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重回前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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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一輛又一輛的汽車載著傷兵,從前線歸來,整個醫院的氣氛立刻變得緊張起來。
所有人都在忙碌,就連能動的傷兵,都在盡可能地出力,幫助醫護人員救治戰友。
李輝自然也不例外,此時他正抬著擔架,將一個隻剩一條腿的傷員,送到急診室外。
“不,我不能死,我的瑪麗還在等著我,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扭過頭,隻見一名年輕的傷兵大喊著,他的胸口慘不忍睹,鮮血時不時地從嘴裏流出來,伸手抓住李輝的腳,用祈求的語氣說著。
“放心,醫生會幫助你的。”
李輝一邊說話,一邊狠狠擺動小腿掙脫,他的心裏在滴血,因為他知道,這個傷兵所處的位置,是“棄置區”。
醫院的能力有限,不可能救助所有人,按照規定,醫生會對每名傷員的情況進行評估,一旦認為沒有搶救可能,就會放棄,將有限的精力和藥品,用在那些還有救治可能的傷員身上。
這個家夥已經沒救了,醫生不會去管他,或許他自己,也清楚這一點。
加洛林人的進攻非常突然,他們用重炮洗地的方式,對普魯士的陣地發動猛攻。
雖然戰壕很深,普魯士的官兵們也沒有放鬆警惕,但是炮火太猛烈了,傷亡數字節節攀升,傷員多到難以想象。
自從科林波爾第二次戰役後,加洛林人就再也沒有發動大規模攻勢,野戰醫院已經很久沒有這種“大場麵”了,以至於很多醫護人員,都感到手足無措。
“幫忙,過來幾個人,按住他。”
科納醫生大喊著,他正在給一個傷員進行截肢手術,鋸掉一條感染的傷腿,保住他的性命。
然而患者並不配合,他一邊嘶吼,一邊試圖掙脫,眼睛裏帶著恐懼和淚水,不停地哀嚎和祈求。
聽到科納醫生的叫喊,李輝放下擔架跑了過去,和其他幾個士兵一起,將這個倒黴蛋死死按住。
科納醫生經驗老到,他拿著鋸子,快速切斷骨頭,鮮血向四周濺射,淋到李輝臉上,讓他感覺很不舒服。
沒有足夠的麻藥,所以傷員必須承受巨大的痛苦,他支撐不住了,在劇烈的疼痛下,直接暈死過去。
李輝鬆開手,抹了抹臉上的血跡,他轉頭看向充滿混亂的醫院走廊,哀嚎充斥著耳膜,血腥味侵占鼻腔,他仿佛回去了,回到了拉猛村,那宛如煉獄般的戰場。
不,相比起現在的醫院,拉猛村的狀況要好上許多。
“是不是有些太鬆懈了。”
這段日子,他過得太過愜意,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身處一個什麽樣的世界。
啪啪。
他用力拍打自己的臉,從而讓精神再度集中起來,傷員還在源源不斷地送來,作為已經基本康複的老兵,他還有許多工作要做。
前線的炮擊,斷斷續續持續了一整晚,等到第二天拂曉,加洛林人終於發動了衝鋒。
在坦克的帶領下,加洛林軍隊衝破了普魯士的第一道防線,但是卻在普魯士炮兵的火力壓製下,丟盔棄甲,損失慘重。
隨後便是一場你來我往的拉鋸戰,雙方的士兵頂著炮火,以回合製的方式,在長約三十公裏,縱深五公裏的狹長地帶,反複拉扯。
壕塹中滿是屍體,雙方短兵相接,仗仗都是刺刀見紅的肉搏廝殺。
這種消耗戰簡直就是一種折磨,在接近半個月的時間裏,士兵們不得不忍受精神上的摧殘,以至於很多人發瘋了,他們會抱起炸藥包,嘶吼著衝到對方陣地上,尋求解脫。
雙方的傷亡率都在節節升高,以至於前線部隊不得不進行大輪換。
野戰醫院人滿為患,李輝的單間早已被征用,他此時竟然住進了艾琳娜的房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普魯士的女人雖然彪悍,但並非忽視名節,正常情況下,這是絕對不允許的。
但如今戰事緊張,整個醫院都在超負荷運轉,傷兵們甚至把走廊都填滿了,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根本無法顧及。
“這是前方發來的電報,105師已經撤退到舍埃諾休整,基米希中校命令你和我,還有巴特勒以及普拉托迅速歸隊。
聽一些人說,105師這次損失很大,減員非常嚴重,已經啟動了兵源補充的備案。”
就在李輝結束一天的忙碌,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房間時,艾琳達遞過來一份電報。
“是基米希中校的命令?”
