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櫻桃紅與荔枝香(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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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騙我的吧,怎麽會扔了?
    j中午的陽光不僅燦爛,還帶了幾分熱意,將滄州的街道照得暖融融的。
    不過四月,就已經開始回暖了。
    滄州的街市灑著燦金的陽光,一男一女走在其間,穿著白衣的盲眼男子在左,步履緩慢,穿著鵝黃襦裙的少女在右,懷裏抱著一籃鮮紅的櫻桃。
    “隻有幾天就要到月中,你真的扔了?
    j李弱水那叫一個焦急,如果不是打不過他,她現在已經提著他的領子搖晃起來了。
    “你不喜歡,隻好讓他塵歸塵土歸土了。”路之遙幽幽歎口氣,看起來很是遺憾。
    李弱水心很累。
    陸飛月二人打算去巡案司查查經過,大白天便分頭去跟蹤了,徒留她和路之遙周旋。
    她當然不相信路之遙扔了草藥,她也知道他在等什麽。
    人能屈能伸,口不對心,說出的話不代表什麽,所以“求求你,把藥給我吧。”李弱水看著周圍的行人,走得挺胸抬頭,嘴皮不動隻出聲地說出了這句話。
    路之遙聽到了想聽的,唇角抑製不住地揚起,笑容如春風拂麵。
    “沒聽清。”
    早晨那份胸悶在此刻煙消雲散。
    那大夫說得有些不對,想要止住這份悸動,不該去聽書,該多聽李弱水求求他。
    “求求你!”
    行人紛紛轉過頭來,沒見到人,隻見到一個遮住臉的竹籃。
    路之遙心情止不住的好,語調都快了幾分。
    “可我不想聽你求我。”
    放屁!
    李弱水瞪大眼睛,實在想把這筐櫻桃都砸他臉上。
    “火淡草做藥引難熬製,不如我幫你?”
    舉起的籃子停在了半空,雖然有不好的預感,但李弱水著實說不出到底是什麽。
    “什麽意思?”
    “我幫你熬藥。”
    李弱水:
    你覺得我信嗎?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磨磨蹭蹭到了鄭府門前,隨後非常自然地走了進去。
    自從知道捉鬼一事全靠路之遙後,鄭府不僅把他列為常客,開了後門,甚至還有招他入府的念頭,但都被拒絕了。
    “咱們進得也太自然了。”李弱水默默吐槽一句。
    不知道的還以為鄭府是他們家。
    μ
    路之遙默了一瞬,輕聲道:“你不是鄭府少夫人麽?
    李弱水:
    怎麽感覺隱隱有些陰陽怪氣。
    大鄭言清的小院雖然冷清,但該有的都有,比如位於東南角的小廚房。
    路之遙以往自己配過解藥,對熬藥這事已經駕輕就熟了。
    “火賧草本來就熱,熬製時控溫很重要。”
    兩人將小火爐搬到院子裏,將研磨好的草藥放進去,慢慢地扇著火。
    李弱水坐在一旁的秋千上,晃來晃去地看著他。
    “你昨晚怎麽拿到的草藥?”
    路之遙扇著蒲扇,另一手隔著藥壺試溫度,沉吟一會兒才回她。
    “裏麵很黑,到處是暗器,非常危險。”
    李弱水若有所思地晃著秋千,沒有回話。
    “暗室裏的草藥非常多,可我看不見,隻能一個個聞著區分,雖然有些傷鼻子,但我最後還是找到了火淡草。”
    路之遙的語調輕柔又悠揚,任誰聽了都會有些感觸。
    可李弱水完全沒有這個想法,甚至還覺得有些奇妙。
    “你,不會是在裝可憐吧?”
    火爐上的藥汁咕嚕嚕冒著泡,飄出一陣清苦的藥味,掩住了路之遙的一聲輕歎。
    “我沒有裝。”路之遙轉過頭:“難道不是真的可憐麽?
    乃雖然這兩個字今天已經說了太多次,但此時她還是要說。
    放屁。
    李弱水無聲地做出這個口型,張嘴了就等於說了。
    路之遙輕笑一聲,隨手翻出一根銀絲纏住秋千,慢慢將它拉高。
    李弱水趕忙拉住兩側的繩子,看著越來越高的距離,有些結巴。
    “你幹嘛,我剛才可沒說你壞話!”
    話音剛出她就後悔了,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路之遙手上力道不減,垂下的眼睫略微彎起,心情很好。
    “下次說壞話在心裏就好,就算是隻動嘴唇也會有聲音的。”
    路之遙嫌這高度不夠,縱身躍到樹上,將秋千越拉越高,直到快要平行時才停了手。
    李弱水心跳不停,閉眼咬牙,生怕自己會忍不住將心裏話罵出來。
    可閉了好久也沒等到他放手,李弱水睜開一隻眼往前看去。
    隻見路之遙站在樹間,麵上光影斑駁,烏發靜靜披散在腦後,像是林間仙人。
    “蕩秋千這種事,要放就趕快放,停在空中真的沒有武德”
    李弱水小嘴叭叭的,又閉上了眼睛,嘰裏咕嚕說了一大通,想借此來緩解自己的緊張。
    “風來了。”
    下一刻,秋千便倏然下降,帶著令人心慌的失重感。
    “我恨j路之遙落到火爐邊,繼續開始熬藥,順口問了一句。
    “恨什麽?”
    秋千從前方最高點晃到後方最高點,想要控製平衡隻能靠屁股和手。
    李弱水咬牙切齒地回了一句:“我恨我自己沒有早點體驗!”
