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矮凳、雪人、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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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超市便當已經賣完了。
    要是換做東京,這個時間段超市一定還有大把剩餘。
    [樹哥哥一定要用心做飯!對自己好一點哦!]
    一回想起千歲對自己的叮囑,藤井樹就感到一陣無奈,他轉身,離開超市的泡麵區。
    他這個人不喜歡做菜,其一是很討厭手被各種雜物沾染的感覺,其二是他大多數時間都是一個人。
    他一個人得過且過,花費一個多小時準備好幾盤菜,自己一個人吃兩口就沒了,還要刷鍋洗碗什麽的,這不是純粹在為難自己嗎?
    可要是被丫頭知道自己不好好做菜吃,她肯定還會來九花家找自己
    藤井樹不想麻煩她,她本身就因為家中的溫泉店忙得不可開交,這個年齡她還要兼顧學業。
    便當沒有了,泡麵不能買。
    嗯——
    藤井樹想到了個東西。
    料理包。
    有了料理包,他就隻需要煮煮簡單的白米飯便能應付千歲。
    就這麽辦。
    藤井樹跑到冷凍區去看了兩眼,這料理包的種類還挺豐富的。
    咖喱牛肉、番茄炒蛋、照燒雞扒
    他隨意挑了十份料理包回家,吃不完還可以放著。
    哦,對了,大米還要買點。
    還有調料,那天丫頭做早餐的時候還說過“沒有調料真是苦惱呢”這樣的話。
    要是自己天天“做菜”,哪天她過來發現九花家沒有任何調料,甚至是鹽,這可就難辦了。
    買了各式調料和料理包,藤井樹又買了點薯片當零食。
    他在路過文具區的時候,眼角的餘光忽然瞥到了一個鯊魚卡通鑰匙串。
    藤井樹停下腳步,朝那排掛在貨架上的鯊魚鑰匙串看了過去。
    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要停下來
    或許是覺得這卡通鑰匙串很可愛,又或許,是受了那天退燒貼的影響,記住了鯊魚這個元素。
    要不要買來送給她?
    藤井樹想了想,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錢倒是小事,一個鑰匙串也不貴,但他沒有送九花月禮物的理由。
    正如她所說的那樣,兩人已經兩清了,以後不會再有其他關係。
    自己要是突兀地送她一個她喜歡的鑰匙串,隻會被她認為是變態大叔,對她圖謀不軌,想攻略她。
    那家夥真就有這麽敏感。
    於是,藤井樹放棄了買鯊魚鑰匙串的打算,雙手拎了滿滿倆超市塑料袋,走出超市。
    一個人苦哈哈地在雪夜裏走了近二十分鍾的路,終於走到了九花家的門口。
    從來沒覺得這大洋房這麽順眼過。
    他暫時放下手中兩大包塑料袋,走到寫有“九花”二字的表紮前,準備掏出鑰匙開門。
    卻沒想到,晚雪中,院內忽然傳來了吉他的聲音。
    藤井樹還以為是出現了幻覺,靠近鐵門的縫隙,這才確認吉他聲的確是從裏麵傳達而來。
    他沒有開門,而是帶著好奇心,將眼睛對上大鐵門之間的縫隙,定睛凝視著裏屋的身影。
    是九花月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
    她坐在一張簡易的折疊凳上,撐起一邊膝蓋,把顏色與身後屋內暖色燈光融為一體的吉他放在大腿上。
    她麵對著門口那永遠有著笑臉的雪人,垂下眼睛,用像是安撫嬰兒般的動作,撫弄著吉他的弦,哼唱出美妙的聲音來
    ?內心滿是憔悴,眼神顫抖不已?
    ?我在這世界孤獨一人?
    ?在不斷凋零的春季中?
    ?每年都隻能感受到冰冷?
    歌聲和旋律光是聽起來就感覺得到抒情和優美,仿佛少女每一次撥弄琴弦,樂符都在黑暗中閃閃光。
    這曲子很小眾,真不巧,藤井樹還正好就聽過這歌,知道出處,因為過去的一個學生。
    旋律漸漸溫柔。
    九花月在哼唱,她閉上眼,室內的暖燈柔和地將她的長發籠罩、身影包圍,勾勒出她白皙美麗的側臉,她頭頂的白雪在黑暗中散發著光,雪花仿佛被吉他的和弦所帶動,與她優美溫柔的嗓音一起在空中飛舞。
    在這樣一場晚雪中,美麗的少女哼唱著歌謠,仿佛眼前隻有她的時間在流逝,夢幻至極。
    想不到這丫頭還會彈吉他。
    他沒有選擇打擾,而是準備等九花月唱完回家後才推門進去。
    卻不想,他轉身的時候,踢到了放在地上的塑料袋子,塑料袋連帶著薯片,發出了不大不小的窸窣聲。
    “誰?!”
