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火紅大怪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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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阿米不在家,我正吃飯,見這情況既不明所以又心中窩火,冷聲問:“你誰啊?”和尚微笑著雙手合十,普通話慘不忍聽。“阿彌陀佛!小施主,我來接黃門阿米女施主歸西啦,請通報一聲哦。”我尋思這不是江湖尋仇麽?不過,能看出來和尚是一位講究人,還給我姐準備好了棺材和遺像。阿米收我為徒之後,一直租住在破敗的城中村,偶爾帶我外出,要麽在車站公園支個小攤給人卜筮賺生活費,要麽帶我去附近雜技班客串演員鬆筋練骨,大家都很喜歡她,沒聽過她有什麽仇家。那時沒手機,沒法給她打電話。和尚走路兩腿分虛實,邁步如貓行,運勁若抽絲,呼吸深且慢,典型練霸道內家功夫之人,看起來很不好惹的樣子。我打算先忍一波,繼續幹飯。“我姐不在家,有事我來轉告,你改天再來。”“對了,你回去之前,自己把棺材砸掉、相片撕了!”和尚依然笑眯眯:“哦,這樣子啊?”隨後,他嘴裏打了一聲呼哨,肩膀上火紅大怪鳥撲棱翅膀飛進了屋,竟然將阿米和我的衣服全抓了起來,堆成一堆。和尚在衣服堆上丟了一張符紙,又從板車上拎了一桶汽油,開始澆在屋角,神情真誠而淡然:“我先念一段往生咒,提前超度兩位施主去西天極樂哦!”緊接著,他劃了一根火柴,直接丟衣服上,火騰騰燃燒起來,口中開始念經。先燒衣服、後燒房子、再弄死我們……是這樣嗎?除小辮子之外,我長這麽大,從沒見過這麽囂張的人。阿米常說,武養三分脾,道養七分心。脾,專指脾氣。修武之人,幾分脾氣一定在體內長期滋養著,沒了這東西,人也就廢了。心,專指涵養。一個人有了道行,才能壓住體內脾氣,收放自如、恬淡自然,不會像憤怒小鳥般到處發飆。不過就我當時年紀,這情況要還能壓住火氣,無異於趕駱駝進雞窩--沒門。我衝他招了招手:“大師,你過來。”和尚探過頭:“小施主有什麽事?請不要打擾我念……”“啪!”飯盆狠蓋住他的臉!“嘭!”旋盤肘淩然擊出!黃門九宮術講究“慢拉架子快打拳”,意思對戰之前,鬆筋拔骨要慢,讓身子徹底放鬆、血液流通,但一旦出手,追求雷霆一擊,不給對手反應餘地。和尚進來之時,我其實已經在拉架子了。但這貨顯然沒把我一個小年輕放眼裏,自顧自地點火念經,沒料到我會突然襲擊,猝不及防之下,他甚至來不及慘呼,直接倒在了衣服堆,身子把火壓滅了,嘴角溢出了血,滿臉糊著飯,眼神布滿了憋屈、憤怒,顫抖著手指著我。“你個**毛……”頭一歪。他不再動彈了。火紅怪鳥嚇極了,吱嘎兩聲怪叫,逃命似地飛了出去。人生第一次出手。我感受到了黃門九宮術強大威力!難道阿米說她曾一人單挑六位五祖拳高手是真事?本來想俯在和尚身前,來幾句裝逼的台詞,但我一探他呼吸,腦瓜子嗡嗡作響。第一反應是,自己殺人了!正在此時。阿米舔著一根糖葫蘆,甩著馬尾進來了,她見到和尚的樣子,糖葫蘆掉地上,趕緊附身檢查,接著對他又掐人中又壓胸口。折騰好一會兒,她臉色蠟白,一拉我的手。“撲街啦!快跑!”對生命的敬畏、鐵窗的恐懼以及未來的絕望,跑是這種情況下的慌亂選擇。後來我才知道,和尚壓根沒死,當時他就是被頂岔氣了。等懂得了一點法律,才知道在和尚拉棺材澆汽油燒房子準備弄死我們的情況下,出手將他給撂倒,根本不算啥事。可命運的玄妙在於,無論你願不願意,它就在那裏,刮風又降雨。我們在跑的過程中,火紅怪鳥不知從哪裏飛了過來,發出叫魂一樣的怪聲,在我們頭頂不斷盤旋。阿米火了,手指放嘴巴,對著天空準備發出當年用來震魚的絕技。火紅怪鳥通人性,它嚇得拉了幾泡稀,沒待她發出聲音就慌張遁逃而飛。阿米帶著我往海邊跑,慌裏慌張上了一艘船。在船上,我情緒稍微和緩,曾試圖問她,和尚到底是什麽人,與師門存在什麽仇恨。她火冒三丈地狠拍了我幾下腦門,硬是不回答我。船靠了岸,我見到了燈火通明、鱗次櫛比的高樓,才知道來到了港市。阿米帶我七拐八拐,來到一處小巷,裏麵有一家賣龍虎油的小鋪子,牆壁貼滿了波浪卷發、玫瑰紅唇女星大海報,一台收錄機還放著音樂。“人生於世上有幾個知己,多少友誼能長存……”至今我仍對鋪麵簡單粗暴的廣告語印象深刻--“龍虎油,強硬派,好嘢!”老頭見我們進店,將音樂關了,推了推老花鏡問道:“兩位來點什麽?”阿米用粵語和店主交流了一會兒,付了錢,帶我去了一間出租地下室。進了房,阿米舒了一口氣,躺在床上,雙手當枕,望著水管混亂、老鼠亂竄、蛛網遍布的天花板。“寧懷風,你可真夠英雄的哈!”“我正準備讓你出師滾蛋呢,結果你卻帶我亡命天涯,這輩子算纏上我了?”一人做事一人當。投胎轉世響當當。我絕不能把阿米連累了,第一次當麵叫了師父。“師父,你沒動手,該去哪兒去哪兒。”“無非跟和尚換條命,多大點事。”“我被槍斃後,你權當放掉一個憋了多年的臭屁,別留戀!”阿米聞言,瞅了我幾眼,又恢複之前混不吝的狀態,格格直笑。“嘖嘖嘖!這死到臨頭還忍不住裝逼的藝術,竟然玩得比我還溜了?”“還好,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阿米拿起枕頭就衝我狠狠砸來。“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不準叫師父,我沒那麽老!”緊接著。她拿著硬幣開始在地麵卜筮。結果出來之後。阿米神情訝異,大眼睛忽閃。“咦!寧懷風,你旋盤肘功力不到家啊,禿子怎麽沒死?”我親眼見和尚沒氣了,即便他有佛主保佑也沒這麽剛吧,有些不大信。“師……姐,結果準確嗎?”阿米表情不屑地切了一聲,念了一句她平時擺攤算命的廣告語。“九宮卜筮,上算天、下算地、中間算空氣,不準不要錢。”講完之後。她起身便走。我問:“你去哪兒?”阿米得瑟地撩了一撩秀發,衝我眨了一眨眼:“買烤全羊和酒,高低得喝上一頓!”我:“……”倒不是我不信九宮卜筮。阿米曾告訴我,卜筮傷神,還泄天機,不能常用。這些年她在大街擺攤算命,大部分靠一張伶牙俐齒在騙人,我嚴重懷疑她業務生疏,對和尚的測算結果存在重大謬誤。直到淩晨一點多。阿米才回到地下室。她手捂著胸口,衣衫淩亂,臉色臘白,渾身顫抖,嘴角上還有血痕沒擦幹,氣息微弱。“懷風,扶我……”話音未落。她便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