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北風城。
    大街小巷張燈結彩，城內城外人滿為患。
    農曆冬月廿六，正是陽曆一月一日，也就是元旦佳節。
    這一日，這個世界正式邁入了2019年。
    這一日，大夏各地的北風信徒趕來此處朝聖，北風城熱鬧非凡。
    陸燃站在演武場上，能遙遙望到內城之中，有濃濃的香火升騰而起，自神塑腳下彌漫開來。
    確是一幅奇觀！
    相比之下，演武場就顯得很空曠了。
    雪林之中，陸燃孤身一人站在雪地裏，好像包場了似的。
    人們大都去了內城朝拜了，不願錯過如此盛典。
    陸燃沒去。
    他想去，很想長長見識，但是......
    他不想跪。
    在北風城的大門口，你可以瞻仰神明大人的風采，不必非得跪拜。
    畢竟你是其他神明的信徒，能說得過去。
    但是進入內城？
    這可是你自己走進去的，是你主動來到神明·北風的麵前的，你還不敬拜嗎？
    在一片跪地禱告、虔誠奉香的人群中，你就在那杵著？
    什麽意思？
    眾人皆醉你獨醒唄？
    你可以獨醒，沒人管你，但你不能挑釁！
    陸燃怕自己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
    斯仙仙被陸燃連累了，她也沒能去參加這次盛大的祭拜典禮。
    此時，斯仙仙正坐在演武場邊的一株大樹下。
    她的手裏還拿著一支冰糖葫蘆，木簽上隻剩下1顆山楂了，她似乎不舍得再吃了。
    斯仙仙就這麽幹坐著，盯著僅剩的山楂，舌頭時不時舔過嘴唇，一副饞嘴的模樣。
    嗯...還挺可愛？
    “吃吧，我再給你買。”場內，傳來了陸燃的聲音。
    “好像我沒錢買一樣！”斯仙仙翻了個白眼，依舊舍不得吃。
    演武場距離商業街很遠，想要再把冰糖葫蘆續上，得走好遠的路呢......
    “快吃，你吵著我了。”陸燃的聲音再度飄來。
    斯仙仙氣惱道：“我坐著一聲不吭，也能吵到你？”
    陸燃懷抱雙刀、獨立雪中：“你的臉上寫滿了心聲。
    你的心，吵到我了。”
    斯仙仙：？
    陸燃命令道：“吃。”
    “霸道死你得了。”斯仙仙不滿的嘀嘀咕咕，張開小嘴咬了上去。
    “哢~哢嚓~”
    唇齒間，糖衣不斷碎裂，發出了誘人的酥脆聲響。
    聽起來就很美味。
    “你傻站了半天了。”斯仙仙含含糊糊的說著，“想啥呢？”
    剛剛還心有不滿的她，此時滿口酥甜，心情頓時好了不少。
    就連聲線都甜了三分。
    陸燃懷抱著雙刀：“別吵，我在悟道。”
    斯仙仙拿著手中的竹簽，突然很想紮死陸燃......
