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哪？”陸燃直接將竹籃塞進郝天的懷裏，“我去好好生活！”
    “怎麽回事？”郝天趕忙攔住陸燃。
    “你妹這脾氣也太炸裂了，哪有一見麵就要摳別人眼珠子的！”陸燃沒好氣的說道。
    “啊？”不隻是郝天，屋內眾人都有些錯愕。
    陸燃當即將李柔茵那兩句話複述了一遍。
    “陸兄，你糊塗哇！”郝天很是無奈，“柔茵是盲人，怎麽可能知道你眼睛美不美？”
    “嗯？”陸燃頓時愣住了。
    她是盲人麽？
    陸燃深表懷疑！
    就在剛剛，女孩站在窗前時，那一雙空洞的眼睛，可是盯得陸燃心裏發慌。
    郝天歉意道：“柔茵自己一個人待久了，性子的確有些古怪。
    她在惡作劇呢，好不容易來個人，逗逗樂子。”
    眾人：“.”
    陸燃再次深表懷疑！
    就李柔茵展現出來的氣質，比劍一信徒都高冷！
    她像是喜歡開玩笑的人嗎？
    “她逗伱玩呢。”郝天將竹籃塞回陸燃懷裏，“她天天就喝竹葉茶，偶爾吃三兩口點心。
    再這麽下去，一定會餓出病的，快給她吃點肉吧。”
    陸燃：“.”
    你這個當哥的，也真是魔幻！
    妹妹一句話，跟聖旨一樣，就非得我送，半點忤逆都不敢？
    虧你還是個東霆信徒。
    “幫幫忙，陸兄，行行好。”郝天連推帶搡，又將陸燃送到了台階前。
    “你怕了。”淡淡的話語聲，再度從樓上傳來。
    這一次，郝天也聽到了自家妹妹的聲音。
    陸燃抬眼望去，沉聲道：“我怕我忍不住給你一刀！”
    “別！”郝天趕忙捂住了陸燃的嘴。
    卻是不想，陸燃的話語很有效果，樓上竟然不出聲了。
    “哼。”陸燃哼了一聲，在郝天懇求的眼神下，邁步上了台階。
    一層的廳堂規格不小，二樓自然也是如此。
    幾麵由竹木編織的屏風，將房間做了簡單的分隔，看不見屏風後麵的房間是何模樣。
    而屏風上掛著的那一串銅錢，讓陸燃的視線稍有定格。
    這串兒銅錢.
    怎麽感覺哪裏不對勁兒呢？
    “那是我的臥房。”李柔茵輕聲道。
    陸燃當即收回目光，望向窗口處。
    隻見一張竹木小桌前，坐著一名年輕女子。
    她頗具古風，穿著一襲黑色的長裙，古香古韻。
    那一雙空洞的眼睛，遙望著窗外，似是在看竹海美景。
    “放桌上了？”陸燃邁步上前。
    女子素手執竹杯，手邊還有一盤未動的糕點。
    看得陸燃有點想吃。
    那應該是桂花糕吧？
    “你哥說，讓我監督你吃肉。”陸燃將竹籃中鴨貨拿了出來，放在竹木桌上。
    而他收手的一瞬間，順走了一塊桂花糕。
    沒辦法，在這魔窟·竹海中曆練，天天吃清炒筍片、涼拌筍絲、雞蛋炒筍片、竹筍豆腐湯
    陸燃是見什麽都饞~
    李柔茵緩緩轉頭，麵朝陸燃。
    陸燃手裏拿著桂花糕，停在了嘴邊。
    尬住！
    陸燃遲疑片刻，道：“你哥說，你是個盲人？”
    李柔茵默默地站起身，一雙空洞的眼睛，直視著陸燃的雙瞳，緩緩抬起手掌。
    陸燃身體緊繃，眼睜睜看著女子的纖長手指探來，漸漸接近自己的眼睛.
