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漁臉色的確不好看，隻是成立了一個市舶司，不曾想變成一個他無法掌控的窟窿。
    但仔細想想，卻也沒必要那麽生氣。
    除了市舶司成立之初他的投入之外，建安領地上並沒有太多流水經過市舶司，又或者說一直以來都是於仁福一家在經營而已。
    隻是市舶司的事情，連同賬目的事情的確要清理了，不然他戍西十年，功夫花費了不少，最後都便宜了那些“有心之人”可就不美了。
    璿素見方漁不再說話而陷入思考，她知道這一番話的目的已經達到。
    能如此向方漁點出這些，其實背後是鍾離劍、方宜國、穀仲南等人數次請求，璿素經過一番仔細思考之後，才適時抓住的機會。
    人人皆知方漁重感情，因此於仁福也是眾人相當忌憚的一位。
    二人來到前院與方宜國見麵，璿素依然戴著她的麵紗。
    這位曾經的輪回教聖女，當初也是深居簡出的神秘人物，能見到她的，除了身邊之人，就是求上門的人。
    但即便見麵，璿素也肯定是麵紗遮麵。
    當初見方漁時沒戴麵紗，是因為求人的禮貌，更有些求人的迫切之意在內。
    “宜國，所來何事？”方漁不等方宜國見禮，就直接問了起來。
    方宜國一副笑臉的說道：“領主，城南‘高屋堂’的龐佐用掌櫃到我們執法堂來報案，說他們東家去第五城辦事，已經快一個月還沒有回來。”第五城就是管理包括建安領地在內，由修真聯盟建立的大城。
    方漁聽著可笑，說道：“這算什麽報案，沒回來就派人去找唄！難道還要我們執法堂或者巡城司派人？嗬嗬！派人也行，他們出點兒費用，這種賠本的買賣不能幹啊！”
    璿素笑道：“廣宇，宜國大將軍來此，事情肯定沒那麽簡單的！”
    方宜國趕忙點點頭，說道：“是這樣的，那龐掌櫃來報案的時候，說起前一段時間，有涼國的人找到高屋堂，要求高屋堂幫他們購買我們建安堂的丹藥。高屋堂你知道的，是咱們建安城十大藥房之一，在咱們建安堂的拍賣會上也是常客。”
    說到這裏，方宜國停下來，看著方漁。
    方漁露出一些感興趣的神色，微微點頭。
    璿素笑道：“宜國大將軍，你就一口氣說完吧！”
    方宜國嘿嘿笑了兩句，繼續說道：“高屋堂的大東家龐世恩是中州聯盟龐家的嫡係，龐家也是中州聯盟裏，和咱們方家同一個級別的大家族。他們也擁有一國，名為南安國，所以也稱為南安龐氏。龐世恩所在這一支以製藥為生，足跡也是遍布大陸很多地方，在咱們尚武城的丹城裏，也有南安龐氏的丹藥堂。龐世恩的高屋堂最初在涼都，後來搬到香蜜城，又到第五城，前年咱們建安城建城後不久，他們就在建安城開了分店，去年更是把整個高屋堂總店搬了過來。”
    說到這裏，方宜國端起茶杯潤了潤嗓子。
    方漁道：“的確，高屋堂很早就在建安城了，這個名字我很早就知道，那位龐世恩掌櫃我應該是見過的，不過可能人和名字對不上，嗬嗬。”
    方宜國點點頭，繼續說道：“雖然他們是把總店搬了過來，但仍然在涼都、香蜜城、第五城有分店，但聽說，大概這些地方除了售賣他們自己的丹藥之外，也售賣建安堂的丹藥，且都是拍賣形式。為此，我們還暗地裏調查過，看他們有沒有明目張膽的把咱們的丹藥賣去涼國。”
    方漁道：“估計就算是他們賣了，咱們也查不出來。畢竟渠道太過複雜，我們賣出去的丹藥價值也不是都那麽大，值得花人力物力查明去向。”
    方宜國聳聳肩，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璿素笑道：“如果性質惡劣，我可以幫著查一查的！”她如此說，自然是要透過因果牽連去查丹藥的走向。
    方漁搖搖頭，說道：“這家高屋堂總體還行吧！這種事情咱們也管不過來，咱們主要是看九品以上丹藥的去處就好，這些丹藥提升人修為的概率太大，現在是越來越不敢輕易往外賣了！”他嘴上雖在說著不敢輕易往外賣，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璿素看向方漁，眼睛彎成了月牙狀。
    方漁對璿素回以微笑，似乎在說，我更擔心你的病情。
