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很溫柔，但是沒有一點點感情，就好像這些話是從一個機器人口中說出一樣。
    阿瓦德的嘴抿成一條線，那雙淡藍色的眸子，卻是死死盯著對麵的林語。
    許久，他才開口問道：“你一直都是這麽不擇手段嗎？”
    話音落下，對麵的林語慢慢抬起頭，最後腦袋微微向左歪著，用一種很奇怪的目光打量著阿瓦德。
    似乎是準備把麵前這個人重新認識一遍。
    半晌，林語將歪著的腦袋扶正，露出一個如沐春風的笑容，回答道：
    “你這個問題就問得有點怪，我們兩個都是不擇手段的人。”
    “隻不過，我的不擇手段，是基於我能夠掌控全場。”
    “而你的不擇手段，是基於你王儲的身份，基於你對沙特阿拉伯的責任。”
    “你想弄死你們國內的那些反對派。”
    “而我，想利用也門的武裝，搞一下以色列和阿美莉卡。”
    “而我們的共同點，就是都可以把青年信仰者拿來當刀用，你用青年信仰者來殺掉你們的那些反對派，而我，用他們搞阿美莉卡和以色列。”
    “我們有共同的需求。”
    “所以，咱倆誰也別笑話誰，有些合作，我們該說就說，該聊就聊，不要藏著掖著，那很沒意思。”
    林語淡定的回應，而那玩味的目光，也一直鎖定在阿瓦德身上。
    作為阿拉伯世界的首富，沙特的繼承體製，也非常具有阿拉伯世界的特征。
    還是幾千年前部落時候的兄終弟及，等到這一輪的人死幹淨了，才會換到下一代。
    這種情況下，就會出現非常明顯的權力分散。
    同時，如果兩位繼承人年紀相差不大，老大死了，老二繼承，然後老二也跟著死，後麵就g了。
    一群人忙著爭奪家產，爭奪權力，導致最後爛成一堆。
    當年的蘇聯，也是這個鬼樣子。
    不過，按照前世的記憶，沙特的轉變，就在薩伊德和阿瓦德這兩兄弟身上。
    按照原本的時間線。
    薩伊德在05年春季的時候，就因為病症去了英格蘭療養，然後就沒有了然後。
    在原本立好的遺囑下，阿瓦德登基，成為了沙特阿拉伯的新國王。
    然後這個年輕的繼承人，就一改以往的溫和，四麵出擊，磨刀霍霍向同族。
    在16年的時候，因為積勞成疾，阿瓦德撒手人寰，而他立下的繼任者，是哥哥薩伊德的兒子。
    薩拉德。
    這位年輕的君王，手段比起他的老父親和叔叔，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當然，膽子也足夠大。
    原本知道的細節不多，沒把這三人往操作大師上麵想。
    但是海合會針對也門的行動實在是太操蛋，再加上從其他地方得到的補充信息。
    完全可以說明，海合會對也門發動戰爭，一開始是有心針對，但是到了後麵。
    整個戰場就變成了幾個國家清理內部的絞肉機。
    看不慣誰，就把誰下屬的勢力扔到戰場上去，然後發個定位，下一個。
    林語臉上那玩味的笑，被阿瓦德全都看在眼裏，也讓這位來自沙特的親王頭大如鬥。
    活了40多年，他還是第1次感受到這種無力感。
    哪怕是當年的幾次中東戰爭爆發，他也沒有像現在這樣無力過。
    他是萬萬沒想到，在遙遠的異國他鄉，居然有一個人能夠道破他的想法。
    真是夠了！
    煩得要死！
    抿著嘴唇，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阿瓦德這才開口問道：
    “你憑什麽得出這些結論？”
    發現這家夥還在死鴨子嘴硬，林語右手在桌麵上輕輕敲了敲，滿臉揶揄的說道：
    “首先是薩拉爾，他告訴了我這兩年的去向。”
    “他走了很多地方，調查了很多事，也做了很多事。”
    “是一個合格的社會調查員，但他不是一個合格的學生，撒謊都不會撒全套。”
    “他說一年的時間裏，走遍了周邊的中東國家。”
    “但是他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錢，還有時間。”
    “我這個人的壞習慣，就是在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問一下錢從什麽地方來。”
