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生病與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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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嚏!”
    完蛋,感冒了
    藤井樹雙眼半吊,用紙巾捏住鼻子,擤了一把鼻涕,順手丟進堆滿了白紙的垃圾桶。
    害
    每次說懶得多管閑事,就總是要多管閑事。
    不就是昨晚看到那丫頭神情低落,又聯想到了自己,想著至少關照一下她,結果讓自己受了罪。
    以前當老師的時候也是這樣,愛多管閑事。
    當時他花費十天時間,為一個差生忙前忙後地做心理疏導、思想教育。
    還幫那學生把課本上沒做好的筆記給補上,教導叮囑他以後要好好學。
    結果呢,那學生前一天好好地答應自己會認真聽課。
    第二天,他就在放學時分,躲在校園角落裏把自己為他做好筆記的課本給燒了。
    藤井樹當時看到沒給氣個半死。
    就這,學校還要讓他繼續感化對方,好好教育對方。
    實在是難辦。
    “啊嚏!”
    藤井樹向床頭伸出手,想去摸抽紙,摸了個空。
    “啊嚏!”
    鼻涕流個不止,帶來的紙巾用完了。
    頭疼、腦袋昏痛得要命,眼皮沉重地抬不起來。
    藤井樹勉強把千歲昨日送的棉衣穿好,踢著毛絨拖鞋往外晃去。
    來到客廳找到抽紙,他忽然發現桌上的便當和泡麵都沒了。
    看來九花月那丫頭昨晚沒挨住餓,半夜把兩樣東西都吃了。
    隻是他無論如何也感受不到有什麽助人為樂的高興,反倒是認為自己在給自己找罪受。
    昨天陪她在夜裏傻站了半天不說,今天見到那丫頭,她一定又是那副厭惡的表情,還會喊自己自己最討厭的稱呼——“變態大叔”。
    在客廳找到了紙,藤井樹又到洗手間去擤鼻涕。
    放出熱水洗了一把臉,腦袋實在是疼得厲害,他隻好晃著回房,拿上錢包,準備出去買點感冒藥。
    剛巧,碰到九花月下樓。
    少女衣服穿得很厚實,故意換上了一套藍色衝鋒衣,穿上了卡其色的工裝褲像是在用男裝故意遮擋她纖細的身材一般。
    她的長發也不是舒展開的狀態,而是盤起了丸子頭,露出雪白的後頸。
    藤井樹知道她這樣做是想降低她本身的吸引力,可在他看來,這反而是這孩子不同於平日裏的獨特魅力。
    換句話說就是得益於她本身的美貌,這時候的她反而在藤井樹眼裏,更清爽了。
    相比於藤井樹的虛弱,她還顯得朝氣蓬勃。
    臉蛋有著象征健康的紅潤。
    她怎麽沒事?
    藤井樹徹底無語,他記得昨天這孩子和自己一樣在客廳裏站了大半天吧。
    自己一個青壯年,還是男性,無論怎麽想,今天感冒的應該是她才對。
    怎麽遭殃的反而是自己。
    藤井樹當做沒看到她,向門外走去。
    “等,等一下。”
    “怎麽?”藤井樹回頭。
    九花月雙手收在胸口,看清楚了他的臉,“那個大叔你好像不太對勁,你是在發燒?感冒了?”
    “嗯”藤井樹帶著厚重的鼻音回應,“是這樣,你有什麽事?”
    少女遲疑幾秒,盯著他發紅的臉,開口道“我那裏還有退燒貼,你要不要用?”
    這略帶關心的話語,讓藤井樹感到意外。
    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外麵飄落雪花的灰白天空。
    今天的雪有點大。
    腦袋昏得他一點也不想思考。
    “你不是特討厭我?”
    “可別誤會!我並不是在關心你!隻是我昨天晚上吃了伱的東西,欠了你人情,這算是等價交換,僅此而已。”
    “你還挺懂回報。”
    “我不喜歡欠人人情,即便是你這個讓我討厭的大叔所以你要不要用我的退燒貼?”