    突然的質問聲,還帶有百分警惕,吉他和優美的哼唱自然也是戛然而止。
    “我。”
    藤井樹知道她發現了自己,無奈,掏出鑰匙打開鐵門。
    他推開鐵門,見到裏麵九花月已經站起身,她一副抱住吉他想要逃回屋裏的樣子,藤井樹示意她安心,用不著害怕。
    “大叔?”
    九花月一見是他,緊抱吉他的雙手放下來,紫眸半闔,極其不友善的表情
    “大叔你剛才是在偷聽對吧?”
    “沒有。”
    九花月的表情變回了一開始見到她時的厭惡,“差勁。”
    藤井樹試圖緩和氣氛,“我說啊,你能不能把大叔這稱呼換一換,天天聽你大叔大叔的喊,我真要成大叔了。”
    “以前就不可能換現在更不可能!你為什麽要偷聽?”
    空氣莫名冷了不少,藤井樹提起兩邊的超市塑料袋,“我剛從超市買完東西回來。”
    “你的意思是你剛回來,不存在什麽偷聽,所以是個誤會。”
    “就是這樣。”
    “上次伱也是這麽說,可這個世界上哪有這麽多的巧合,為什麽我剛準備回去,你就回來了。”
    “我也想知道,為什麽我在你身上總能遇到那麽多的巧合。”
    藤井樹試圖轉移話題,“我買了點料理包,用微波爐打熱就能吃,味道還不錯,你晚上沒吃東西的話,要不要吃點再睡覺?”
    少女聽到他這句話,下意識地抱緊了吉他,低下頭,咬著唇,“我才不會吃那玩意兒”
    藤井樹再次提起超市塑料袋,補充解釋“裏麵有我買的各種調味、大米我總不能為了能合理偷聽你彈琴,還特意去買這些道具用來作為借口吧。對了,料理包你真可以試試,比泡麵好吃。”
    “都說了我不吃那玩意——”
    九花月把右手拳頭攥地死死的,左手抱著吉他,抬頭怒視著他,沒有多說哪怕一句話。
    “”
    這眼神
    情況,不太妙啊
    藤井樹不知道自己是哪裏惹怒了她偷聽她彈吉他?
    僅僅隻是聽到她彈吉他,她不至於有這樣的表情吧。
    這副決絕的神態,就差把生氣兩個字寫在她的眼神上了。
    還是說她厭惡料理包這個東西。
    他試圖緩解尷尬的氛圍,特意站直腰杆,正色說道
    “另外,你剛才彈唱的春日影,蠻好的,彈的很好,嗓音也好聽。”
    說出這句話後,九花月瞳孔明顯縮小,左手把懷裏的吉他抱緊了一些,右手也擁了上去。
    藤井樹注意到了她的變化。
    這丫頭稱讚她彈唱很不錯,用不著表現成這樣吧?
    這是,快哭了?
    她絕不應該因為這點小事的就哭吧。
    心裏這樣吐槽,見她半天沒有反應,便陪她,與她麵對麵地在雪天中站了五分鍾。
    “第一次”
    少女低著頭,雙手抱住了吉他,左手手指緊扣吉他弦品,指尖變得煞白,聲音又小又顫。
    “什麽?”
    “第一次”
    “第一次有人誇你唱得這麽好聽?也不至於如此,隻要是稍微會讀點空氣的同學,無論彈得好與壞,都會這麽稱讚你一聲。”
    少女猛然抬頭,表情決絕,眼角晶瑩,“我的意思是我從來沒有給別人彈唱過!你是第一個聽眾!!”
    情況好像更糟了。
    “偷聽不算吧”
    “偷聽也是聽到了!明明明明就不是彈給你聽的!我我練習這麽久也根本不是為了這個!”
    九花月壓抑著聲音,低沉地說著,這句話大概是觸動了她內心某些不為人知的秘密,藤井樹在稱讚她一聲後,她的眼眶便止不住地沁出淚花。
    糟了。
    真哭了。
    藤井樹最見不得女孩子哭。
    因為應付起來的確麻煩。
    自己貌似誤打誤撞破壞了這孩子內心中某個期待已久的願景。
    她把第一個聽眾看得那麽重要,大概是為了某個很重要的人。
    “九花——”
    藤井樹還想對她道個歉,安慰下她什麽的,卻不想她抹了抹眼淚後,轉身,什麽也不說,哭著跑回了屋內,吉他也丟在矮凳和雪人旁邊的雪地裏。
    這叫什麽事。
    藤井樹搖搖頭,走向前,撿起她沾滿雪的吉他。
    他看了看懷裏的吉他,又看了看麵前這張小小的矮凳,以及這張矮凳正對著的雪人。
    雪人依舊揮著殘破的樹枝,用笑臉,永遠迎接著看向它的人
    矮凳、雪人、吉他。
    不知為何,玄關內橘黃色的燈光打過來他在這三樣小小的物品上,看出了名為孤獨的情緒。
    這丫頭,到底經曆了什麽?
