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三爺也有自己的苦衷。
    為什麽水滸傳裏，那麽多好漢都被逼上梁山？
    最主要的一個原因，就是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
    領導要你發揮主觀能動性，自己想辦法解決問題。
    可是你又沒有那個能力，最後反而被問題解決。
    領導也很為難，都給你這麽好的工作了，你怎麽還好意思要工資的？現在的年輕人就是吃不了苦，不懂得什麽叫做吃虧是福。
    牆頭草，兩麵倒。說得好聽點是左右逢源，遊刃有餘。
    說不好聽一點，其實就是自己實力不足，任人拿捏。
    丁三爺有心做一個和事佬，可無奈兩邊都是硬茬子。
    那位朋友自然就不必說了，搞事搞到飛起，完全沒有一點收斂的意思。
    王雲霄這邊，你別看他年紀輕輕，就覺得他好忽悠。但這是個混社會的老油條，手底下一眾兄弟都是年輕的生荒子，敢打敢殺。
    人家可不是什麽軟柿子，沒有足夠的好處，不會給你什麽臉麵。
    於是問題就來了，那位朋友也不知道是抽的什麽瘋，不想給好處，或者也可以認為，他已經給不出好處。
    還一副囂張的嘴臉，讓丁三爺把事給平了。
    丁三爺能不能平這事兒？
    能，但是憑啥？
    我跟你又不是八拜之交的生死兄弟，憑啥讓我花自己的錢平你的事兒？
    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現如今他已經把王雲霄約出來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朋友還不出來，那就是純拿他當大冤種。
    想到這裏，丁三爺端起酒杯，壓低聲音道：“其實，老哥我也是有點難言之隱啊……”
    王雲霄咬著包子笑道：“您不用說，我也能猜到七八分。這玩意就像是癩蛤蟆趴腳麵，不咬人他惡心人。您這難言之隱，說白了還不就是擔心那位朋友不講江湖道義，跟你玩下三濫的手段，是不是？”
    “對對對！”
    丁三爺頓時眉開眼笑。
    這才是真正的江湖朋友，說人話，辦人事，互相體諒，互相理解。
    那孫子算什麽東西，跟特麽要求五彩斑斕黑的甲方智障老爺有啥區別？
    眼看這朋友還沒有要來的意思，丁三爺把心一橫，從兜裏掏出手指頭長的半截檀香，點著了放在桌邊。
    等香氣彌漫開來，籠罩住整個雅間，丁三爺這才小心翼翼地湊到王雲霄身邊，低聲說問道：“王少俠，你可見過妖魔邪祟？”
    “見過。”
    王雲霄點頭道：“您那位朋友是什麽東西，我差不多心裏有數，隻是不知道他的來曆跟腳。”
    丁三爺皺眉道：“這人背後大有來曆，咱們平民百姓可招惹不起。不過單就他本人而言，我看也就是那麽回事了。”
    不懂人情世故，欺軟怕硬，貪得無厭，這種人無論在哪個圈子都混不開。
    王雲霄挑了挑眉毛，對丁三爺使了個眼色。
    “您那位朋友口中所說的小洞天，我知道是怎麽回事。要不……咱們合夥進去探一探？”
    丁三爺眼睛一亮，下意識地反問道：“當真有仙人洞府？”
    王雲霄冷哼一聲。
    “這不是有沒有的問題，是你信誰的問題。信我還是信那個你連名字都不敢提的人？三爺，你總得選一個。”
    “先答應他……”
    丁三爺點了點頭，突然感覺有些不對，下意識地轉頭向旁邊望去。
    雅間之內，宴席桌前，不知道什麽時候突兀地多出來了一個人。似乎從一開始就坐在他身邊，而他對此似乎全無察覺！
    這人穿著一身黑色緞麵長褂，戴著黑帽子和墨鏡，整個人就像是一團藏在黑暗中的影子。他不開口說話，沒有人會注意到他的存在。
    但他終於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這一開口，就吸進了煙氣。
    丁三爺點著的這半截檀香，似乎有些說法。
    不由自主地吃了一口香，他的腦子瞬間昏沉了一下，再回過神來的時候，一抬頭就對上了王雲霄淩厲的目光。
    王雲霄能看到他了！
    王雲霄抬手就把裝醋的小鐵壺丟了過去。
    整壺老陳醋劈頭蓋臉潑灑一身。
    “丁老三！你特麽算計我……”
    事到如今那人哪還不知道，自己是中了算計。
    丁三爺的用意可能沒那麽壞，就是單純想要把他逼出來。
    可他也是有苦自知。
    王雲霄那孫子，哪是個好相與的？
    下手是真黑啊！這特麽手裏要是沒有幾條人命，能練得出來？
    鬼也怕惡人。
    冷不防之下被兜頭澆了一身醋水，他正要發作，王雲霄已經先他一步跳上飯桌，飛身上前，一腳朝他臉上踹去。
    這完完全全就是搏命的打法。
    你童年到底受過什麽樣的傷害，導致你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
    這人不是江湖高手，完全招架不住王雲霄的突襲。
    眼看著王雲霄打過來，他發出一聲怪嘯，黑衣下冒出滾滾濃煙，四散紛飛，自己的身形驟然幹癟下去。
    王雲霄一腳踢過去，隻踹到了一件衣服，回頭再看時，那黑煙已經順著窗戶縫隙鑽了出去。
    “金蟬脫殼啊，孫賊，你不是牛逼嗎？怎麽見我就跑？”
    王雲霄根本沒去看窗戶，衝著丁三爺抱了抱拳，抓起兩個包子，一邊吃一邊衝出雅間，往樓底下喊了一嗓子。
    “上貨了！兄弟們結陣抄家夥！西麵燒火，東麵旺啦！”
    呼啦一下子，坐在樓下的兩桌人全都站了起來。在油條的指揮下，三三結夥，將天寶齋前後門圍得密不透風。
    店裏掌櫃夥計都被嚇了一大跳。
    大家都是聽過評書的人，雖然聽不懂他們嘴裏說的是啥，可這些半大小子擺出一副梁山好漢全夥在此的架勢，誰還不明白這是要幹嘛。
    談崩了，要茬架。
    自打剛才這夥人進來的時候，掌櫃的就注意到了他們的不對勁。雖然表麵上沒說話，背地裏也偷偷喊夥計叫人過來鎮場，就是怕這幫小子鬧起來，壞了店裏的生意。
    打碎一點瓶瓶罐罐倒無所謂，把客人傷到就不好辦了。
    看他們站起身要鬧事，掌櫃連忙趕過來賠笑道：“各位好漢，大家聽我一言……”
    話未說完，眼前一黑，就看見王雲霄從三樓直接跳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