    方宜國看著這二人在他麵前明目張膽的小動作，咳嗽兩聲，繼續說道：“還是說回高屋堂吧，高屋堂現在三位東家，除了龐世恩自己之外，還有龐世恩的親弟弟和龐世恩的小舅子。我大概問了龐佐用，居然是龐世恩占七成股份，龐世恩的小舅子占兩成，龐世恩的弟弟龐世傑占一成。龐世恩現在沒有正妻，隻有妾室，小舅子是他妾室的弟弟，那位妾室是涼國人。”
    方漁點點頭，問道：“所以，涼國找到龐世恩頭上，和他的這位小舅子有關？”
    方宜國點點頭，說道：“大概如此吧，龐佐用隻是店鋪掌櫃，他對這些也不太清楚。”
    方漁點點頭，說道：“那就派人幫他們查查吧！說不定能查出點兒東西。不過這件事情你們辦就好，我就不參與了，估計是些狗屁倒灶的事兒。”
    方宜國笑道：“嘿，領主，你想到是什麽事情了嗎？”
    方漁無奈道：“大概率是與家產爭奪有關，說不定他們應了順西王的要求之後，順西王就替他們處理掉龐世恩。”
    璿素也笑道：“還有，這股份比例也不對，應該有故事吧！”
    方漁看向璿素，笑道：“存在這個可能，但也可能是他最初和這位妾室創業，後來弟弟才投奔過來的。”
    璿素笑著點頭，說道：“嗯，我可以幫著查案，咱們驗證一下，看看你說的對不對！”
    方漁趕忙道：“別，這種事情宜國他們來做就好，不用你出手，嗬嗬，不用！”
    見方漁如此緊張璿素，方宜國無奈的張張嘴不知道說什麽好。
    璿素擁有強大的分析推理能力，在很多事情上，她都能一針見血、一語中的，這種能力來執法堂最合適。
    但是，這位璿姑娘大概率是領主心愛之人，方漁對她緊張的很，生怕她受了累。
    對此，方宜國看得一清二楚，雖有心勸上一兩句，讓璿素來執法堂發揮一下作用，但他也不傻，於仁福他尚且可以忍讓，這璿姑娘的事兒，更得讓著了。
    對璿素，想讓她幫著幹活，隻能等不得已的時候，又或者她主動要求。一點兒小事兒就想安排她幹活，那是挑戰領主底線的找死行為。
    方漁嗬嗬笑道：“宜國，那就找人再深挖一下吧！如果高屋堂徹底倒向涼國，還是要及時找一個借口清理出去的！”
    方漁心裏對高屋堂如何一點兒也沒興趣，他關心的隻是身邊人和建安城整體的安穩。
    方宜國行禮應下，見不得方漁和璿素眉來眼去的，他及時告辭離去。
    璿素笑道：“其實閑著也是無聊，跟去看看也是不錯的。”
    方漁看著璿素精致的臉龐，對方很聰明，方宜國一走她就把麵紗除去，反正這府上人也不多，也不擔心被人來人往的看到。
    她習慣性的將頭枕在方漁肩膀上，語帶撒嬌的說道：“行不行嘛，我就去看看！”
    方漁僵硬的點點頭，說道：“看沒問題，不過不能動用神念，不能用你的因果之術！”
    璿素嗬嗬笑著，說道：“嗯，我就是去看看，這家高屋堂似乎事情不少的！”
    方漁感慨道：“誰家不是一堆事兒！想讀懂一個家族，哪怕隻是一個小小的分支，其實都很難！所以，咱們沒必要在這種事兒上麵花心思的，你說是吧！”
    以方漁過往的經曆，他對別人家的事情一點兒興趣也沒有，這方麵與多事兒的方子墨和白嫻鳳一點兒也不像。
    璿素的興趣其實也不大，但她一方麵是無聊，另一方麵是想能幫到方漁。畢竟白吃白喝白治病，也不是她的性格。
    隻聽她輕輕“嗯”了一聲，對方漁不答應她去，臉上露出一些失望。
    方漁似乎感受到了對方的失望，他無奈道：“快回去打坐吧，我會和宜國他們說的，不過，你一定不能動用因果之氣幫忙，更不能動用神念。”
    璿素終於露出笑容，又嗯了一聲，“放心吧，不會的！”
    方漁想說兩句諸如“給你治病不容易”的話，卻又擔心對方多想。
    就在他猶豫間，璿素已經起身，準備離去。
    方漁叫住她，說道：“對了，我準備對賬目來一次清查，你有什麽好建議嗎？又或者，有沒有什麽合適的人推薦？”
    璿素略一沉吟，說道：“人暫時沒有，不過兩種賬務管理形式，一種是類似家族的形式，一種是類似管理機構的形式，看你選哪種了。”
    方漁問道：“具體說說看！”
    璿素說道：“家族形式就是賬房管理，管理機構形式就是要將收入和支出設立一個專門的部門，名叫度支司。”
