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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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貼著地麵的綠豆眼看到了踩著淤泥跟雜草的靴子再往上,戴著鴨舌帽的十七歲少女,握著自製的簡易機械弩箭。
    帽下陰影露出的半張臉消瘦英氣,雌雄莫辨。
    黑黢黢的眼裏睥睨。
    她蹲下來了,拔出了他腰上的馬士刀。
    挖寄生體,再把這枚雞蛋大小的蠕蚯寄生體連著此前的樹藤寄生體一起放進背包,搜刮了別的。
    一共156聯邦銅幣。
    “罵人,賠錢。”
    “扯平了。”
    扯平?這特麽叫扯平?
    豬蹄男難以置信,滿是惶恐。
    完事後,她拉住了他的一條腿,往河邊意識她要做什麽,他恐懼了,嗚嗚嗚,兩隻豬蹄抓著地麵試圖掙紮。
    無用。
    手指在地麵抓出痕跡。
    他還活著,沒死全,她抽出他脖子上的小箭,在鮮血滋一下噴出來之前,扔了下去人進腐蝕河段,濺起水花皮膚發出滋滋滋的聲響。
    罵人當然隻需要賠錢。
    但屢屢xg騷擾。
    那就是賠命了。
    霍憂轉身離開時,因為一係列動作而耗費體力的臉顯得蒼白,靴子根部刻意劃蹭之前這人留下的抓痕,順手把手裏的粗製鐵弩跟用過的小箭放進背包,但鴨舌帽下的臉沒有表情,隻是抽出背包裏的抹布,擦拭著防護服手套上沾染的些許髒血。
    身後,腐蝕水麵還有活人痛苦掙紮的波瀾,在河流中掙紮、腐蝕、消亡。
    她的欲望跟野心始終無聲無息生長,不可抑製。
    無論在哪個世界。
    她則快速移動,很快回到了垃圾車跟木筏所在,乘坐木筏往下
    五分鍾後,抵達下遊,木筏放著,沒多久就會完全腐蝕幹淨。
    而後她拉著垃圾車進入垃圾場,靴子有意在一些物質混雜多的粘液中踩踏,覆蓋掉原來的環境因素。
    時間,是可以計算的。
    人命也是。
    ————
    垃圾場外圍,惡臭讓所有人都望而卻步,隻有一些需要靠它討生活撿取食物、金屬品、電子器械的一些拾荒者才敢進去。
    但霍憂這種抗體低下的人,如果不是靠給披薩店處理食物垃圾從而得到最低級的防護服,是絕無可能在外圍存活的——她呼吸幾口這裏的氣體都會感染上至少三種病菌。
    一些拾荒者看到她了,眼饞她身上的防護服,但那鮮明的大番茄標識還是讓他們忌憚,遠遠避開了。
    霍憂走了十幾分鍾,找到了金屬廢棄品多且新的區域,這裏一般拾荒者進不來,她把拖著的垃圾滑輪車倒出。
    這些惡心的生活垃圾固液體咕嚕咕嚕滲入這些金屬品縫隙。
    病菌互傷,融合,發出的化學氣味都有了顏色。
    霍憂麵無表情看著,心裏默念:反應,既是能量的波動。
    “嘿,霍憂,你又來了啊,不是快高考了嗎?還這麽努力?”
    “你的全息頭盔買了嗎?”
    麵熟的拾荒者張克跟她打招呼,關切詢問。
    霍憂目光掃過對方一直插在兜裏的左手,頓了下,回:“買了的,已經到了。”
    到了?拿到了?在她手裏還是家裏?
    張克悄然查看她身體,按照頭盔大小,不可能在身上,那就是在她家
    他們觀望霍憂的時候,有好幾人的手都摸著腰兜鼓起的地方。
    那是利刃。
    可眼神又在大番茄的標識上來回斟酌
    後者無察覺似的,倒是看了一眼附近垃圾山,那些舊的金屬跟電子廢品都少了。
    有生物在“消化”它們。
    沒多久,猶猶豫豫的張克跟其他拾荒者們看到霍憂拉著騰空的垃圾車離開了。
    張克眯起眼,心裏有點不爽:好幾次暗示這個霍憂跟自己配種,自己願意給她日常一份糧食,她每次都當沒聽懂,肯定跟那披薩店老板瓊斯搞在一起了,不然難道她以為管理局給她隨機配種的對象能比自己好?