    以後一定要暴揍他一頓。
    路之遙將銀線踩在腳底,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不讓秋千停下來。
    李弱水拉著繩子,裙角在空中翻飛,她的雙眼都寫著“累了”兩字,總覺得自己又被玩了。
    藥壺裏的藥味慢慢散發出來,路之遙將小火爐的火熄滅,足尖止住銀絲,將秋千拉停。
    他抓著把手,精準地將黑乎乎的藥汁倒入瓷碗中,側過來笑對她。
    “可以喝藥了。”
    聽到這話,她不由得想起一句名言“大郎,喝藥了”。
    李弱水軟著腿走下秋千,整理著自己淩亂的頭發和裙角,走到了桌邊。
    剛一接近,她就聞到了一股直擊靈魂的臭味,像是腐爛的泥土,像是臭了幾天的魚。
    熏得她都有些恍惚了。
    李弱水皺著眉,準備抬起碗一口幹了,卻在半途被路之遙攔住手臂。
    “這個藥性強,要一口一口喝。”
    李弱水回想起毒發時的痛苦,再看看桌上那籃櫻桃,一屁股坐到了石椅上。
    “雖然你可能在驢我,但是,來吧!”
    她探向瓷碗的手再次被攔住,路之遙笑而不語,指尖輕輕點著瓷碗,似乎在暗示什麽。
    李弱水鬆了肩膀,滿臉無奈:“一定要這樣嗎?”
    路之遙愣了一下,揚眉笑道:“你知道我的意思?
    y“不就是想看我痛苦嗎?”李弱水拉過一旁的櫻桃做好準備:“你喂藥吧。”
    攻略人不過是人下人罷了。
    路之遙抑製不住地笑了出來,眼角眉梢都帶著柔意,就連這四月的春光都沒他明媚。
    路之遙攪著藥汁,神色溫柔得不像話,他忍不住低聲喟歎一句。
    “我都想做一個像你的木偶人了。”
    李弱水握住他的手腕,抓住了那串冷冷的白玉佛珠,碰撞出幾聲脆響。
    “木偶哪有真人好。”
    要是做出的木偶人不合他心意,他直接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把她做成人偶怎麽辦?
    他完全就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咱們先喝藥吧。”還是先把他的注意力轉移了再說。
    路之遙笑著舀了一勺藥汁遞到她嘴邊,聲音輕柔:“不能吐出來。”
    李弱水深吸口氣,張嘴便將黑乎乎的藥汁納入口中,臉瞬間便皺在一起,路之遙手腕上的佛珠也被她捏得嘎吱作響。
    這藥汁又酸又苦又麻,仔細回味還帶些辣味,口感感人,她隻能立馬吞下去,然後立刻放進一顆櫻桃。
    “這也太難喝了。”
    喝藥如果是一口一口的,那就不是喝藥,而是上刑。
    “再來。”
    下一口熱乎乎的藥汁涼了一下後又被遞到了唇邊,光是聞到都能感受到嘴裏一陣發苦。
    李弱水皺著眉喝下,方才嘴裏還留了一些櫻桃的酸甜味,此刻也被衝擊得一點不剩了。
    她此刻有些慶幸路之遙看不見她被苦到扭曲的麵容。
    “再來。”
    櫻桃已經不管用了,李弱水的舌頭麻到隻剩苦味,被喂藥的大郎可能也沒她這麽受折磨。
    “真的隻能一口一口喝嗎?
    y李弱水希望他能良心發現,玩夠了就收手。“我可不像你這般油嘴滑舌。這確實是事實。”
    路之遙吹了吹勺子裏的藥汁,顯得非常貼心,將藥汁送到她唇邊。
    “一口喝完也可以,我不介意見你熱到往井裏跳。”
    李弱水唉聲歎氣之後,一口接一口地慢慢喝著藥,沒再抱怨和拖延。
    路之遙心情頗好地喂著藥,任她抓著腕上的佛珠。
    常聽人說,養貓最大的樂趣便是逗弄和喂食,逗弄確實有意思,但沒想到喂食也這般有趣。
    這種隻攀附著你的感覺令人倍感愉悅。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李弱水乖巧,關鍵時刻該喝就喝,一點也不會讓他不高興。
    “隻有一點了。”
    李弱水止住他的動作,自己端著碗將最後那點藥汁喝了。
    喝完藥後李弱水才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因為她現在確實覺得有些熱,但好在四月天氣還算涼爽,不會熱到不適。
    “終於解脫了。”
    她靠在桌子上,眼神放空,方才光是忍著臭味和苦味就已經耗費了很多精力。
    路之遙摸了摸被捂熱的佛珠,足尖微動,後方的秋千又被拉得晃悠起來。
    “要玩嗎?”
    因為喝了藥,微微發熱的李弱水扇著風,抬眼看他。
    “這麽無聊,明日要不要同我去北山遊泳?”
    身後秋千驟停,路之遙低眉笑道:“你竟還記得?”
    答應你的事我怎麽可能忘。”李弱水挑了一顆櫻桃給他:“明日帶上這個去吃,我教你鳧水。”
    路之遙接過櫻桃,紅彤彤的果子被他放入口中細細品嚐。
    咬破嫩紅的皮,酸甜的汁水在舌尖躍動,軟嫩的果肉在唇齒間研磨。
    他無意識拉動著指間的銀絲,將十指都勒出了紅痕,試圖以此來抑住此刻莫名的悸動。
    “明日幾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