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三章 馨園浴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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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家瓦,大小瓦子鱗次櫛比,瓦舍所演種類繁多,小唱、嘌唱、傀儡戲、雜劇、散樂不一而足,瓦舍外貨藥、賣卦、舊衣交易、探搏,更有各類吃食沿街叫賣,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徐東亮和穀雨在人群中費力地挪動著腳步,穀雨的目光從迎麵而來的一張張麵孔上掃過,徐東亮譏笑道:“小穀捕頭,從麵相上是看不出誰是賊的?”
    穀雨收回目光,瞥了他一眼:“你比我想象中從容得多。”
    徐東亮笑道:“既然答應了為你做內奸,便可減輕刑責,我又與那些江湖人非親非故,那還有何猶豫,自然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顧各人。”
    穀雨比了個大拇哥:“像你這等狼心狗肺之輩,似乎確實活得比別人更長久。”
    “小的就當做是小穀捕頭的讚揚了。”徐東亮麵不改色,饒有興致地看著沸騰的熱油鍋中上下起伏的棵子。
    穀雨友情提醒:“別打歪主意,這附近都是我們的人。”
    “想到哪裏去了,吃嗎?”徐東亮指著棵子問道,穀雨注視著他,緩緩搖了搖頭,徐東亮向那攤主道:“這玩意兒,來倆。”
    攤主用牛皮紙包了遞給徐東亮,徐東亮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心滿意足地道:“香。”
    “別耽誤了正事。”擁擠的人群令穀雨感到不安,曲家瓦是京城最大的勾欄瓦舍,人員密集,流動性大,龍蛇混雜,順天府根本無法組織起有效的布控,雖然快壯皂三班皆為差役,但好手都在快班,壯班和皂班分散在外圍,快班則混跡於人群之中,隨時為可能出現的意外提供支援。
    即便順天府差役盡出,但散在曲家瓦龐大的人群之中猶如幾滴水落入大海,對於穀雨隻身入曹營的想法,董心五是極力反對的,但在段西峰和周圍看來卻是最有效的方法,最終在董心五的妥協下計劃得以實施。
    千鈞擔子壓在肩頭,穀雨不由得不小心謹慎,徐東亮卻呈現出相反的神態,他頗為享受地吃著手中的棵子:“不著急,時辰還早得很。”
    馨園浴堂與香皂鋪子相隔不遠,香皂鋪子掛著“畫脂杭粉名香宮皂”的招幌,自他門前走過不足五丈便是馨園浴堂的大門,門前浴客進進出出,來往不絕。
    徐東亮走到門前,見兩側對聯寫的是:清泉沐浴精神爽,甘露潤體氣芬芳。
    他將牛皮紙扔在地上,兩手拍了拍:“我們那地方的人酷愛泡澡,講究的是‘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泡澡、搓背、修腳一條龍,尤其搓澡,天下一絕,京城的澡堂雖有不及,但勝在規模巨大,寬敞明淨,這堂子裏怕是容納百人也綽綽有餘。”
    浴堂房頂水汽蒸騰,穀雨皺起眉頭:“你當真要洗?”
    徐東亮道:“既來之則安之。”背起兩手走了進去。
    夥計殷勤地迎上來,徐東亮從懷中掏出一枚珠子交給夥計,夥計一愣,看了徐東亮一眼,徐東亮點點頭:“在何處更衣?”
    夥計將那珠子不動聲色地收入懷中,將兩人引到更衣間,便在門口站定。
    徐東亮伸手解衣襟,一邊小聲催促道:“別愣著了。”
    穀雨不情願地將衣裳寬去,嘟囔道:“神神道道,小兒把戲。”露出精赤的上身。
    “謔!”徐東亮嚇了一跳,打量著穀雨身上密密麻麻的傷痕:“小穀捕頭,順天府一個月給你多少俸祿,犯得著這麽拚命嗎?”
    穀雨默不作聲,快速將周身上下拖得隻剩褲衩,兩手下意識地擋在身前,徐東亮好笑地看著他,同時手腳麻利地將自己衣裳也脫下,放在衣格之中,與穀雨兩人走到門口,夥計笑容可掬地將白毛巾遞了過來,兩人接在手中出了門。
    那夥計見兩人走遠,這才向不遠處的一名男子使了個眼色。
    浴堂中開放了好幾個池子,已經有不少人赤條條泡著,慵懶地靠在池邊,熱氣繚繞,交談聲說笑聲回蕩在堂子裏。
    兩人找了個人少的地方邁進了池子,徐東亮燙得嘴中直吸涼氣,但臉上眉飛色舞,既痛苦又享受,穀雨則抿緊嘴唇,用手向身上不斷撩水,以便快速地適應水溫。
    徐東亮將毛巾打濕墊在腦後,仰臉看著天花板:“小穀捕頭,我能判多少年?”
    穀雨道:“我隻管抓,不管審判,隻要你配合得當,程大人自然會減少服刑的年限。”
    徐東亮道:“我偷完那李員外家,遲遲不見官府的動靜,隻以為是此人身份不夠格,難以獲得官府的關注,便將第二個目標放在了當官兒的身上,也怪我揚名心切,衝昏了頭腦,那戶部郎中是幾品官啊?”
    “從五品。”
    徐東亮抬手搓了搓臉:“即便從輕發落,那我也得蹲幾年大牢吧?”
    穀雨一怔:“你做錯了事就應該付出代價,從輕發落不代表免除刑罰,我勸你別抱有不切實際的僥幸。”
    徐東亮苦笑道:“我便是隨口一說”
    “東亮!”對麵一人忽地湊過來。
    兩人同時一驚,穀雨細細打量,對麵這人二十上下,方麵闊口,吊腳眉三角眼,長得又凶又奸,徐東亮隨即露出笑容,那人道:“幾哈些?”
    徐東亮一愣,同時用土話回道:“扯拐背時,歪人”
    穀雨笑著打斷他的話:“老朋友?我卻聽不懂了。”
    “他方才問我幾時來的。”徐東亮醒覺,改了官話:“這位是唐虎,江湖諢號飛天虎,便是虎哥給我傳的口信,邀我赴京參加英雄會。”
    “原來如此。”穀雨恍然,向這位唐虎抱了抱拳。
    唐虎回禮,把眼看向徐東亮:“這位是?”
    徐東亮壓低了聲音:“是我在京城結識的新朋友,名叫穀那個大年。”
    “穀大雨?”唐虎眼珠轉了轉:“我常在京城行走,怎麽沒聽說過兄弟的名號?”
    “我”與唐虎的偶遇事發突然,穀雨急急思索托詞,那邊廂唐虎的神色卻變得不對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