    “另外一點，就是基於你們的實際需求出發。”
    “你們國內的多個王儲製度，已經明確威脅到了沙特阿拉伯的發展，以及王族的統治。”
    “你們接下來隻有兩種情況。”
    “第1種，是分封，把所有的有繼承權的王儲分封到沙特阿拉伯的邊邊角角。”
    “然後你們整個國家就會因為土地被分割，然後分崩離析。”
    “第2種，把所有的有繼承權的王儲做掉，然後調整修改繼承法令。”
    “雖然有些不人道，也很殘忍，但是勉強可以做到國家的權力不會被旁落。”
    林語正說著話，阿瓦德突然開口打斷：“為什麽是勉強？”
    他很會抓重點，有一種題幹缺失的美。
    看著他認真的樣子，林語嘴唇抿成一條縫，猶豫片刻，還是出聲安慰道：“我們國家曆史上有一個王朝叫做唐朝，你可以去看看這個王朝的帝王交替。”
    沙發上，阿瓦德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唐這個王朝，在阿拉伯人的世界裏廣為流傳。
    當年他們阿拉伯人戰無不勝的軍隊，就是遭遇了一支來自唐王朝的軍隊阻擊，然後雙方狠狠的幹了一場。
    唐王朝在那一戰之後，還苟延殘喘了很多年，然後又換成了一個新的朝代。
    而他們阿拉伯內部，在得知戰無不勝的軍隊被人幹翻之後，王朝內部的一大群人起了想法。
    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阿拉伯王朝，在這一刻分崩離析。
    真是蛋疼。
    猶豫許久，阿瓦德向對麵的年輕人遞出右手，說道：
    “薩拉爾那邊，在確認他已經獲得信任之後，我就停掉了他的資金援助。”
    “他如果要裝備，你給他，我掏錢。”
    “但是那些大殺器，還有重裝合成營絕對不能給。”
    “如果你能做到，那我們現在就合作，我去搞沙特內部，弄一些人過來，你讓薩拉爾把他們弄死。”
    對於阿瓦德的條件，林語表示非常淡定：“這個我知道！”
    “我到時候把裝備丟給你，你把要送死的人派過去，然後打一架，你們的人丟盔卸甲跑路，青年信仰者就能拿到裝備。”
    “多搞幾次，你要弄死的人也就弄死了，我的裝備也送到了，青年信仰者也成長起來了。”
    “一舉多得。”
    經過深思熟慮之後，阿瓦德突然發現，林語的這個想法，是最好實施，也是最容易實施的。
    在心裏歎一口氣，他向麵前的人豎起中指，稱讚道：“你可真是個畜生，這麽陰狠的招數都想得出來？”
    被人罵的畜生，林語並沒有發怒，而是繼續悠閑的喝著水：
    “太陽底下無新鮮事，這樣的計謀，在我國的古代曆史中，你覺得我是畜生幹的事，曆史上有很多人都幹了。”
    “所以，阿瓦德，跟我一起拋下世俗的觀念，來做更畜生的人吧！”
    麵對林語期盼的目光，阿瓦德果斷搖頭拒絕，隨後站起身，大步向外走去，走到大門處，他又回過頭，惡狠狠的叮囑道：“這件事，你知我知，不能讓第3個人知道。”
    “以後和薩拉爾的聯絡，由你來負責。”
    留下這句話，阿瓦德一轉身，就消失在了走廊上。
    把這人送走，林語終於鬆了一口氣，抬頭一看牆上的時間，淩晨4點。
    抬起眼看向窗外，他突然想起了當年看籃球賽時，在籃球相關的資料裏，最常出現的一句話。
    【你見過淩晨4:00的紐約嗎？】
    對於這句話，林語非常想問一句：“你見過淩晨4點的實驗室嗎？”
    可惜，那個球星……
    好吧，暫時還沒死。
    又看了一眼鬧鍾，林語把身上的衣服裹緊，往沙發上一躺，沉沉的睡了過去。
    …………
    “這裏是工業頻道早間新聞快訊，我是主持人胡冰。”
    “昨天，我國第五次珠城航展開幕，作為我國技術最發達的展會，並且在航展上，出現了很多東西，我們前線的記者，將這些東西全都拍了下來，現在，請讓我們來看一看。”
    伴隨著一陣輕快的鼓點，一聲略顯怪異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萌妹！”
    這一聲突然的萌妹響起，然後就是更多的聲音響起。