    方漁有些愕然，卻不曾聽說管理機構有這樣的部門，他不由得說道：“還有這樣的機構嗎？”
    璿素道：“其實管理機構一般都包含這樣的一個部門，但有些管理機構也沒有，因為采用的是賬房的形式。如果是賬房，就更加私人一些，錢都在如城主、宗主之類的手裏，若是管理機構，錢就在管理機構了，所以，很多人不喜歡這樣，就不設置。”
    方漁回想一下他曾經經曆過的青山城、三合派，似乎都是用小賬房來管理收支。想到這裏，他有些尷尬的笑笑，看來見識還是淺薄了。
    “那你說建安城采用哪種形式比較好？”
    璿素道：“其實哪種形式的問題都不大，你這裏現在應該是按照賬房管理形式在做，原本問題也不大，不過設置上少了一層，還缺乏監督機構，這才有了點兒問題。”
    方漁倒是光棍，直接說道：“大概問題出在於仁福身上了！風氣是他帶壞的！”
    璿素點點頭，卻也不評價，對於這位方漁兩位重要妾室的祖父，大家都很忌憚。其實她還想說，方子墨在其中也沒起什麽好作用，隻是此時說，就更沒有必要了。
    方漁笑道：“你在這方麵有經驗沒有？”
    璿素搖搖頭，“我也不太懂！不過見過一些而已！”
    “那幫我想想，怎麽重新清理一下手裏的賬目。”
    璿素點點頭，輕輕說道：“其實你這裏的收入早就大過支出，根本沒必要填自己的錢進去的！”
    方漁點點頭，對此他心裏早就有數，不過他的興趣在修煉上，並不在這些地方，所以，很有些視而不見的意思在。
    璿素說道：“我回去好好想想吧！找個時間咱們來聊這件事情。”
    方漁點頭應下，璿素扭頭向自己的小院走去。
    方漁為何敢將如此收支大事直接交給璿素？因為他雖不懂收支之事，卻明白二人在這件事上，乃是利益相同的共同體。最少璿素應該清楚，給她治病的丹藥，藥材是花領主府的錢買的。
    三日後，方漁再次為璿素拔除過天地之力。
    空閑時間，一身輕鬆的璿素和方漁聊了起來。
    沒說上幾句，話題自然轉向璿素這幾天跑去看熱鬧的執法堂那邊。
    “想不想聽聽高屋堂的事兒？”璿素問道。
    方漁嗬嗬笑著點點頭，作為無聊時候的八卦，聽璿素說說這些尚可。
    璿素說道：“高屋堂股份變成現在的樣子，的確是有緣由的，還是個狗血的故事……”
    方漁拿出一旁的茶具，開始燒水泡茶，璿素則滔滔不絕的講了起來。講述的過程中，唐星和唐月也跑了過來，四人圍坐在一張小圓桌前，一邊喝茶，一邊聽故事，好不愜意。
    說起高屋堂，自從龐世恩祖父那一輩人，就來到涼國經營煉藥房。
    龐世恩的祖父是三品煉藥師，他的父親修為不成，沒過先天，卻也能仰仗祖上餘蔭，與兩位一品煉藥師勉強維持生存。
    後來，兩位一品煉藥師，一位年事已高，退休回家養老，一位轉投別家藥房。這期間高屋堂差點兒倒閉，龐世恩的父親差點兒帶著全家回了中州聯盟去投奔親戚。
    還好有龐世恩比較爭氣，修為最終突破到二品煉藥師，繼承了家業，不至於讓高屋堂關門。
    龐世恩現在是三品煉藥師，修為在開光巔峰到開光大圓滿之間，龐世傑是築基初期修為，因為資質有限，心性不定，所以隻是個能煉製一品丹藥的高級藥劑師，並沒有繼承家學。
    龐世恩大龐世傑十四歲，龐世傑十六歲的時候，父母因意外走到生命盡頭，做父母的喜歡小兒子，害怕當哥哥的不管弟弟，這才將股份平分，並約定兄弟二人不能分家，。
    多年來，龐世恩依照父母遺言，從來未曾虧待過弟弟。
    兄弟二人之間的嫌隙出在龐世恩當年的正妻身上。
    龐世恩結婚早，他的妻子也來自中州聯盟，是普通人家的女兒。龐世傑因為在適婚年齡遭遇父母變故，之前婚約隨之作廢，直到現在一直沒有娶妻。
    龐世恩和他的正妻對這位弟弟和小叔子也是盡心盡意，既是兄嫂，又做爹娘。龐世傑也知長兄如父、長嫂如母的道理，同樣真誠對待二人。
    龐世恩與妻子之間育有一女，名叫龐娟娟，生的也是如花似玉般的美麗。
    說起來，這四人身後有煉藥堂為生，家庭美滿和睦，當真是好生幸福的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