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賢與其夫人，判了明日午時，菜市場梟首示眾。
    至於後麵的一係列處置，宋婉儀已經聽不清了。
    她手裏攥著劉芊最後留下來的那封信，渾渾噩噩地回到了宋府。
    “把私塾內，所有學子都叫來。”宋婉儀坐在自己的明竹堂內，垂著眼眸對顏之韻說道。
    府內私塾出了如此大的事情，今日自然沒有人來上私塾，顏之韻隻能挨個派人去她們府內叫人。
    “把班夫子也叫過來吧。”
    顏之韻點點頭，兩隻手握住了她的手，“沒事吧？”
    宋婉儀搖了搖頭，略有些苦澀的開口，“劉芊她很聰明，將證據全都想辦法保留了下來。”
    “想必她來宋府的時候，便知道自己的結局了。”
    信中最後一句話，宋婉儀沒有念出來，而是藏在了心中。
    “請宋夫子原諒學生，學生希望能最後看一眼夫子以及同窗們。”
    很快，班夫子先過來了，其他學生這會兒應該還在來宋府的路上。
    “班夫子，你認為若是應試科舉，哪位學子最為合適？”宋婉儀看向班夫子。
    班夫子沉吟了片刻，“若是要參加科舉的話，我也不敢保證，但蕭湘那孩子悟性是最高的，可畢竟啟蒙不久，若是真要下場考試的話，恐不及那些寒窗十年的書生。”
    宋婉儀點了點頭，如她所料。
    “不過”班夫子咬了咬牙，“若是之韻的話，我覺得倒是有希望。”
    宋婉儀聞言，看向顏之韻。
    “你若是想的話，我便助你。”顏之韻臉上帶著溫婉的笑容，但眼神卻是分外堅定。
    可宋婉儀卻有些猶豫了。
    “我信你，你若是提出此事，心中應當已經有了衡量。”顏之韻依舊溫柔的笑著，“若是想做，便放開手去做吧。”
    “女學一事，不應當讓你一個人承擔，我和班夫子也可幫你分擔。”
    宋婉儀仰頭，閉了閉眼，深呼吸了幾口氣，“那就請班夫子從現在開始放棄私塾，專心教授顏姐姐吧。”
    “我會想辦法求來免死金牌，咱們明年秋闈奮力一搏。”宋婉儀將自己心中的成算說了出來。
    那些人越是害怕什麽，她便越是要將他們害怕的，擺到明麵上來。
    顏之韻點了點頭，站起身，鄭重地朝她拱手，“定不負宋大人之托。”
    “定不負宋大人之托。”
    “這是賭上性命之事，但我會想方設法為你保駕護航。”宋婉儀也是一臉鄭重。
    “我相信你。”顏之韻用溫熱的手握住了宋婉儀略顯冰涼的小手，“此等慘劇，以後不會再發生了。”
    宋婉儀感覺到了來自她身上的心念，心中略微鬆緩了一些。
    她長出了一口氣，笑著點了點頭。
    待女學的學子全部聚集在明竹堂，宋婉儀掃視了她們一圈，徐徐開口道，“諸位，今日本官宣布，府內私塾關閉。”
    大家聽了她的話，都顯得十分安靜，顯然對於這樣的結局，她們心中也早有預感。
    “同時，為了避免劉芊的悲劇再現，本官要提醒你們，切莫再碰女學一事，在羽翼未豐之前，便隻有韜光養晦一條道，別無二選。”
    宋婉儀長歎了一口氣，“本官知，諸位在府中皆有自己的難處，然本官希望你們之後能守望相助，雖不能再一起上學堂，但也不能忘記曾經的同窗之誼。”
    今日私塾關閉，完全是為了她們的人生安全而考量的，章相之流已經作出這麽喪心病狂的事情，若是宋府私塾還繼續開設的話，宋婉儀不敢想象後麵在這些女子身上，還會發生什麽可怕的事情。
    “今日，本官請諸位在此吃一頓離別宴，希望諸位日後前程似錦，苦盡甘來。”
    離別宴三字一出，廳內立刻湧出了一股淡淡的悲愁情緒，大家都依依不舍地望著昔日的同窗，夫子。
    “宋大人，是學生們給宋大人添麻煩了。”蕭湘紅著眼睛站起來朝宋婉儀行了一禮。
    “宋大人，您為學生們作出的努力已經夠多了，剩下的路學生們自己會走下去的。”秦晚晚哭得鼻頭都紅了。
    此刻她明白，在前朝的鬥爭中，看似是她們贏了，看似是宋大人贏了， 可其實滿盤皆輸的是她們。
    隻要外人用上手段，她們的學堂就會分崩離析，這一切的一切，就是因為男子手中有權勢，而女子手中的權勢，全是男子給予的。
    她想明白了，她要嫁恭王！
    在顏之韻的張羅下，明竹堂很快就擺上了宴席，宋婉儀坐在主位上，一口氣將杯中酒飲盡。
    之前是她想岔了，也走錯路了。
    既然要提高女子地位，那麽就不可從這些貴女身上下手，應當從普通百姓身上下手。
    應當是要讓天下女子都有一技傍身，應是大力發展商業，讓女子能找到謀生的工作。
    當女子有了謀生的工作，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的時候，那時婦女才可頂半邊天。
    宋婉儀又喝了一杯酒，她不知為何突然在宴席上，福靈心至想清楚了這一層。
    但，她就是想明白了，前進之路也撥開層層迷霧，出現在了她的眼。
    宴席上，每個人手邊都有一個酒杯，即使這些貴女們平時都不勝酒力，但今日她們都想喝上一口，放縱一回。
    因為她們心裏都十分清楚，今日出了宋府的這個大門，她們便要做回一門不邁，二門不出，三從四德的大家閨秀。
    即使心中不甘，但在失去了一個同窗，宋婉儀也鋃鐺入獄的情況下， 她們也隻能黯然接受。
    不過，她們不會就此認命，她們會聽宋大人的話韜光養晦，等待那羽翼豐滿的那一日。
    “少喝些。” 顏之韻按住了宋婉儀再次端酒杯的手，“明日還要早朝。”
    “無妨，聖上許我在家休養三日。”宋婉儀端起酒杯。
    不過她也不打算休息三日那麽多，明日休息一天，將桃娘叫來府中商議一些事情，後日便是休沐。
    第三日她應該就緩過來了，可以去上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