    他吐了一口唾沫,摸了摸兜裏的匕首,眼裏閃過陰狠。
    霍憂住在垃圾場的北郊區,破木屋不算特別髒,但絕對讓拾荒者都嫌棄,這裏唯一值錢的也隻有她的年紀跟性別以及還未生育過的身體。
    若不是因為她是瓊斯那的員工,恐怕
    門一關,屋內昏暗,霍憂點燃錫油燈,金屬燒灼的刺鼻氣味隨著燈光一起照亮屋內。
    角落裏改造過的紡織台上有金屬熔煉痕跡,而邊上的反應爐裏麵有沉澱的腐蝕液——不是偶然形成的混合液,而是被人為利用各種菌體調配出來的金屬腐蝕液。
    沒有專門的設備,純利用垃圾場跟大番茄披薩店的垃圾材料萃取調配,再腐蝕熔煉垃圾場內撿來的電子跟金屬廢材。
    啪嗒,沉重的弩箭被放在邊上,霍憂看了下手腕,已經紅腫。
    衰癆,意味著虛弱跟乏力。
    小箭已經報廢,這具身體也差不多。
    腕表顯示她的體溫已經從40度燒到了41,因為體力耗竭,身體免疫力更差,炎症病菌發展更快,體溫自然更高,這很危險。
    呼
    霍憂長長凸出一口氣,拿出兩枚寄生體,其中一枚樹藤被她用鋼針刺破腺體,流出營養液滴落在皮膚上,自然滲透,疼痛中,營養液滋養了抗體低下的感染體魄,不斷殺死體內的病菌也滋養了她原本的身體肌肉。
    瓊斯他們一直以為她是普通的衰癆者,卻不知她是雙零純種衰癆,不然肯定不會猜想家族還有在乎她的可能性
    一般雙零不可能出自血統家族,按照基因配種鐵律,兩邊家族基因指數在0以上,再怎麽加法也不可能存在配0結果,一般雙零的存在要麽是非正常生育以及被環境因素幹擾導致的畸變胎體,要麽就是兩邊父母都是0種衰癆者,一代一代繼承了貧窮跟虛弱,最終形成沒有下限的雙零衰癆。
    這簡直是恥辱,也等於基因驗證——她不可能是霍家的孩子。
    所以
    布魯克星上的人但凡看到了短信,也就明了他們對她做什麽都不會得到霍家報複。
    吸收完畢,霍憂把馬士刀拿來,放進了反應爐裏看它溶解
    她要在天黑之前把它淬煉打磨完成。
    等待完成前,她到垃圾車旁邊,把裏麵留存的一部分腐蝕液拿出,又配了其餘的金屬殘片混合起來,重新放回垃圾車,拉著垃圾車出門,到了十米開外的空地,打開垃圾車的門,讓氣味釋放
    這樣的氣味在前些時候,在不同的垃圾場區域出現,一點一點形成一條線,從垃圾場內腹,到外圍,到北郊
    但她完成在屋內的工作後,拿起為數不多可以從霍家帶出的東西——除了零星衣物,別的都不讓,唯一允許的就是教育局根據未成年教育保護法必須攜帶的小霸王學習機。
    在上麵她需要定期完成基礎教程,不聯網,定期完成題目跟學習上傳,至於學成什麽樣,教育局不管,隻確保它們單向輸出知識基礎,不負責售後。
    也是因為這種教育局嚴苛的基礎教學規定,哪怕在號稱放逐之地的布魯克,人人都知道滿十八周歲的人都會參加高考——隻要有全息頭盔。
    霍憂打開學習機,不是打開學習係統,而是打開設備本身,從後麵的芯片卡槽連到一個廢棄後但被重新裝修的信號接收機上(三年撿垃圾成果之一),可這不是完整的接收機,屬於半載體,還有另一半半載體不在這裏。
