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在外而安 引子

字數:5998   加入書籤

A+A-




    “都給我好好幹,等把六百步射程的燧發槍研製生產出來,本王一定替你們做主,幫你們爭取入旗機會。”
    禮親王歹善麵對數百名工匠,和顏悅色地說道。
    聽說還有希望編入女真八旗,這些漢人工匠不免有些喜形於色。
    要知道,他們作為專業技術人員,雖然在盛京也能吃好喝好,衣食無憂,物質待遇尚可,但卻沒有什麽人身地位可言。
    上麵的旗人工頭,平日裏對他們非打即罵,若是家中女眷略有幾分姿色,還有可能被人家強行擄走,被迫以色娛人,真是一點兒尊嚴都沒有。
    可要是編入女真八旗後,那就大不一樣了。
    在盛京,旗人才算是“自己人”,在社會上享有較高的地位和聲譽,漢人入旗後可擺脫被歧視和壓迫的境遇,成為統治階層的一部分,擁有一定的政治權力和影響力,還可以與滿族貴族建立更緊密的聯係,借此獲得更多的政治、經濟、文化資源和司法上的優待,家中老小也無需為個人安危擔憂了。
    想到這裏,眾人喜形於色,都表示一定會好好幹,認真幹。
    禮親王歹善溫言軟語,給諸位漢人工匠說了許多貼心話,這才縱身上馬,打道回府。
    然而在回去的路上,他的臉色卻越發難看了。
    他這次率領清軍入關突襲,雖然將保州兵工廠、保州紡織廠的一些生產設備都給搬運到了盛京,將保州鋼鐵廠砸了一通稀巴爛,但因為盛京缺少生產資料和產業工匠,故而那些辛苦搬運回來的生產設備,和一堆破銅爛鐵沒有太大差別。
    如今,不要說達到保州兵工廠原有的能夠批量生產八百步有效射程燧發槍的生產水平了,依靠盛京現有的人手,連六百步有效射程的燧發槍,都還尚未生產出來,這不免讓清廷高層大失所望。
    連帶著眾人對於禮親王歹善,也有些埋怨起來。
    好在皇太後布木布泰還是非常支持他,這讓禮親王歹善的心情稍微好受了一些。他親自前往新成立的盛京兵工廠,向那些漢人工匠們示好,便是希望盡快拿到成果,回報皇太後布木布泰對他的一片柔情。
    但現在又有另外一件事,讓歹善心中焦慮不安。
    他聽說周進這廝,在金陵炮製了一份所謂清廷戰犯名單,內中包括皇太後布木布泰、幼帝福臨以及諸位王公大臣。
    雖然知道,這都是周進這廝的攻心之計,但禮親王歹善還是為此深感苦惱。如今不比前些年了,清廷麵臨的局勢,已然一步步惡化。
    除了奪嫡之爭,導致清廷大傷元氣之外,北方草原部落也明確投靠了周進一係,旅大總兵黃金龍在遼南一帶也表現得非常積極。
    上次保州戰役期間,黃金龍在登萊水師的配合下,打到了蓋州、海城一帶,導致盛京城中人心惶惶。
    等於說,女真八旗數萬兵力,現在要同時麵對北方草原部落騎兵、山海關守軍及黃金龍遼南守軍共三個方麵的軍事壓力,要不是歹善心智堅韌,他這個首輔大臣怕是都有些撐不住了。
    殘陽似血,傾灑在盛京這座古老都城之上,為其披上了一層詭譎而凝重的外衣。禮親王歹善的王府在餘暉映照下,朱紅的大門緊閉,門口那對石獅子仿若也承載著歲月的滄桑與此刻的壓抑,靜靜地蹲守著。
    歹善騎著高頭大馬,行至王府街口,遠遠瞧見王府周遭兵甲森列,刀光劍影在夕陽餘暉中閃爍跳躍,心頭不禁“咯噔”一下,慍怒頓生,暗自思忖:“何人如此膽大包天,竟敢在我王府附近這般張狂?莫不是要蓄意尋釁,可如今這局勢本就如履薄冰,千萬別再生事端。”
    待他款步邁入府門,瞧見忠親王濟爾哈朗、渝親王阿濟格正端坐在廳中,廳內燭火搖曳,映照著二人鐵青的麵龐,氣氛凝重得仿若能滴下水來。
    歹善腳步一頓,微微一怔,刹那間便明了這陣仗是二人所為,可滿心的疑惑也隨之湧起:究竟是怎樣的驚天變故,能讓他們如此興師動眾地聚在我這裏?
