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正蹲在女知青院子裏的水井邊洗手。
    宋向前一瘸一拐地湊過來，氣鼓鼓地大聲抱怨，“晚星，沈樾他也太過分了。
    那可是你特意給我釣的魚，他憑什麽不經過咱們同意，就決定晚上和大家一起吃？”
    林晚星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我什麽時候說魚是給你釣的了？那本來就是我釣來給大家加菜的呀。”
    “你……”
    宋向前氣得差點吐血，指著林晚星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句完整的話。
    “行了，別你你你的了，趕緊回去收拾東西，待會還要去縣上呢。”
    林晚星不耐煩地打斷他，轉身回了房間。
    林娉婷聞聲抱著髒衣服出來，又沒見到林晚星，顧不上理睬宋向前，快速衝到林晚星的房間門口，一邊用力推開門，一邊大喊，“林晚星，你剛才去哪了？
    怎麽不先和我說一聲？
    算了，我懶得知道了，你趕緊出來給我洗衣服！”
    見林娉婷想要進屋，林晚星用力將她推出來，一本正經道，“我剛才肚子疼，出去上廁所。
    至於衣服， 我勸你先別洗，不然待會你離開，你那些好衣服可能被偷光。
    還有，你別往裏麵擠了。
    這裏有個規矩，不許隨便進去其他知青的宿舍，不然會挨打！”
    暫時別洗衣服的理由林娉婷接受。
    但不能進其他知青的屋子……這也太離譜了吧？
    “我咋不知道有這種規矩？
    你莫不是騙我？
    星星你啥時候學會騙人了？”
    林娉婷一邊說，一邊伸長脖子往屋子裏瞧。
    天光正亮，屋子裏的擺設十分清晰。
    見這個屋子裏，肥皂、餅幹盒、漂亮衣服、小皮鞋等貴重東西竟然隨意放著，不像她們宿舍什麽好東西都鎖在櫃子裏，互相之間像防賊似的，林娉婷不由破防。
    憑什麽林晚星分到這麽好的舍友，而她的三個舍友個個不是東西？
    不行，她要想辦法和林晚星換。
    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得從長計議。
    林晚星見林娉婷臉上有了懼色，冷笑一聲，“你不信可以試試看！如果你不想挨打的話！”
    “我信！我信！”
    林娉婷敷衍地喊了兩聲，抱著髒衣服回去她自己那屋。
    宋向前一直在邊上默默站著。
    他原本打算，讓林娉婷幫忙收拾林晚星。
    現在見林娉婷被林晚星懟走，決定忍下這個氣。
    他暗暗安慰自己：沈樾現在是他財神爺，不能得罪。
    兩條魚而已，他不能因小失大。
    不到八點半，林晚星、沈樾、邵尚文、方錚、宋向前、林娉婷和袁香芹就坐上了去縣上的牛車。
    沈樾主動多出了兩分錢路費，其他人每人出了四分錢。
    難得的是，宋向前這次挺自覺，主動為林晚星和林娉婷付了車費。
    袁香芹越發誤會他是有錢人，忍不住悄悄打量他。
    林娉婷對這種事十分敏銳，當即就恨上了袁香芹。
    林晚星和沈樾對宋向前這突然的“大度”門清，宋家沒錢，宋向前指著林雲舟寄錢呢。
    到了街口，老田頭說好中午十二點在供銷社門口等他們，自己趕著牛車走了。
    邵尚文、方錚和袁香芹都打算直接去供銷社。
    沈樾說他也要給家裏打電話，和林晚星、林娉婷、宋向前一起去郵局。
    郵局隻有一個電話。
    林娉婷進去後，第一個拿起電話。
    林晚星和沈樾都想知道林家此時的情況，站在一邊豎著耳朵“偷聽”。
    林建成家裏沒電話。
    街坊四鄰也沒有。
    但機械廠有電話。
    林建成現在當班，林娉婷直接打過去。
    電話接通後，她滿含喜悅地大聲喊，“趙叔，我是林娉婷，請您喊我爸來接電話。”
    她不是第一次這樣打電話，以為對方會像以前一樣笑著答應，然後去喊人。
    沒想到，今天趙叔語氣十分冰冷，“你爸被派出所拘留了，你大哥也被辭退了，你以後不要給廠裏打電話了！”
    趙叔說完，“啪”地掛斷了電話。
    雖然電話沒有免提，但宋向前、林晚星、沈樾都離得近，趙叔的話被他們聽了個一清二楚。
    林晚星低著頭掩飾眼中的欣喜。
    沈樾欣賞萬分地看了林晚星一眼，假裝沒聽見般將頭轉到郵局門外。
    宋向前卻急得差點蹦起來，“……什麽？姓趙的說什麽？娉婷， 我沒聽錯吧！”
    他太過著急，甚至忘了掩飾他和林娉婷之間的親昵。
    這要是有旁人在，肯定要生疑。
    不過，邊上的林晚星和沈樾都是明白人，他們都當作沒聽見。
    宋向前後知後覺自己差點露餡，心虛地看向林晚星，見她隻顧看著林娉婷著急，這才放心。
    林娉婷已經急哭了，“……這，這是怎麽回事？我爸……我爸怎麽會去坐牢呢？
    不！不行！我要給小姑姑打電話問問清楚！”
    她立刻給醫院打過去一個電話。
    這電話她也熟。
    傅文芳活著的時候，她經常打電話讓傅文芳給她買東西。
    醫院接電話的人也沒有變，是一道溫柔的女聲。
    隻是，當林娉婷說，“我找林建芳接電話，她是我姑姑，我是她大外甥女。”
    對方愣了一下，溫柔地說道，“對不起，我們醫院沒有林建芳這個人！”
    林娉婷，“……”
    她有些傻眼。
    不想立刻結束通話，她趕緊說，“……等等，您先別掛電話，我想問問您，之前……林建芳不是接了傅文芳的崗嗎？
    怎麽會沒有這個人？難道我小姑姑改名了？”
    對方依然很耐心，但說出來的話更讓林娉婷抓狂，“現在接替傅文芳工作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人，不姓林，我想，她應該不是你小姑姑。
    同誌，請問你還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的話我就掛電話了，免得你浪費電話費。”
    “……哦，好！好！”
    林娉婷呆呆地掛掉電話，身體忍不住地顫抖。
    她怎麽也想不到爸爸坐牢，大哥被辭退，連小姑姑也丟了工作，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無助地看向宋向前，卻見他也已經嚇得六神無主。
    她心裏閃過一抹失落，隨後，激動地抓住林晚星的胳膊，大聲說，“星星！你快！你快打電話機械廠問問情況！你爸是廠裏的英雄，他們不敢怠慢你！”
    林晚星假裝猶豫了一下，輕輕點頭，“好，我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