    滴滴滴,連通。
    滴滴滴,完整連通。
    很快,霍憂打開小霸王學習機係統屏幕,看到了教學課題啟動,開啟今日學習任務,目光往屏幕下方,可以看到它的信號定位地址——小鎮,另一外一般信號半載體在小鎮上。
    霍憂查看這些題目,沒有直接開始做題,而是查看完所有題目。
    把所有答案都一口氣定時在不同的時間段回答
    從下午五點開始。
    現在開始,霍憂布魯克一直在做題,跟任何事都沒關係。
    ————
    入夜。
    第三號玉米粉加工廠的車間主任李湯姆踩著淩晨一點半的時間點悄然來到了垃圾場。
    防護服,可釋放寄生體的裝載手套。
    在接近那木屋百米時,在能見度不高的汙濁垃圾堆中,他忍著惡臭,將掌心摁在地麵,他的寄生體是f15版趴獸(初代克係地底掘穴者),隨著掌心寄生端口釋放,一隻老鼠大小的皮毛光滑小獸從他陡然粗壯的手臂鑽出,額頭有紅色的第三隻眼,可以離開他本體所在區域去窺探周遭的動靜,鑽地
    過了一會,李湯姆的表情古怪。
    他通過趴獸的第三隻眼看到了那木屋附近有好多人。
    至少四個。
    拾荒者。
    而且都帶著武器
    啊,看來覬覦他獵物的人不少,也不知圖什麽,來這麽臭的地方對付那霍憂。
    李湯姆完全沒把這些雜碎放在眼裏,直接操控趴獸靠近且突襲。
    滋趴獸從地麵鑽出,迅猛竄到其中一個拾荒者的脖子啃咬。
    噗嗤一下就咬斷了他的咽喉,血腥味起,再迅速突襲其他人。
    李湯姆殺了第二個人的時候,本人也在靠近那木屋,準備進去對付霍憂。
    突然。
    什麽聲音?
    他轉過頭,看到那印有大番茄的惡臭垃圾車搖搖晃晃,突然,裏麵竄出狗頭大小的蟒蛇頭,漆黑的蛇信嘶溜嘶溜捕捉著血腥味。
    但蛇信上明明有一絲絲電芒閃爍。
    是它。
    是那條最近引起風聲,傳聞吃掉不少人的垃圾場一霸電械蟒。
    看它蛇鱗上密布的傷口跟菌斑,可見它附帶的毒菌不下七八種,承載越多菌群而不死,說明它抗體夠強,也說明它近期一直在瘋狂吸收消化以增強抗體消滅菌群。
    也說明它的狩獵欲望正在鼎盛期。
    蛇瞳正從拾荒者跳轉到了他的身上。
    李湯姆整個人毛骨悚然,手指曲起,強行召喚。
    趴獸,歸!
    吱趴獸殺死第三個拾荒者時回竄本體這邊,但電械蟒已經從垃圾車中鑽出,五米長,粗壯且凶悍。
    李湯姆跟那些個來者不善的拾荒者在慌亂中被它鎖定。
    激鬥,廝殺!
    18秒後,渾身血腥的李湯姆被它咬住左腿,他慌了,但當機立斷,在電械忙的毒牙釋放致命病菌跟電流之前,果斷為了保命抬手,身體肌肉都在蠕動,轉移組織體,移動到裝載寄生體的左臂肌肉上,結合後蠕動成血脈抨張的變形粗臂,也支撐了寄生體的完全釋放——沒有精神體,正常人對寄生體的操控也就分兩個階段,第一就是可持續跟操控力很弱全靠體力消耗的釋放,第二就是耗竭所有等於自爆一樣的卸體!
    砰!