    這兩天，顏霜姿履行了對鄧玉湘的承諾，對陸燃照顧有加。
    而讓陸燃沒想到的是，顏霜姿給他上的第一堂課，無關乎刀法技巧，而是拋出了一個理念。
    她說，刀客的境界分為三種。
    一為身刀合一。
    二為心刀合一。
    三為人刀合一。
    她說，世間的絕大多數刀客，都處於第一層境界之中。
    所謂身刀合一，便是能夠嫻熟運用手中之刃。
    這是最淺顯的運用。
    在你淺薄的認知中，刀，就隻是一件工具。
    一件助你取勝、斬殺敵人的利器。
    殊不知，對一名真正的刀客而言，手中之刀，是刀客個人精神的展現。
    這便是第二層境界：心刀合一。
    在這一層麵裏，
    刀可以是剛毅的，可以是霸道的，甚至可以是慈悲的。
    就此，你手中的刀不再是一個冰冷的物件。
    而是你精神意誌的具象化展現！
    顏霜姿給予了陸燃很高的評價。
    她說，在陸燃與步青鋒對陣時，她隱隱見到了“刀意”的雛形。
    陸燃的刀，的確會說話。
    起碼是在牙牙學語。
    不過，陸燃並非北風信徒，他對刀的理解不需要這般深刻。
    甚至他都不需要去涉獵！
    畢竟每個人精力有限，其他門派的信徒，對此道涉獵得再深，對自身的幫助也不大。
    唯有北風信徒必須去領悟，這是門派的硬性要求！
    你想要習得、施展北風一派的江境神法，信徒們就必須達到第三種境界——人刀合一。
    在此境界內：人即是刀、刀即是人。
    當顏霜姿表述過這一概念後，陸燃猛然驚醒！
    之前，當陸燃第一次細細打量顏霜姿時，曾有這樣一份心理活動：
    “她就像是一柄屹立於冰天雪地裏的大刀。
    寒芒凜冽，盛氣淩人！”
    這是陸燃對顏霜姿的直觀感受，是他心中所想，從未說與任何人聽。
    而當陸燃了解“人刀合一”的理念後，他才意識到，顏霜姿到底強到什麽地步！
    陸燃很是慶幸，自己能接觸到這些理念。
    的確，他不是北風信徒，但他是邪門之主！
    要不了多久，陸燃就會激活夜魅邪塑。
    那些河境之下的夜魅邪法，陸燃當然可以隨便施展。
    可等到夜魅邪塑達到江境後，陸燃想要施展極其強大的江境·夜魅邪法，是不是也需要達到“人刀合一”的境界？
    畢竟，北風一族與夜魅一族，相似得有些過分了。
    “陸燃？”一道聲音，喚醒了沉思中的陸燃。
    “咋了？”陸燃扭頭望去。
    斯仙仙晃了晃竹簽：“我去買冰糖葫蘆了，一會兒回來。”
    “不行，現在集市的人太多，你不能去。”陸燃立即拒絕。
    “人多怎麽了。”
    “我怕誰擠你一下，你一巴掌就扇過去了。”陸燃哼了一聲，“咱倆都得進監獄。”
    “你這家夥！”斯仙仙撲騰一下站起身來，顯然已經忍陸燃很久了。
    之前幾次倒是無所謂，現在，他阻攔她吃冰糖葫蘆，那哪能行？
    “咩生氣。”陸燃當即開口勸道。
    “呃。”斯仙仙身形微微一晃，一手扶住了額頭。
    幾秒鍾後，回過神來的斯仙仙，再看向陸燃的眼神中，隱隱有冒火的趨勢。
    “行吧行吧，我陪你去。”陸燃頗為無奈，邁步向場邊走去。
    “哼，這還差不多！”斯仙仙也不等陸燃，徑直向雪林深處行去。
    半小時後，人潮擁擠的商業街中。
    斯仙仙一手拿著熱乎乎的烤糖餅，一手中拿著一串草莓冰糖葫蘆，饞得雙眼放光。
    哪裏還有剛剛怒氣衝衝的模樣？
    “哢哧~”
    一口下去，糖衣酥脆，滿口香甜。
    “唔。”斯仙仙閉上了雙眼，滿臉幸福。
    陸燃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脊梁骨：“走。”
    斯仙仙順勢邁開腳步，顯然心情極佳，步伐輕快得很。
    可能是草莓太甜了些，她開心得搖頭晃腦，嘴裏直嘀咕：
    “我是一匹小野馬，我嘎嘚嘎嘚嘎~”
    陸燃：？？？
    好家夥~
