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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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淩白把裴岸夫妻二人迎進門來,裴岸看他院落空空,又問了伺候的人,許淩白趕緊說道,“忍冬姐姐已是安排了兩個小哥兒來,前頭說是去倉室領些物件兒,怕是要一會子才能回來。”
榮福苑不大,可貴在玲瓏精致。
宋觀舟一步踏入正房,行走步伐有些紊亂,裴岸自始至終在旁小心嗬護。
“表哥莫要客氣,若是缺了什麽,就使人到韶華苑找忍冬就是。”宋觀舟碎碎念叨,“表姐之事兒,咱也不放棄。”
許淩白忽地鄭重上前,給夫妻二人行了個長揖禮。
“多謝季章、表妹勞心,都怪我大意,錯信了舅父一家人,才讓淩俏陷入險境,而今……,我也知道淩俏凶多吉少,前幾夜裏時時夢見她一身是血站在我跟前,我想著……怕是沒了。”
說到此處,頗為痛苦。
裴岸趕緊扶起他,“表兄莫要泄氣,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青梅園那淫窩上下都被收監,定能查出個去處。”
“表哥你好生溫書,表姐那邊我一直派人查找,隻要在大隆版圖裏,就一定能找到。”
夫妻二人此番話語,說得許淩白熱淚盈眶。
“母親早早去了,淩俏一直跟在我身邊,後頭父親也走了,繼太太與我兄妹二人不合,我才尋思著入京時帶上她,何況有舅父一家在……,誰能料到反而羊入虎口——”
這些時日,他住在花街中,臨溪從頭到尾俱在身旁,二人見得多了,自是知道花街柳巷裏對於一個良家女子來說,何等殘酷?
“淩俏心性剛直,恐不能受這些欺辱,我想著她怕是早早了斷了。”
不是許淩白性情悲觀,而是老鴇子心狠手辣。
越說越是傷情,還是裴岸大手一揮,忍冬差人來擺了酒菜,三人落座,邊吃邊說。
美食能安撫太多情緒,許淩白對自己的這個表妹一直很陌生,小時候見過兩次,早記憶模糊。長大之後,雖說堂姑母夫婦先後去世,他也來奔喪,可因宋觀舟過於悲傷,披麻戴孝,二人也不得好生見見。
宋行陸一己之力,應對來往奔喪之人。
至於裴岸,他從來是聽說過鎮國公府家的四公子,天生聰慧,學識淵博,又是大隆有史以來最為年輕的榜上進士。
可惜隻聞其名,未見其人。
宋觀舟在姑父重疾時出嫁匆忙,許家遠在老家,又遇水災,天災人禍的,並不能來赴宴,今兒才是頭一次與裴岸相見。
果然名不虛傳!
尤其裴岸才情斐然,經史子集甚是熟稔,二人愈說愈投機,半個文盲的宋觀舟隻聽了二人說些什麽四庫全書,並進入了催眠狀態。
讓許淩白詫異的是,宋觀舟竟然靠在裴岸身上睡了過去。
更讓他無法想象的是,忍冬等下頭人也隻是搬來春凳,又鋪了褥子,做成簡便小胡床,倚了宋觀舟側躺下,隻是頭枕著裴岸雙膝之上。
“不如先送了表妹回去……”
忍冬給宋觀舟蓋上薄被,“表公子,少夫人喝醉了,若是四公子不在身側,一會子又要醒來,終歸睡不踏實。”看得許淩白目瞪口呆,女子儀容儀態的,從前的堂姑父也甚是注重,為何如今表妹嫁了人,反倒是放肆起來。
裴岸見怪不怪,看許淩白難掩詫異。
“表兄放心,也隻是在你這裏,她當你做兄長。何況今日入宮,她也疲累,鬧來鬧去也不好,索性由著她一二。”
許淩白歎道,“還是得多謝季章寬宥。”
出嫁從夫,如裴岸不放縱,隻怕表妹這般放肆,鮮少有之。
二人從古論到今,從天說到地,也是時辰向晚,阿魯都瞌睡起來,裴岸方才止了話頭,“我三舅父家的四表哥今年也同表兄你一塊兒,他性子熱絡,也頗具文采,尤其是經史子集,他較我更為淵博。明後日尋得空,我定會引薦你二人會麵,屆時還多個同窗情意。”
“多謝季章為我操心,愚兄在此多謝你了。”
欲要行禮,卻被裴岸攔住,“我那大舅兄了無音訊,觀舟孑然一身,而今表兄能來,我同觀舟喜不自勝,還請表兄莫要客套,就當此處是家。若是表兄有心疏離,恐傷了觀舟拳拳之心。”
裴岸鮮少說這麽多話,他本就長得斯文儒雅,這番話又甚是至誠。
許淩白長歎道,“從前就聽說公府四公子芝蘭玉樹,品質清朗,而今得以相見,也是某的福分。”
“表兄謬讚了。”
他打橫連著毯子抱起宋觀舟,宋觀舟穩穩當當落入他懷中,微微睜眼,同許淩白告辭,“表兄,你如今較小時候好看許多,隻是有些瘦了,明兒我讓廚上給你做些好吃的,補一補,不然科考幾日裏,你怕是熬不住。”
說完,打了個哈欠,靠著裴岸就睡了過去。
好似發夢說話,許淩白被念叨得有些手足無措,裴岸淺笑,“恐怕表兄也想不到觀舟如今性子,往後日子長著,自是能習慣的。”許淩白親自送到榮福苑門外,目送裴岸夫妻消失在夜色裏,怔了片刻,才轉身回屋。
這一夜,許淩白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他入京時,專門打聽過公府之事,原以為身居後宅的表妹怕是無人知曉,哪裏曉得隻問了個鎮國公府,旁人就竹筒倒豆子,把宋觀舟的“壯舉”一一列舉出來,他聽完,差些昏厥過去。
如此出格,隻怕在公府裏也不得寵愛。
再加上有公府大少夫人齊悅娘跟前丫鬟躲躲閃閃幾句話,更是讓許淩白心頭擔憂不已。
丫鬟們說,聽說四公子與少夫人時常拌嘴,不過年輕夫妻,床頭吵了床尾和。
富貴人家,規矩比天大。
所以,在許淩白得來的消息中,表妹宋觀舟是不得裴岸喜愛,尤其是過門兩年多,也不曾有過身孕……,這次妹妹出事兒,公府派了臨溪護衛與他蹲守在花街柳巷,時不時的,他也問上幾句,臨溪隻撓頭道,“少夫人很厲害的!”
再問,那年輕人也說不出來。
怎麽個厲害?
今兒一見……,許淩白似乎有點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