    “瞧瞧你們幹的好事!在這盛京城中弄出這般興師動眾的場麵,究竟所為何事?”歹善忍不住出言斥責,麵容上滿是不悅之色,聲音在這寂靜的府邸中回蕩,驚得窗外樹枝上的幾隻寒鴉“呱呱”叫著飛散。
    他心中既氣二人莽撞行事,攪得王府周遭不得安寧,又隱隱有些不安,預感即將知曉的事情絕非小可。
    濟爾哈朗與阿濟格相視一眼,皆麵色鐵青,仿若寒鐵。濟爾哈朗沉沉開口,聲若悶雷:“王爺,如今這盛京城內,人心惶惶,如驚弓之鳥,實不得不防啊!”
    言罷,他緩緩從袖中掏出一份密函,重重地拍在桌案之上,“王爺且看看這個,金陵傳來的那份所謂‘清廷戰犯名單’。”
    歹善目光掃落,臉色微微一變,隻見三人的名號赫然在列。他先是一愣,仿若被一道閃電擊中,瞬間的驚愕後,嘴角隨即扯出一抹略顯牽強的笑意:“哼,不過是周進那廝的攻心之計罷了,早前不就有風聲隱隱傳來?我就知道,那家夥不會安什麽好心。”
    可他心底卻還是泛起一絲寒意,這憑空冒出的戰犯名單,無疑是在這動蕩時局裏又拋下的一顆巨石,激起千層浪。此時,窗外寒風呼嘯而過,吹得窗欞“咯吱”作響,似是為這緊張的氛圍添了幾分嗚咽,也吹得歹善的心愈發沉重。
    阿濟格卻苦笑著連連搖頭,仿若滿嘴黃連,滿心苦澀溢於言表:“咱們三個指定是在劫難逃,可王爺您細瞧瞧,這名單之上遺漏了誰?”
    他心裏既為自己和眾人深陷這莫名困境而憤懣,又對名單背後隱藏的陰謀深感憂慮,仿佛看到大清內部即將被這股暗流撕扯得支離破碎。
    歹善凝神定睛細看,瞬時,臉色陰沉如水,皇太後布木布泰和幼帝福臨的名號竟不在其間。
    “這是何道理?憑什麽他們能安然置身事外?”歹善怒聲詰問,聲震屋梁,桌上的燭火也被震得晃了幾晃。
    他心中震驚不已,暗自揣測:莫不是有人蓄意為之,要在盛京內部挑起更大的紛爭?這般手段,實在是陰險毒辣,這大清的江山,怕是要被攪得不得安寧了。
    濟爾哈朗恨得牙關緊咬,腮幫鼓起,眼中滿是怒火:“還不是曹格那混賬東西!聽聞最初這名單足有三十餘人,上至皇太後、皇帝,下至王公大臣,一網打盡。偏生這曹格向周進這廝進獻讒言,施了這等挑撥離間的毒計,如今倒好,皇太後、皇帝與兩黃旗、正藍旗的一幹要員都未上榜。”
    他邊說邊在心中痛罵曹格的小人行徑,為大清的前途憂心忡忡,深知這一來一往的算計,已讓局勢失控,如脫韁野馬般難以駕馭。
    歹善眉頭緊鎖,仿若擰成一個“川”字,猶豫道:“皇太後不會因此就對咱們三人的忠心起了猜忌吧?”
    他此刻滿心焦慮,腦海中不停浮現皇太後布木布泰那嬌媚的麵容,一旦她對自己不再信任,不僅個人性命堪憂,這朝堂之上的平衡也將被徹底打破,各方勢力定會趁亂而起,後果不堪設想。
    阿濟格冷哼一聲,仿若三九寒天的北風,冷意刺骨:“這還算小事。關鍵是兩黃旗的索尼和遏必隆二人,他倆不在名單之上,如今這盛京城裏謠言漫天,說上次遏必隆攻上保州城頭,未趁勢攻入城內,是早被周進的情報部門收買,暗通款曲,私下勾結。”
    他話語中帶著幾分嘲諷,又藏著深深的擔憂,看著這謠言如同野火燎原,卻無力阻止,深知這對大清的軍心士氣是致命一擊。
    歹善下意識擺手否定,仿若要揮去這荒謬之語:“絕無可能!遏必隆攻西城門時遭到燧發槍掃射,身邊親信死傷大半,此乃本王親眼所見,豈會有假?”