    藤井樹腦袋昏沉,難受得要命,不想多說什麽,他點點頭。
    “那你先回房間躺下吧,我去樓上拿退燒貼。”
    藤井樹回自己房間,到床上躺下。
    他捂住額頭,望向天花板,隻覺得頭頂的西洋雕花也模糊一片。
    太難受了
    沒想到感冒居然會這麽難受。
    上次感冒是多久來著,他都快忘了。
    他隻記得上次感冒,向學校請了假,一個人在那間小出租屋裏待了三天。
    什麽都得靠自己不說,還要為重新上班後的教案做準備。
    披著毛毯、流著鼻涕、坐在燈光微弱的辦公台前,不斷對照著教學內容改進方案。
    藤井樹是個不喜歡說自己很孤獨的人可這樣的生活,他也很難說自己體會不到孤獨的味道。
    朦朧中,他聽到跑下樓的聲音。
    沒過多久,九花月便在門外說了一聲“失禮了”,提著小包,推門走進。
    “這個,你先用上。”
    藤井樹勉強挪挪腦袋,看到九花月從她的紫色小腰包裏掏出來一張醫用退燒貼。
    他單手接過,眯著眼睛看了下,上麵有隻卡通鯊魚。
    “兒童退燒貼?”
    “並不是,這是我自己用的退燒貼,買這個單純是我喜歡這個圖案。”
    “你喜歡鯊魚?”
    “這個不關你事,請你不要多問。”
    行吧,勉強用用。
    藤井樹接過退燒貼,撕開包裝袋。
    九花月看他動作慢吞吞的,皺緊秀眉,嚴肅說道“要不你還是別動了,休息吧!撕個散熱貼都還要找半天位置”
    “你這麽凶做什麽?”
    “我這叫認真!”
    “懶得和你爭我是病號和你說話我都覺得費力氣”
    “那你話還這麽多!安心躺著,拿來,我幫你貼。”
    藤井樹來不及拒絕,手裏的退燒貼就被丫頭拿了回去,她三兩下將退燒貼的薄膜撕開。
    “別動,眼睛也別亂看!大叔你躺著就行了。”
    九花月起身,上半身往前探。
    不消一會兒,腦門上就多了一絲清涼,還帶有一道藥膏貼的氣味。
    昏昏沉沉中,九花月坐在床邊那張冷淡又漂亮的臉,倒是清晰了不少。
    即便內心很不喜歡這個一點也不坦率的丫頭。
    可她故意板起臉的樣子的確蠻可愛。
    “謝謝了”
    “不會,等價交換而已。”九花月冷冷地說。
    她的態度令藤井樹報之一笑,這反應在意料之中。
    說到底彼此之間還是陌生人,指望她用十分溫柔的聲音為自己這個陌生人兼變態大叔貼退燒貼,那是科幻小說裏才有的情節。
    不過她貼自己腦門上的動作倒是挺細心的找準了位置再貼上去,還用手抹平退燒貼的褶皺邊角。
    這說明她本身是個好孩子,對待事情認真。
    也挺會照顧人。
    “還有這個,體溫計,大叔你夾在胳膊下測一測體溫。”
    “怎麽這麽高”
    藤井樹接過她遞來的體溫計——41°
    這都不是發不發燒的問題,這是快燒死了。
    難怪腦袋痛得要命。
    “要不要我給你打個急救電話?”
    “用不著以前一個人在東京的時候,也不是沒這麽燒過。”
    他三個月沒有工作,這也就意味他的社會健康保險過期了,如果現在去醫院的話,會花上一筆很大的錢。
    “那現在怎麽辦?這種狀況退燒貼應該不太夠用”
    “九花你認為呢?”
    “大叔你不會要死在我這裏了吧。”九花月見他話都說不清楚的樣子。
    藤井樹頂著昏沉感,露出苦笑,“你還挺會說話買點退燒藥吃就行,剛才我正想出門,不是被你給攔下來了?”
    他說完,掀開被子,打算起身。
    “大叔你就打算以這種狀態出門?”九花月略帶驚訝地看著他。
    “不然?”
    “我看你連話都說不清楚了!更別說在雪天裏走路,你知道醫院在哪兒嗎?”
    “出去用手機地圖找就是了。”
    “你現在出去是真的會死在外麵。”
    “這不正合你意?”
    九花月蹙著好看的眉頭,“大叔你還真是個混蛋,腦袋都要燒沒了,還有心思開玩笑!”
    “開玩笑有助於心情好。”
    藤井樹虛弱地說著,又要下床。
    隻不過他暈頭轉向的,穿拖鞋的時候還對了好幾次位置才穿上。
    這讓藤井樹內心糾結不已自己什麽時候已經變得跟個老頭一樣了?
    真的老了?
    以前在東京上班的時候,腿上甚至還有痛風。
    少女歎氣,“我出門去給你買。”
    “我需要你幫助我?”藤井樹覺得自尊心受到了打擊。
    “不然呢?你路都走不穩,找拖鞋都要對好一陣位置,腦袋都燒糊塗了!”