    寄生體從血淋淋的手掌心脫離,回歸成最初的球狀,噴射後朝著電械蟒的蛇瞳旋轉著砰!接觸到眼珠的刹那,完全卸體的趴獸它因為連載了完整的寄生體,軀體完全化,體表竟有了金屬質感,爪牙也越發猙獰。
    噗嗤,它趴在了蟒蛇頭的蛇瞳上,直接開挖開鑽。
    要不說狗急跳牆爆發最強戰力呢,人在求生的臨界點潛力值最高,這趴獸一爆發,原本遠不是電械蟒對手的它也算是抓住天時地利,精準襲擊了蛇瞳。
    電械蟒仿佛大意了,竟沒躲開,還真讓它得手了,於是
    血液噴濺,慘叫,而趴獸鑽入了蛇瞳後直朝腦域。
    痛苦之下,電械蟒來不及專攻李湯姆,先給自己來了一波電流。
    滋滋滋!
    電流全數流竄在頭部。
    鑽進去的趴獸直接被電擊了,慘叫下,也爆了
    涉及生死,寄生獸跟人沒什麽區別。
    猙獰盡露。
    一下,趴獸在電械蟒腦內死了,身體被電焦了,但電械蟒腦部也因為它的最後反擊受損一部分腦幹體。
    它虛糜了,奄奄一息,但也在竭力消耗趴獸被殺後釋放的營養流滋養自己。
    但另一邊,同樣因為被電械蟒纏住腿而被些許電流影響的李湯姆還沒死。
    電流,些許。
    病菌,些許。
    他同樣虛弱受創,但哆嗦著,竭力從衣服內掏出一個小盒子,企圖從裏麵打開藥劑服用細胞激活液。
    這玩意不是什麽好東西,是強行刺激藥物,副作用忒大,但能用於臨危自救。
    比如劇毒時導致的麻痹跟虛弱,用它就相當於以毒攻毒。
    就在李湯姆就要服用它的時候。
    垃圾堆後麵猛然竄出三個黑影。
    是張克跟他帶來的兩個拾荒者。
    他們苟到了最後,眼看著李湯姆要翻盤
    三人撲上去把李湯姆殺了。
    李湯姆難以置信自己會死在螻蟻一般的拾荒者手裏,而三個拾荒者一看得手了,喜不自勝然後後背互刺。
    三個轉眼死了一個,再有張克跟另一人在地上纏鬥起來,張克夠狠,雖然沒有寄生體,但體質尤有勝出,突然!
    電械蟒從後麵一口咬住一人腦袋,咬斷,張克被嚇到,瞳孔放大,企圖逃竄。
    電械蟒迅速吞咽一人汲取最低級的血肉營養,加快蠕動,正要吞掉李湯姆的身體,追是追不上張克的,它很虛弱,還需要時間恢複。
    突然
    張克聽到了奇怪的破空戾聲。
    咻,鋒利的流光從他臉頰掠過,朝他身後——射入那電械蟒重傷的蛇瞳中。
    直入腦核。
    擊斃。
    電械蟒身體僵住,因為腦部控製的所有神經都繃緊了,但很快失控,解控。
    軟下來,弱弱趴地。
    冰冷的蛇瞳滴著血,一動不動。
    張克聽到動靜,驚愕,回頭看去電械蟒已經死了。
    他歡喜之下也感覺恐怖。
    如果他剛剛感覺沒錯,剛剛弩箭射出的地方是他斜前方兩米遠的破櫃子。
    它很大,破舊,但足以藏一個人,櫃門漏開的縫隙也足以發射箭矢。
    咯吱漏孔的破櫃門推開,一個人就那麽站在那。
    戴著鴨舌帽,看不清人。
    身體輪廓有點熟悉,鴨舌帽也有點眼熟。
    但弓弩上已經沒有箭矢了——它已經發射過,沒法再發射了。
    拾荒者當即拔出匕首,想要反應。
    但。
    櫃門既然推開了,裏麵的人其實先一步出來了。
    她腰上的匕首都沒拔,距離太近,直接扣他拔匕的手腕,一個擒拿手加下彈腿就把人折跪了,且另一隻手奪匕一劃。
    跪下的張克咽喉一涼一熱。
    在月光下仰頭看清人的拾荒者在死前瞳孔放大,“是你!你找死”
    他不甘心,怨恨,可還是噴血趴地。
    這個視角,他能看到不遠處的李湯姆身上的通訊器在閃著紅光,他知道小肥羊公司一定會查。
    她可一定要被查出來啊,作為同樣卑賤的衰癆者,她怎麽能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