    “不是，你真要摳啊？”陸燃退開一步。
    “難聽。”李柔茵有些失落，白皙手掌緩緩垂下，“摘字，豈不是更美一些？”
    陸燃：？
    我眼珠都要沒了，還在乎是摳是摘？
    李柔茵輕聲歎道：“它們真的很漂亮。”
    陸燃沉聲道：“所以，你能看見？”
    李柔茵忽然笑了，笑靨美得驚人：“你也能看見，不是麽？”
    陸燃隻感覺莫名其妙：“我又不是盲人，我本來就能看見。”
    “不。”李柔茵抬手指向遠處的屏風，“我說的是那串銅錢。”
    陸燃心中一沉。
    李柔茵邁步走向陸燃，輕聲道：“你為什麽能看見？”
    陸燃後退一步：“那不是一串普通的銅錢麽？”
    “你的這雙眼睛.嗬.”李柔茵話語戛然而止，忽然抬首，一聲長長的歎息。
    她的體內湧出一股劇烈的神力波動。
    一道殘影緊隨其後，自她的身上擴散開來！
    陸燃麵色一驚，連退數步。
    那是一名女子的殘影。
    她同樣古香古韻，身著一襲華美的漆黑長裙，長發挽起，金色的發飾點綴其間。
    她那張稍顯模糊的麵龐上，更是帶著人族所不具備的神性。
    那一雙眼眸冰冷淡漠，高高在上，俯視著陸燃。
    就像是在看待螻蟻，又像是被這隻螻蟻引起了一絲絲興趣，所以才施舍一般，將眼神落在了凡人的身上。
    “你的雙眼，來自何方。”黑裙女子淡淡開口，說話方式與李柔茵如出一轍。
    這位是.
    神明·忘泉？
    黑裙女子籠罩著李柔茵，驅使著女孩緩步上前。
    “咕嘟。”陸燃麵色無比僵硬。
    偌大的殘影，帶著鋪天蓋地的威壓，令陸燃心驚肉跳！
    如此恐怖的氣息碾壓下，渺小無力的人族，被硬生生定在了原地！
    “開眼。”
    驀地，一道低沉沙啞的聲音，印入陸燃的腦海。
    “仙羊大人？”
    “開眼。”
    “是！”陸燃心中一橫，雙目一陣能量翻湧，圓瞳迅速化為一雙橫瞳。
    霎時間，他瞳中的驚懼消失無蹤。
    取而代之的，唯有死氣沉沉。
    神明·忘泉麵色一怔，前飄的勢頭停下了下來：
    “你你是”
    忘泉微微睜大雙眸。
    這一尊高高在上的冷傲神明，麵色竟一陣陣變幻，眼中露出了些許駭然。
    同一時間，陸燃也懵了！
    在神法·亡界之瞳的幫助下，他開啟了另一個維度的視角。
    陸燃猛然發現，屋內各處皆存有詭異的銅錢。
    它們或是成串兒懸掛，或是散放窗前屋角。
    每一枚銅錢上，均有一絲絲亡魂纏繞，似是正被囚禁其中。
    陸燃隻感覺頭皮發麻！
    這哪裏是環境雅致的竹木屋？
    這是亡魂殿啊！
    “你是墓”
    “咩。”忽有一道羊鳴聲，從陸燃的身上傳出。
    不是來自陸燃的嘴裏，而是源自他的體內。
    羊鳴聲起，忘泉聲停。
    屋內一片寂靜，氣氛更是壓抑得可怕。
    “嗬。”聽著羊鳴聲，忘泉突然垂首笑了。
    她的笑容有些苦澀，隨後，又有些釋然，口中喃喃著：
    “罷了，罷了”
    “咩。”羊鳴聲再度傳出，雖然微弱，但氣勢驚人。
    神明·忘泉低著頭，那一雙巨大的眼眸，默默注視著陸燃的一雙橫瞳。
    她的眼神很複雜。
    複雜到.陸燃竟讀不懂其中的情緒。
