺得謝三賓有罪否?”
    “臣也不知。”
    “是不知,還是不說?”
    倪元璐抬起頭:“臣想說為君難,為臣不易。”
    這句話的意思是當君王難,當臣子也不容易。
    崇禎笑了笑:“為臣確實不易,但為君更難。朕想知道你對此事的看法,你不說就是在為難朕!”
    話說到這個份上,倪元璐已經避無可避。
    他隻能開口說道:“臣以為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
    這句話出自王陽明之口。
    他在晚年時將自己的思想總結為這四句話,後被人稱為四句教。
    倪元璐用這四句話告訴崇禎,不能簡單的用否有罪來衡量太子起兵的行為。
    換言之,不能輕易給太子和南京這幫人定罪。
    包括倪元璐自己。
    崇禎笑了:“你用聖人的話幫太子和南京大臣脫罪無可厚非,可這件事到底是勤王還是造反,終究要有個結論。如果是勤王,那該死的就是謝三賓和王承恩;如果是造反,那該死的就是太子和南京那幫人。”
    倪元璐低下頭開始思考。
    這個問題非常嚴肅。
    如果把這件事定義為勤王,那麽就意味著謝三賓,王承恩以及前線的定王朱慈炯都有罪。
    這能行嗎?
    顯然不行。
    如果把這件事定義為造反。
    那麽太子,南京的文臣武將以及他倪元璐本人不但有罪,而且是十惡不赦的大罪。
    這顯然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