李輝微微皺眉,基米希中校是105步兵師裝甲營的指揮官,他命令自己和巴特勒倒是沒問題,完全符合程序,但是艾琳達和普拉托,貌似不歸他管吧。
“是的,而且同時我還收到一份調令,我和普拉托,已經劃歸裝甲營。”
如果是別人,這時候肯定會感到沮喪,因為裝甲營的損失率很高,特別是步兵師的裝甲營,大多承擔步兵衝鋒的盾牌作用,非常容易被集火,所以裝甲兵的傷亡率居高不下。
但是艾琳達不同,她很高興自己能調到裝甲營,因為這樣,就可以和“格雷先生”並肩戰鬥了。
“為什麽你會去裝甲營,不,那太危險了,艾琳達,我希望你能留下來。”
李輝不清楚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調令,理論上,以她的身份和背景,即便她想去,她的那些家族長輩,也不可能允許。
“不,我也是普魯士的戰士,這是我的義務。”
艾琳達感到由衷的高興,她的格雷先生正在擔心自己,不過她心意已決,這是她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機會。
“可你不是裝甲兵,你既不會操作機槍,也不會開坦克。”
李輝抓住艾琳達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用非常誠懇的語氣說著。
他非常清楚,裝甲兵可不是一份好差使,之所以坦克手都是男性,是因為那裏的工作環境簡直讓人崩潰。
任何一種坦克,不僅外麵是鐵嘎達,裏麵其實也一樣。
空間狹小,悶熱幹燥,整個坦克駕駛室,就宛如一個蒸籠,在戰鬥情況下,室溫通常超過五十度。
而且空氣非常渾濁,以至於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種折磨。
最關鍵的,裝甲兵必須幹很多力氣活兒,比如裝運炮彈,緊急檢修,更換配件等等。
戰場上沒有後勤,一旦坦克出現問題,都得你親自動手去解決,所以一個成熟的裝甲兵,都是多麵手,可以隨時轉換角色。
“我是通信兵,裝甲營現在非常缺少通信兵。”
艾琳達對自己有信心,她沒有說謊,105師的裝甲營,現在的確急需通信兵。
之前的通信兵,大多死在加洛林人的炮火下,而裝甲營的通信都是依靠電台,那種靠兩條腿辦事的通信兵可不管用。
“好吧,如果這是你的決定,那麽我必須尊重。
不過答應我,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李輝知道再怎麽勸說也沒有用,他將艾琳達擁進懷中,並在她的額頭輕輕一吻。
這個女人外表柔弱,但性格卻十分倔強,認準的事情絕不輕易回頭,說好聽點兒這叫一根筋,說難聽點兒,這就是茅坑裏的……
算了,這樣形容艾琳達有些不禮貌,李輝沒有苛責,何況他也沒有苛責的立場,畢竟艾琳達做出這樣的選擇,還不是為了和自己在一起。
“我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就在兩個年輕人你儂我儂的時候,巴特勒的聲音傳了過來,艾琳達趕忙向後退了一步,把臉轉過去,掩飾那一抹緋紅。
“你們怎麽來了?”
李輝倒是沒什麽可害羞的,他轉過頭,發現不僅是巴特勒,連普拉托也來了。
“調令發下來了,但是沒說歸隊時間,所以我們過來問問。”
普拉托淡淡說著,老實講,他不認為艾琳達會和這個少尉先生做出什麽不合時宜的事情,但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他還是感覺很別扭。
不過在他看來,其實兩個人還是很般配的,海因裏希雖然隻是低級軍官,但以他的才能,未來簡直難以估量。
要知道戰爭期間,前線軍官的上升速度可是非常快的。
隻不過老爺未必這麽想,畢竟普特維茨家族,並不缺當官的。
“咳咳,明天,我們明天就出發。”
艾琳達此時已經調整好情緒,笑著對兩人說道。
聽到了答案,兩個人都是聳了聳肩膀,隨後轉過身,識趣地離開。
不過氣氛已經被破壞,李輝和艾琳達相視一笑,彼此掩飾著尷尬。
就這樣,他們在第二天一早,搭乘便車前往舍埃諾。
野戰醫院裏與他們相熟的人都來送行,不過放眼望去,全是傷兵。
醫護人員已經自顧不暇,根本沒這個工夫。
“我會給你寫信的,我的朋友。”
左腿綁著厚厚繃帶的隆美爾揮舞軍帽,對著李輝大喊,他們相識時間不長,但卻非常投緣。
“謝謝,我也會給你寫信的,我的朋友。”
李輝同樣揮手致意,然後看向前方,眼神深邃。
前線,他終於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