    老了,還真是老了。
    他自己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沒有絲毫力氣。
    他沒想到自己僅僅26歲的年齡,就快和五六十歲的老頭子一樣脆弱。
    東京待的這三年下來,自己究竟收獲了什麽?
    “大叔你躺下休息,我出去給你買退燒藥,行嗎?”
    藤井樹的心情有些黯然,轉而瞧向了在床邊坐著的九花月,聲音小了不少
    “你這算是在關心我?”
    “你以為我想關心你這個變態大叔?還不是昨晚我吃了你的泡麵和便當,欠了你一個人情”九花月嘟嘟囔囔,“而且,再怎麽說我也不是那種見死不救的人行了,你少說廢話,躺著睡覺就行了,我出門給你買藥去。”
    九花月貌似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她說完這句話,收拾收拾行裝,頂著風雪即刻出門了。
    藤井樹想借此調侃她一兩句話都沒個機會。
    她這丫頭,嘴上說著怎麽怎麽討厭自己,總是對自己露出一副十分厭惡的表情。
    可真當自己有了麻煩,沒辦法靠僅自己的時候她內心的小善良就會冒出來。
    正如她所說的那樣,她不是個會見死不救的人。
    這是個優良品質很單純,也很天真。
    藤井樹很喜歡這種。
    東京那地方就很少有這樣的人大家都精於世故,對於人與人之間關係的把控,都拿捏得恰到好處。
    他們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
    舉個例子,明明大家白天聊得像是好朋友,在吃飯的時候無話不談,相處地也和諧友愛然而,當晚上試著與對方在社交媒體上聊天時,卻發現自己被對方莫名其妙的拉黑了。
    原因不得而知。
    他們甚至不會表露出他們內心的厭惡感,隻會在臉上堆滿笑容,迎合群體氛圍。
    你永遠無法得知對方拉黑你的原因,因為當第二天嚐試去詢問對方的時候,對方隻會笑著說出“欸有可能是點錯了吧,很抱歉,我等一會兒就替你解除”這樣話。
    這種臉上永遠戴著虛偽麵具的感覺,藤井樹實在是無法忍受。
    這也是他討厭處理同事關係的原因。
    像九花月這樣直白地將厭惡表達在臉上,反而才是天真少女獨有的可愛之處。
    一聯想到九花月回來時一臉厭惡地對自己遞出感冒藥的樣子,藤井樹就覺得有趣,感冒也沒那麽難受了。
    那個詞叫什麽來著?
    對。
    嘴硬。
    明明做著關心自己的行為,卻還要露出那份冷淡且嫌棄的表情這種反差,著實有趣。
    他重新躺在床上,仰起腦袋,閉上眼,呼出一口熱氣。
    頭痛還是痛。
    想睡覺也難。
    不過心情倒是沒那麽難受了。
    九花月這丫頭意外地富有人情味,知道回報,還親手幫貼散熱貼。
    大雪天出門幫自己買退燒藥也是毫不猶豫。
    她本性還是十分善良的。
    昨天那份便當和泡麵,沒有白費。
    休息了大概十六分鍾,手機忽然響了。
    藤井樹還以為是九花月那丫頭打電話過來詢問自己的狀況,她好買藥,沒想到是千歲。
    他捂著炙熱的腦門,閉著眼接通電話。
    “喂”
    [樹哥哥!對不起,今天早上我恐怕要違約了]
    “違約?”藤井樹腦袋昏得一時間想不起來。
    [就是昨天說好的要給樹哥哥做早餐呀樹哥哥你聲音怎麽不對?]
    “感冒了。”藤井樹捂著額頭。
    [感冒了?!不、不要緊吧,是不是剛剛從東京回小樽,氣溫還沒有適應。]
    千歲這麽一說,還真有可能是這樣,再加上昨晚夜裏站了半天,最終導致了感冒。
    藤井樹不想要這丫頭擔心。
    “沒事,在家裏吃吃藥就好了。”
    [樹哥哥剛回來,有退燒藥嗎?]
    藤井樹不想用謊言欺騙千歲,“不用擔心,出去買藥的力氣還是有的。”
    電話那頭莫名停頓數秒。
    [那可不行!外麵還下著小雪,又沒有車可以坐,出去隻會病得更重樹哥哥在家裏等著,我我馬上買藥帶過去。]
    “你不是說你今天來不了——千歲?千歲?”
    藤井樹勉強把手機拿到眼前一看,電話已經被丫頭掛斷了。
    他又給千歲打去電話,結果無人接聽。
    這叫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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