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一時有些安靜，我坐在沙發上，手指僵了一下。“什麽？”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
    可記憶，也會出錯嗎？
    還記得那年我讀高三，學習壓力本來就緊張，上車就睡了。
    記憶裏，爸爸開了很久的車，我不記得爸爸要去哪，隻知道我在車上，躺在我媽媽的腿上，睡得很香。
    “你把音樂關小聲一點，西西睡著了。”恍惚間，我聽見媽媽小聲苛責爸爸。
    “銘城和我約在惠園高架橋上碰麵，一起過去。”
    爸爸說了什麽，我記不清楚了，隻記得我當時好像很高興，要見到什麽人了。
    “那是銘城的車吧？”我媽問了一句。
    “孤兒院培養了兩個天才，上麵各個領導都很重視，這次能借著機會好好宣傳一下，讓更多的人加入到公益事業，也讓更多的人重視孤兒留守兒童問題……”
    “嘭！”
    就在我爸停下車的瞬間，一聲巨響襲來。
    有一股強大的衝擊力幾乎將我撞飛出去。
    “西西……”
    最後的記憶停留在媽媽用力抱著我，把我護在懷裏。
    她的血液與我的血液融合。
    “西西……”
    “活下去……”
    “西西……西西！”
    我不記得後麵發生了什麽，車禍的瞬間整個人都是懵的，時間都仿佛靜止了，我甚至分不清楚時間，分不清楚過了多久。
    我隻記得，我完全醒來的時候，是傅銘煜在身邊。
    是傅銘煜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也模糊的記得，那個衝進火中，不要命進入車裏救我爸媽的背影……
    然後慢慢和傅銘煜相融合。
    難道，記憶真的會出現偏差嗎？
    “那天是上麵領導給雙星福利院的頒獎儀式，也是孩子們的成年禮，我和西西的爸媽約好一起去那家福利院，我們在橋上看到了車禍，是西西的爸媽……還有厲家的長子厲銘城，那起事故很嚴重，前麵有渣土車逆行，後車有半掛超載追尾厲銘城一家當場死亡，聽路人說，是個少年衝進火裏救了西西。”
    傅伯母小聲說著，抽泣了一下。“可西西醒來，不記得是誰救了她，就以為是銘煜，我想告訴她真相，但銘煜居然承認了……我當時很驚訝，但孩子們之間的事情，我沒有過多參與，沒想到……害了西西。”
    我震驚的坐在沙發上，全身僵硬的看著傅伯母，頭疼的像是要裂開。
    原來，記憶真的會騙人。
    尤其是在遭受巨大創傷和衝擊的時候，大腦會自主編製昏迷前的畫麵形成假性記憶。
    我一直以為，是傅銘煜救了我，並且深信不疑。
    因為我問傅銘煜的時候，他默認了。
    “因為我和他爸爸的緣故，銘煜這個孩子從小就很缺愛，他不懂得怎麽愛一個人，他隻知占有。”傅伯母擦了擦眼淚。“他喜歡西西，即使他不說，我也看得出來，我和西西的媽媽是很好的閨蜜，我們早早就給兩個孩子定下了婚事，說是等孩子大了就結婚，成親家。”
    “銘煜是個很叛逆和有自己個性的孩子，如果他不喜歡西西，他早就拒絕了，可他默認了，他默認了，我就知道他是喜歡的，可他很別扭，他明明喜歡，卻不肯承認。”
    “傅伯母，您了解的傅銘煜，和我從程西口中了解的傅銘煜，好像不是同一個人。”我打斷了傅伯母的話，我不相信傅銘煜愛我……
    “愛不是占有，也不是傷害，傅銘煜對程西的，隻有傷害。”我搖了搖頭，再次開口。“不管傅銘煜出於什麽原因，他騙了西西，也給了西西無止盡的傷害。”
    傅伯母垂眸，再次開口。“林夕啊，西西是愛銘煜的，她很愛他……能不能看在西西的麵子上，給銘煜一個機會，銘煜現在是傅氏集團的總裁，關乎著整個集團的生死，他不能有任何汙點。”
    傅伯母跟我說這些，就是為了要證明傅銘煜是愛西西的，讓我看在西西的麵子上給他一次機會。
    “您為什麽不告訴西西真相？您有很多機會告訴她……”我聲音沙啞的問著。
    怨嗎？有點……
    “我太愛西西了，我把她當我的女兒，我太希望我們真的成為一家人了，他們本來就有婚約，西西愛銘煜，我想著總有一天，銘煜能看清楚自己的內心，好好對西西，他是愛西西的……”傅伯母好像還在自欺欺人。
    我笑了……笑著低頭，眼淚滾燙灼熱。
    突然有那麽一瞬間，我感覺人都是自私的。
    在傅家生活的這些年，傅伯母真的看不出傅銘煜對我的傷害和冷暴力嗎？她真的看不出我的小心翼翼和寄人籬下嗎？
    她明明隻需要告訴我，救我的不是傅銘煜，我就不會為了恩情被傅銘煜裹挾。
    我也有我自己的尊嚴，如果我知道沒有恩情在，在傅銘煜就沒有傷害我的借口和資格。
    我可以愛他，也可以不愛他，我的愛是自由的。
    我不應該被捆綁。
    我可以在傅銘煜強迫我做不願意做的事情時就報警，我可以讓他受到懲罰和教訓。
    可僅僅隻是為了那份恩情，那份他不顧一切衝進火海，救了我，救了我爸媽，讓我爸媽的屍體不至於被大火燒到麵目全非的那份恩情，我忍受了他這麽多年的冷暴力和折磨。
    而這一切，明明可以避免的。
    傅伯母明明可以告訴我的。
    可他們母子，都以愛的名義綁架我，一個怕我離開，一個說著這是所謂的愛。
    “關於西西的救命恩人，伯母您知道是誰嗎？”深吸了口氣，我抬頭看著傅伯母，雙手慢慢握緊。
    既然傅銘煜不是我的救命恩人，那我對他，就更加沒有任何情誼可言了。
    他害死我，害死我肚子裏的孩子！是他和白媛欠我的！
    傅伯母搖頭。“我們趕到的時候，人已經走了，那個橋上沒有監控，沒人知道是誰救了你們，目擊者說是個少年，後來我也尋找過恩人，但沒有人來認。”傅伯母搖頭。“這些年我也一直都在打聽。”
    我沒有說話，安靜的低下頭。
    “林小姐，能給銘煜一次機會嗎？我們私下解決這件事……”傅伯母聲音柔和，可我知道，這是她最後給我的溫柔談判機會了。
    傅銘煜沒有接手公司之前，一直都是傅伯母撐著公司，她是個雷厲風行的女人。
    “抱歉。”我搖頭。
    傅銘煜，我絕不會再妥協。
    “銘煜綁架的罪名是不成立的，如今隻有林小姐指控的人身傷害，我看林小姐也沒有受傷，我們明明可以選擇更好的方式，不傷害兩家的和氣。”傅伯母的聲音淡漠了下來。
    “他對我的傷害，不僅僅是人身傷害，他綁架我，威脅我的丈夫，刺激我的丈夫，我對他零容忍。”我壓低聲音，話語同樣不容置疑。
    傅伯母沉默片刻，將手機放在我麵前，手機畫麵是阿星流浪時虐待動物的畫麵。
    他滿身是血，手裏捧著被人虐待致殘的小貓。
    “既然厲家要打輿論戰，我傅家，奉陪到底。”傅伯母說了一句，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