    “萌妹！我們是最好的萌妹！我們是最漂亮的萌妹，我們是最可愛的萌妹，我們是最凶狠的萌妹，我們是最快的萌妹。”
    突然的音樂，從電視喇叭裏傳來，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作為主持人的胡冰動作很快，也非常會講話。
    隻是短暫的呆愣過後，他連忙稱讚道：“現在看來，航展現場應該非常熱鬧，要不然，我們的前線記者應該不會唱這樣的歌。”
    “現在讓我們欣賞一下航展的無人機。”
    迅速將話題轉移，等到演播室裏的畫麵切換，胡冰這才看著新的畫麵，再次開口道：
    “戍邊，是帕米爾高原雄鷹的必經之路，他們每一個人，都有戍邊的經曆，而新時代的無人機，可以通過技術發展，輕而易舉的做到這一切。”
    “而讓這一切，就是我們的意義。”
    他的話音落下，演播室裏適時響起了鼓掌聲。
    但是還不等他開口，展會現場畫麵中的音樂就發生了變化。
    畫麵裏，來自萊茵鋼鐵的大型無人機正好拉開彈艙，正在準備模擬投擲，而那彈艙裏麵，也裝滿了糖果。
    這是一個非常嚴肅的畫麵，然而就在這時，那搞怪的bg聲音再度響起。
    “咻—— boo！”
    “哇哢哢哢，boo！”
    “吃我的飛鏢！”
    聽著那些亂七八糟的聲音，胡冰徹底沒有了錄製節目的想法，趁著鏡頭沒有落到自己身上，他站起身走到導播身邊，用力拍一下對方，追問道：
    “你們拿到片子，都不會打開看一眼嗎？”
    質問聲冰冷，讓導播忍不住摸了一下鼻子，在他的死亡注視下，導播才不情不願的將其他片子也一起拿了出來。
    錄像帶被塞進設備，一開始的畫麵非常唯美，非常具有水平。
    但是畫麵走到一半，視頻的bg發生變化，變成了奇奇怪怪的輕音樂，同時還伴隨著少女的歌聲。
    “我愛洗澡，身體好好！”
    這句歌聲響起，畫麵裏正好是維護人員，再對到手的裝備進行維護，在拿水龍頭衝洗。
    嘴角抽了抽，胡冰換上另一盤帶子。
    這盤錄像帶的主題，是防空導彈車，一開始，也是差不多的畫麵。
    隻是相對剛才的兩盤帶子，這盤帶子裏的畫麵更顯柔和，看起來更有可能是正常的。
    但就在胡冰準備鬆氣的時候，那讓人討厭的聲音，也再次在旁邊響起。
    “我要追明星呀，追明星，追到天南地北，追到世界滅亡，追啊追，一定要把明星哥哥追到手，然後把哥哥引爆。”
    那聲音輕快而冷冽，聽起來有十幾歲小姑娘的調皮，也有20多歲姑娘的沉穩，和30多歲姑娘的感慨。
    但是，胡冰表示很蛋疼。
    因為他有一種終日打獵，但是被雁啄了眼睛的錯覺。
    再看看傳送視頻的人，萊茵鋼鐵。
    看到這四個字，他心中那塊石頭落了地，但是，另外一塊名為操蛋的石頭直接上了天。
    沉默片刻，他掏出手機，找到一個備注為林參謀的號碼，順手撥出。
    在短暫的忙碌過後，電話那頭的人接通了電話：
    “喂？你哪位？”
    那聲音好像沒睡醒一般，很迷茫，很慵懶，很親和，很磁性。
    但是又讓人忍不住想要聽第二遍。
    在這一聲詢問過後，胡冰深吸一口氣，對著電話裏破口大罵：
    “林語你個王八蛋，你挺會拍戲啊？”
    “還萌妹，還追星的哥哥，你可真敢拍，也真的敢放進宣傳片裏來。”
    “現在淩晨5:30，我正在拍攝待會兒8點的新聞早班車，就因為你，我所有的準備全部破功了。”
    “媽的所有人都在現場笑，我就不知道為什麽這麽好笑。”
    “你等死吧！”
    罵完電話那頭的林語，胡冰很淡定的撿起旁邊的裝備，強行壓著導播來到攝像頭麵前，開始新一輪的拍攝。
    …………
    “萌妹萌妹，我們都是漂亮的萌妹，我是大姐，我是二姐，我是王小明。”
    “清早起來打開窗，心情美美噠。”
    “我要追明星呀，追明星，追到天南地北，追到世界滅亡，追啊追，一定要把明星哥哥追到手，然後把哥哥引爆。”
    “我有鐵頭功啊鐵頭功，我的腦袋特別硬呀，特別硬。”
    “在小小的目標區域裏炸呀炸，哥哥呀，別慌，來聆聽死亡的爆炸吧！”
    阿美莉卡國防部，卡特麵無表情的拿著遙控器，沉默著切換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