    *
    滴滴
    藤井樹取下眼鏡,拿起床邊的手機,放在書上,查看起剛收到的訊息。
    [嘿嘿嘿,樹哥哥,我忙完了!!]
    “辛苦了。”藤井樹敲完字,點擊發送,時間戳剛好顯示2200。
    [樹哥哥~你知道我要說什麽的,對吧~~]
    他哪裏還不知道,順手就把吃晚飯時拍的兩張照片給她發了過去。
    等待兩分鍾。
    來自“陽葵千歲”的新消息彈出。
    [欸樹哥哥你還會做照燒牛肉啊。]
    藤井樹一下沒忍住,笑了出來。
    這丫頭還想用小伎倆騙自己,她才哪兒到哪兒。
    “你仔細看看,我做的這是雞肉,照燒雞扒。”
    新消息很快彈出。
    [喔原來是我看錯了我就說看起來怎麽有點不像是牛肉呢。樹哥哥好厲害啊,今天晚上足足做了三個菜!]
    “可累死我了。”藤井樹抓起一旁的薯片倒進嘴裏,一邊吃,一邊單手打字回複。
    [辛苦辛苦!就是我也好想吃吃樹哥哥做的菜,不知道已經有多久沒吃過了。]
    “有空了就過來,我可以做給你吃。”
    [那真是太棒了!好想快點去樹哥哥那邊啊不過看起來今晚上又是樹哥哥一個人吃的飯?]
    藤井樹往上翻了翻自己發的照片,裏麵的確隻有一個飯碗。
    “是這樣。”
    [樹哥哥做的菜一定很好吃,九花同學真是可惜了,反正樹哥哥邀請我的話,我是一定會吃的!我還記得樹哥哥說要做吃的給我哦,好期待啊~~]
    說起九花,藤井樹想起今晚在小庭院發生的事情。
    “千歲,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樹哥哥請說吧。]
    “在問之前我得想問你另外一個問題,你看過額,我記得是叫yg的一部動畫吧。”
    [噢!我知道我知道!前不久大家都在看的動畫,樹哥哥居然也知道麽?]
    “在東京的時候我一個學生喜歡看罷了,路過社團大樓的時候偶然聽到過她彈唱的一首歌,我覺得很好聽,問她是不是自編的歌曲,她搖頭,然後告訴了我出處。”
    [原來如此我就說嘛,樹哥哥怎麽會去看動畫呢,平時遊戲都不玩的人。嗯所以樹哥哥的問題是什麽?]
    “問題很簡單,春日影這首主題曲,表達的是什麽。”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樹哥哥是對這個好奇啊以我之前陪同學看過一遍的目光來看,表達的是一段過去的美好經曆吧。]
    “過去的美好經曆?”
    [是啊,我是指從劇情上來看,歌詞說的不是這些歌詞說的大概就是一個弱小又孤獨的人,遇到了一個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然後攜手共進,還有了永遠在一塊的約定我也很喜歡這首歌。之所以說是過去的美好,是因為按照動畫劇情的話,這首歌是前樂隊的歌,現在那個樂隊已經解散了。]
    讀完千歲這段話,藤井樹試著將這首歌的含義放到九花月的身上。
    能看得出來她很喜歡這首歌,彈唱的時候很投入。
    如果說這首歌歌詞所描繪的人能指代她——孤獨的人,那麽她所說的那個人,大概率就是她特別重要的朋友,最有可能是她離開東京時被迫分開的小男友。
    這代表了她對過去的美好與懷念。
    她練習吉他、練習這首歌就是為了下次與那個人見麵時好送給對方。
    而他,就是誤入了她小世界的那個大叔。
    自己對她而言本來就不美好了,卻強占了她內心中最美好的一個位置。
    想要交給小男友的第一次卻給了自己這個大叔。
    這麽一想,還真是罪孽深重。
    難怪她會淚崩。
    “了解了,謝謝千歲。”
    藤井樹明白怎麽做了。
    [嘻嘻,幫得到樹哥哥就好,話說樹哥哥為什麽要突然問這個。]
    [樹哥哥?]
    [樹哥哥?!]
    縮在被窩裏的陽葵千歲一見自己三條信息都石沉大海,還都顯示未讀,不滿地嘟起肉臉來,小聲嘟囔
    “又是這樣老是突然玩失蹤”
    少女在被窩裏輾轉反側,見還是沒有消息回複過來,便把手機屏幕熄滅,她將腦袋從被窩裏探出去,聽著屋外的風雪聲,盯著頭頂的老式房梁。
    “春日影啊樹哥哥為什麽要突然問這個歌呢?”
    少女將眼睛閉上,在腦海裏左思右想。
    她似乎是聯想到了什麽,整張臉都陰沉了下來。
    “不會是因為九花那個家夥吧。”
    她內心的危機感忽然加重。
    不行,那絕對是一隻很狡猾很狡猾的狐狸,總是在自己忙溫泉店的時候,莫名其妙地接觸自己的樹哥哥自己明天必須再去確認一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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