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聿半趴在地麵上。
    曾經化為囚籠的合同，如今粉碎的落了他滿身。
    “你會後悔的。”泊聿望著他說。
    沈寂星聽到這個回答，很輕閉了下眼眸，他不知道泊聿如今病到什麽地步。
    他隻是有些遺憾。
    那個曾經無私賦予他新生，教他成為自己的先生去哪了。
    “我不會。”
    沈寂星轉過身背對著他，“先生，說出來你恐怕不信。”
    “我至今從未後悔過做出的每個決定。”
    他從不後悔握住那雙雪夜裏伸出的手。
    也不後悔他曾經深深傷害過麵前傻得可愛的小獅子。
    沈寂星從不後悔自己放棄的一切，和曾經幸運擁有過的全部。
    落子無悔，抉擇本身就是向前。
    過去的沈寂星太苦了，現在的沈寂星依舊心疼他。
    他每後悔一次，都是在傷害過去的自己一次，沈寂星從不覺得將自己放在過去，他能做出更好的選擇。
    隻是，他偶爾也會茫然。
    沈寂星望著周熠禮耳後的universe，他不知道周熠禮聽到他的回答會不會生氣，會不會就此討厭他。
    他舍不得傷害自己，可他的確傷害了一個人。
    安靜片刻，他主動伸出手，“周熠禮，你要不要牽我？”
    周熠禮望著麵前冷白幹淨的手。
    他唇角微懶地笑了下，“不牽你會打我嗎？”
    沈寂星：“……”
    今日風評被害。
    在他眉梢微蹙的目光中，周熠禮噗嗤笑了一聲，“開玩笑的，回家。”
    周熠禮用溫熱的手掌握住他掌心，帶他離開這棟曾困住他整整八年的大樓。
    泊聿拒絕了保鏢們的攙扶，冷冷看向他們離開的背影，“追上去。”
    保鏢們茫然啊了一聲。
    還，還追啊？
    經過剛剛的一幕，他們對少爺紛紛有了新觀感。
    好、好辣。
    泊聿目光冷冷地掃來，他們立馬領命，“是是是——”
    保鏢們集體轉身出動，驀地有人從天台上跳下來，唇角叼著一根小竹簽。
    這熟悉的一身漆黑，身線挺拔融入黑夜的人。
    又是……
    泊聿保持著原來的狼狽姿勢，冷冷怒斥，“慕司！”
    原來他一直在。
    “你也要阻攔我嗎？”泊聿冷聲。
    “先生，我不想攔您。”慕司看著他說，“但出門在外，身不由己。”
    “我現在是傅塵的保鏢，被他派來保護少爺。”
    所以沈寂星口中的人其實是慕司。
    而不是周熠禮。
    慕司一人能擋住所有保鏢，他在訓練時的毅力勝過所有人。
    泊聿溫眸淬的猩紅冷戾，“傅塵是誰？！”
    保鏢們嚇得一抖。
    慕司掃過冰冷的地麵，他蒼白唇角蜿蜒的血跡，“一個很帥的老板。”
    空氣周遭的溫度近乎凝結，保鏢們恨不得個個化身冰馬桶。
    他們覺得先生要是有腿，一定輪著輪椅砸他們所有人。
    但他什麽都做不到。
    看著他們一個個背叛，離開自己。
    看著他的希望在眼前破滅，連最後的一點尊嚴都將失去。
    泊聿眼眸狠的發紅，他仿佛回到沿海公路，看向失控的車碾壓過他的雙腿，生出幾欲毀滅一切的衝動。
    “唉……”
    有人歎息著走到他麵前，俯身將他從地上抱起來。
    重新放回扶起的輪椅上，像是將他放回安全的巢穴中。
    “先生，您為什麽不能放過自……”
    “啪——”
    泊聿抬手便給了他一巴掌。
    他如今在地上躺太久，手腳冰涼縱然沒太大力氣，慕司的半邊側臉還是跟著紅了起來。
    他側過頭，眼睫輕垂的沒動。
    “不要假惺惺。”泊聿猩紅的眸冷冷看他，“今天的事我會記在心裏，你們一個都跑不掉。”
    泊聿是個報複心極強的人。
    他知道慕司在，那麽連慕司也不能幸免。
    作為他親手培養的最出色保鏢，或許旁人反應不及，但他絕對可以攔下沈寂星那一拳。
    隻是他沒動，任由沈寂星傷害他。
    “是。”慕司並不否認。
    他額發這幾天長了些，近乎蓋住眉眼，白皙的側臉浮現出刺眼的紅。
    “先生，您覺得疼的同時，好像從未想過被您一次次逼上絕路的少爺。”
    “他也會疼。”
    慕司眼眶到底還是紅了。
    “我也會。”
    ……
    周熠禮也會。
    他牽著人的手走出公司，借著月光查看他受傷沒，“手疼不疼？”
    打泊聿一下打那麽重，周熠禮都沒想到他能有這麽大的力氣，明明白天還是小嬌星。
    可把他心疼死了。
    “……”
    沈寂星的確用勁不小。
    那一下打的他整個手都麻木，他下意識想說沒事。
    對上月光下周熠禮心疼的眉眼，他停頓了下，“你不生氣了？”
    周熠禮變臉超快的，“生什麽氣？”
    “……”
    沈寂星幹脆挑明，“我故意砸你那次。”
    發生過的事的確存在的，不會因為他們在熱戀期就消失。
    “八百年前的事了，有什麽好生氣的。”
    周熠禮漫不經心揉著他手背，並沒有撒謊，他這人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早就過了怨恨的時期了。
    又或者，他隻是難過，但沒有怨恨過。
    “當時包廂裏那麽多人不砸，你偏偏砸我，這說明什麽？”
    沈寂星在月光下歪頭看他，“？”
    周熠禮少見看他露出茫然的神情，勾唇懶懶地輕笑一聲，“這說明你眼裏心裏隻有我。”
    “……”
    沈寂星沉默片刻，還是被他邏輯折服。
    “上海博物館的豬首是假的。”
    這下輪到周熠禮聽不懂了，“嗯？”
    沈寂星看向他翹著淩亂藍毛的腦袋，到底沒忍住輕笑了一聲。
    “真的在你頭上。”
    周熠禮眯著長眸輕嘶了一聲，作勢便去撓他癢癢，沈寂星眉梢清冷帶笑地躲開，“別鬧，回家了。”
    長風吹過秋末初冬的落葉。
    沈寂星在副駕駛上躲過他的手，眼尾帶著點薄濕笑意。
    周熠禮俯身碰碰他的唇，扯過安全帶給他係上。
    在他直起腰之際，沈寂星抓住他領口。
    “以後。”
    “任何關於泊聿的消息，都告訴我，我來處理。”
    周熠禮眸底微滑過淺淡情緒。
    輕笑著說道，“呦，這麽霸道啊？”
    沈寂星淡淡嗯了一聲，鬆開他的領口整理了下。
    “出去吧。”
    周熠禮保持著彎腰的姿勢沒動，問了第一個問題。
    “他當初怎麽跟你說的？”
    沈寂星眉色未變，“沒怎麽說，我們當時鬧了不愉快，他不想我跟任何人有糾葛。”
    周熠禮盯著他的臉，緩緩哦了一聲。
    隨後問第二個問題。
    沈寂星其實猜到他想問什麽，你跟我分手是不是跟他有關。
    但周熠禮沒有。
    他用手指輕蹭過沈寂星下巴，眉色專注又認真，“他以前對你是不是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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