    他心裏一方麵堅信遏必隆的忠誠,另一方麵又害怕這無端的謠言會被無限放大,成為有心人手中的利刃,將大清的根基一點點削蝕。
    阿濟格卻不依不饒,仿若咬住獵物的惡犬:“他既已投靠周進,哪還顧得上心腹死活?沒準就想借刀殺人,將咱們安插在他身邊的眼線屠戮殆盡。”
    濟爾哈朗緊接著補充,仿若補上致命一擊:“更蹊蹺的是,今晨遏必隆帶府中兵丁出城而去,他若心中無鬼,誰能信?他這一走,索尼也跟著出城,眼下整個盛京,人人自危。我與忠親王不得不帶兵前來,以防有叵測之人突然動手。”
    他的話語裏透著無奈與警惕,深知這一舉一動都可能引發連鎖反應,稍有不慎,盛京便會陷入萬劫不複的戰亂深淵。
    歹善心中暗忖,這下可糟糕透頂。未入戰犯名單的兩黃旗和正藍旗,怕被其他五旗針對;上了名單的五旗人馬,又怕遭人算計,這盛京豈不亂成一鍋煮沸的熱粥?
    他心中對周進恨意滔滔,暗暗咒罵:兩方交戰,不妨明刀明槍,何苦用這等下作手段,攪得清廷內部離心離德、猜忌叢生,仿若瘴氣彌漫呢?
    此時,王府外馬蹄聲驟起,仿若疾風驟雨,一陣喧鬧如潮水般傳來。三人對視一眼,警惕起身,阿濟格更是手按刀柄,仿若隨時準備出鞘搏殺:“我去看看。”
    他心裏既緊張又有些許興奮,仿佛即將麵對一場大戰,能借此宣泄心中的憤懣與憋屈。
    不多時,阿濟格領進一位氣喘籲籲的參領,那參領跪地急報,仿若瀕死之人呼救:“王爺們,不好了!兩黃旗的人馬在城外集結,動向不明,城內百姓也開始慌亂囤糧,市麵大亂啊!”
    歹善心頭一沉,仿若壓上千斤巨石,看向濟爾哈朗:“看來局勢比咱們預想的還糟,得想法子穩住局麵。”他此刻心急如焚,深知若不及時遏製亂象,盛京必將陷入萬劫不複之地,可又一時無計可施,滿心焦慮。
    濟爾哈朗來回踱步,仿若困獸掙紮,思索片刻道:“當務之急,先派人盯住兩黃旗動靜,再進宮麵聖,向皇太後解釋清楚,絕不能讓這猜忌之火越燒越旺。”
    阿濟格卻麵露難色,仿若霜打的茄子:“進宮?萬一皇太後已聽信讒言,咱們豈不是自投羅網?”他心中既害怕皇太後的怪罪,又對未知的宮廷變數深感恐懼,仿佛前方就是一道懸崖,跨過去生死未卜。
    歹善皺眉,仿若眉心藏著風暴:“現在不去解釋,隻會讓誤會加深。咱們身正不怕影子斜,帶上親兵護衛,量也沒人敢輕易動咱們。”他雖這麽說,心裏其實也沒底,但事已至此,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計議已定,三人匆匆點齊兵馬,仿若裹挾著雷霆之勢,直奔皇宮。
    沿途所見,街巷蕭條,仿若寒冬荒村,百姓惶恐,仿若驚惶的野兔,店鋪多有關門歇業者,盛京仿若被一層陰霾死死籠罩。街邊的枯樹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枯枝像是瘦骨嶙峋的手指,指向陰沉的天空。
    歹善望著這衰敗的景象,心中滿是悲涼:這曾繁華無比的盛京,何時竟淪落到這般田地?大清的榮耀,難道就要在這內憂外患中消逝?
    皇宮門前,侍衛們如臨大敵,仿若守護巢穴的猛禽,見三位親王帶重兵前來,更是緊張萬分。濟爾哈朗上前高聲道:“我等求見皇太後,有軍國大事相商,速去通報!”
    侍衛入內不久,傳旨太監尖著嗓子出來,仿若夜梟啼鳴:“皇太後宣三位王爺進宮,隻許帶貼身護衛。”
    三人對視一眼,留下大部兵馬,僅帶數名親信入內。
    大殿之上,皇太後布木布泰端坐鳳椅,仿若威嚴的神祇,幼帝福臨在旁,眼神透著不安,仿若受驚的小鹿。殿內香煙嫋嫋,卻掩不住那凝重的氣氛。
    歹善率先行禮,仿若朝拜的信徒:“臣等參見皇太後、皇上,願太後福壽安康,皇上萬歲金安。”
    他行禮時,心中滿是敬畏與忐忑,深知這一去一來的對話,關乎大清的生死存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