    “呼~”
    忘泉的身影悄然破碎，消弭無蹤。
    唯有陸燃睜著一雙死羊眼，與李柔茵麵對麵佇立著。
    “陸兄？”
    “柔茵？”樓下傳來了幾道聲音。
    原本，幾人正在後院深處，於殿外敬拜。
    隨著正堂這邊恐怖的能量翻湧，幾人匆匆忙忙跑了回來。
    “沒事。”陸燃一手扶著額頭，按照仙羊大人的傳音指引，道，“沒事，別上來。”
    李柔茵同樣輕聲開口：“下去。”
    雜亂的腳步聲當即停了下來。
    陸燃極力平複著翻騰的心緒，麵色凝重，心中喃喃：“抱歉，仙羊大人。
    是弟子魯莽，進入此處，給你添麻煩了。”
    神明無聲無息，陸燃心中愈發歉疚。
    仙羊大人有多“苟”，陸燃心裏很清楚，它向來都以溫和、友善的一麵示人，欺瞞眾生。
    可在剛剛，仙羊大人護崽子的氣勢，連陸燃本人都感覺可怕！
    而神明·忘泉，明顯也是認出了這位仙羊，所以才會有那般劇烈的情緒波動。
    “無妨。”低沉嘶啞的聲音，突兀湧入陸燃腦海。
    “沒關係嗎？”
    “你於這世間闖蕩，遭遇意外，在所難免。我命你開眼，自有考量。”
    陸燃心中微動：“仙羊大人，您與這位神明·忘泉”
    “舊識。”
    聽著神明大人的話語，陸燃腦中念頭急轉。
    仙羊大人對神明一族、邪魔一族的態度，稱得上是一視同仁。
    它親口給出過評價：一堆石頭罷了。
    言語上的不屑，算不得什麽，關鍵是仙羊大人的行為，就是在動搖神魔雙族生存的根基。
    可是到了神明·忘泉這裏，仙羊的態度似乎有一絲絲轉變？
    舊識。
    舊識
    到底是什麽樣的身份關係、過往曾經，支撐仙羊說出這一詞匯的？
    再看剛剛神明·忘泉的反應，那苦澀後又釋然的笑容，太過複雜了些。
    “呼！！”
    窗外狂風驟起，竹木大肆搖晃，仿似風雨欲來。
    幽篁渡大宅門外，一眾士兵立即停下了腳步，不敢踏入大宅門內。
    “去，打發走。”李柔茵輕聲吩咐道，“忘泉大人不喜被叨擾。”
    “哦，我這就去。”下方傳來了郝天的聲音。
    李柔茵麵朝陸燃，沉默良久，輕聲道：“神秘的家夥。”
    從她的語氣中，能聽得出來，李柔茵沒有繼續探查下去的意思了。
    想來，她應該是受到了神明的管束？
    她再次邁開腳步，卻不是逼近陸燃，而是走向樓梯口：“跟我來。”
    陸燃站在原地，一動沒動。
    李柔茵的確是盲人。
    她不斷摸索著，來到樓梯扶手旁，拾起了一根盲竹杖：“忘泉大人說，給你一份見麵禮。”
    “見麵禮？”陸燃麵色狐疑。
    剛剛被忘泉氣勢碾壓的滋味，他還記憶猶新。
    李柔茵竹杖輕輕敲打著台階，向下行去：“賞你一個甜棗吃。”
    陸燃險些認為自己聽錯了。
    雖然李柔茵用的是“賞”字，但此舉本質上，似乎是神明大人向自己賠禮道歉？
    陸燃深知，自己這種小嘍囉，不可能令神明屈尊。
    一切，皆因自己背後佇立的那一尊黑火羊首！
    傳音再降，印入陸燃腦海：“去吧。”
    陸燃輕輕點頭：“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