    不愧是病人，這是什麽精神狀態？
    是真吃美了呀？！
    想來，斯阿姨也不敢帶女兒逛這麽熱鬧的集市吧？
    她之前的生活，自然是非常枯燥、壓抑的。
    “哎？”斯仙仙還在那幸福呢，突然被一個亂跑的小孩撞了一下。
    頓時，她手裏的草莓糖葫蘆掉了下去。
    身為武者，她下意識一抬腳，將冰糖葫蘆又踢了上來，再度攥回手裏。
    “的確是小野馬嗷！”陸燃忍不住笑出聲來。
    斯仙仙麵色一黑：“你閉嘴！”
    陸燃依舊忍不住笑：“那糖葫蘆多冤呐！
    被你吃不說，吃之前還得被踢一腳？”
    斯仙仙惡狠狠的瞪了陸燃一眼，隨即尋覓著亂跑的小孩。
    “不行！”陸燃立即擋在她麵前，“小孩絕對不能扇，容易被你扇死。”
    “哼。”斯仙仙扭頭看著冰糖葫蘆，尋找著糖衣上可能沾染的灰塵。
    嗯...問題不大。
    不幹不淨，吃了沒病嘛！
    她象征性的吹了吹，又一口咬了下去。
    “哇喔！”
    “真有氣勢......”人群中，忽然傳來了陣陣驚呼聲。
    陸燃仰頭望去，隻見一群北風信徒從空中飛過，朝著內城的方向飛去。
    足足三四百人，那叫一個鋪天蓋地！
    每一位北風信徒皆是精神抖擻，看得人欣羨不已。
    他們應該都是來朝聖的？
    陸燃駐足觀賞片刻，心中幻想著自己未來某一天，在高空中肆意飛行的樣子。
    當然了，那時的他用的自然不是神法·清風舞，而應該是邪法·夜舞傾城！
    “走吧，先回客棧。”陸燃回過神來，帶著斯仙仙向前走去。
    “多逛一會兒呀！”斯仙仙有些不舍。
    “你回屋吃吧，我也練了一早上了，想歇一歇。”
    “好吧......”兩人一邊說著，走過了半條街，便拐進了一家客棧。
    這是二人在北風城內的落腳地，房錢還是由顏霜姿出的。
    很難想象，在這種特殊的時間段，一間房會有多貴。
    “你別亂跑啊！”陸燃來到二樓，推門進屋之前，又不放心的叮囑了一句。
    “知道了知道了。”斯仙仙拿著好吃的就進了屋，隨手將房門關上。
    陸燃歎了口氣，推門走進自己的房間。
    城內的客棧都很複古，屋內的裝潢也是古香古色。
    陸燃來到窗前，拿起桌上的手機翻了翻。
    已經許久沒有收到某人的短信了，她應該很忙吧。
    忙著修煉，忙著曆練。
    為了薑如憶，陸燃拒絕了斯仙仙的提議，沒有跟她去冰雪大世界遊玩。
    然而，這北風城同樣喧囂熱鬧，陸燃看什麽都新奇。
    他不止一次想過，要是把小野馬換成薑如憶就好了......
    “元旦快樂。”陸燃打了四個字，發了過去。
    陸燃等了片刻，不出所料，對方並無回應。
    他便給家人發信息，而就在此時，異象頓生！
    “嗡！！”
    整個北風城，好像都震顫了一下。
    陸燃心中一驚，猛地抬起頭，向窗外望去。
    “我去！”陸燃張大了嘴，自己看到了什麽？
    海市蜃樓？
    遙遙北方、神塑側方的天空中，赫然出現了一道虛影。
    那是一座宏偉的中式宮殿！
    仿佛是從古代投射而來的影像，氣勢磅礴！
    “神墟。”陸燃口中喃喃。
    他曾見過邪巢，那是邪魔石塑本尊的強大手段，可以在特定區域內，投放數不盡的邪魔嘍囉。
    而眼前這規模宏大的虛幻建築，便是神明的特殊手段了。
    它當然不會給世間帶來禍患，相反，這是神明另一種形式的賜福。
    看來，北風大人似乎心情不錯，要獎賞弟子們？
    神明製作神墟，與邪魔製作邪巢一樣，皆是極耗氣力的！
    陸燃運極目力，隻見十餘名北風信徒高高飛起，來到了大殿門前。
    這十餘人，可謂是氣宇軒昂、神采奕奕！
    不開玩笑，這哪是十多個人啊？
    在陸燃眼中，這就是十多把刀。
    而其中的一把大刀，正是顏霜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