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彌漫著濃稠如墨的霧氣。
    絲絲縷縷地纏繞在粗壯而詭異的樹幹之間，霧氣仿若有生命一般，輕輕蠕動著，散發出一股潮濕腐朽的氣息。隻見在那霧氣氤氳的森林深處，有一雙眼眸散發著幽綠色的光，猶如兩團鬼火，在黑暗中閃爍著滲人的寒意。
    “什麽人？”
    黑森林當中的注視不像是善意的注視，所以小巫師第一時間掏出了自己的魔杖，兩人的目光瞬間交匯時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伊恩已經能清楚的感覺到對方目光中蘊含的困惑。
    “你是誰？”
    他沉聲問道，聲音在寂靜的森林中回蕩。然而，對方並沒有回答。那雙眼睛隻是靜靜地繼續盯著伊恩像是在洞悉什麽。
    “外來的巫師“一個沙啞的聲音從眼眸閃耀的地方響起，卻又像是同時從四麵八方響起，連周圍的河水裏都好似在重複流淌起這句話。
    有著五邊形奇特眼睛的主人緩緩向前移動，霧氣在她周圍形成了一種包裹她全身的漩渦，不過伊恩卻能感知到對方是個蒼老的女性。
    “你不屬於亡者的國度。“
    她盯著伊恩，很是不解，眼眸裏充滿了思索的感覺。
    “我隻是路過而已。”
    伊恩保持著魔杖的穩定，同時悄悄用腳尖在地上畫出一個隱蔽的防護符文。“如果這片森林是你的地盤，我這就“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
    老女巫就像是權衡清楚了什麽一般。
    “路過？“
    老女巫突然發出一聲滲人無比的尖笑，在她笑聲中整片黑森林都活了過來。扭曲的樹木睜開樹皮上的疤結露出了其中包裹的眼球。
    垂掛的苔蘚變成千萬條碧綠的小蛇。
    齊刷刷轉向伊恩的方向。
    “是路過的話，那你可要付買路錢了，親愛的……小傳奇先生。”這一刻，女巫的聲音好似突然年輕了五十歲。
    聽起來甜美如蜜，嫵媚動人。
    她居然已經認出了伊恩是一位傳奇，可即便如此，她好似還是沒有選擇避開的意思，反而有種要從伊恩身上搜刮什麽事物的感覺。
    伊恩也是在此刻感覺到了周圍的環境出現了一些變化。
    幻影移形的魔法好像使用不出來了。
    這明顯是老女巫的手筆。
    “來嘍~”
    老女巫蠢蠢欲動。
    伊恩的防護符文在最後一刻亮起金光，擋住了從地下突然突然刺出的一連串骨刺。他迅速後跳魔杖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烈焰征途！”
    伊恩魔杖頂端驟然爆發出耀眼的光芒。
    那光芒如同烈日般熾熱，瞬間照亮了整個黑森林。緊接著，無數火焰從法杖中噴湧而出，如同洶湧的海嘯般呼嘯而過。
    席卷著飛奔向了隱藏在濃霧裏的女巫。
    火焰在空中翻騰、扭曲，形成了一條巨大的火龍。火龍咆哮著，呼嘯而過的瞬間染上了藍色，帶著毀滅性的力量衝向老女巫。
    “哦，真是讓人歡喜的魔法。”
    老女巫在火焰巨龍麵前宛如一隻螻蟻，不過她卻並沒有出現任何的慌張，而是咯咯直笑著抬起了自己的雙手。
    她的手指像操縱木偶般舞動，奇怪的韻律間，伊恩的魔法竟是遭到了扭曲和變形，遮天蔽日的火龍瞬間被扭曲成了成千上萬隻黑色的蝴蝶。
    在老女巫的操控下。
    那些蝴蝶突然調轉方向，鋪天蓋地的朝著伊恩呼嘯而來。它們的翅膀看起來非常靈動，然而卻閃爍著如同刀鋒一般的光澤。
    “用認知在扭曲現實？”
    伊恩瞳孔收縮，這樣的手段，他已經在壞女人摩根老師那裏了熟於心，隻是他剛晉傳奇，還未能在這方麵進行過多的鑽研。
    沒想到。
    如今會在這新地圖的黑女巫身上再次看到類似的操作。果然，對方敢於向一個傳奇發起攻擊，必然是有那麽幾把刷子的角色。
    就是不知道這個老女巫到底是曆史上的什麽人物。
    “禁咒終焉！”
    伊恩揮動了一下自己的魔杖，那個源於自創，但脫胎於【萬咒皆終】的魔法瞬間釋放，無數蝴蝶在頃刻間徹底化作了雲煙。
    “咦？”
    老女巫第一次露出驚訝的表情。
    “很厲害嘛。”
    她身上的迷霧，也在伊恩的魔法下消散，露出了那衰敗的麵龐。
    果然是一個邪惡反派般的老女巫，皮膚皺巴巴的，如同幹涸的河床，隻是這個看似虛弱的老者卻擁有極為強大的實力。
    她深陷的眼窩中那雙幽綠的眼睛閃爍著瘋狂與詭異的光芒。
    “我可不是有意闖入你的領地。”伊恩心中不斷尋思為什麽迷離幻境要將自己帶到這裏，眼前的這個老女巫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他的再次示弱並未獲得老女巫的善意。
    “親愛的，你還沒有明白，你闖不闖入這裏，對我來說並不重要。”老女巫抬起手，摸了摸自己暴露在別人注視下的臉頰。
    她好似在適應這個過程。
    “那什麽才是重要的呢？”
    伊恩一邊暗中調動魔力，一邊故作好奇的開口。
    “當然是我能用你的身軀，再回一次人間……這才最重要！”老女巫圖窮見匕，信心十足，所以並沒有遮掩自己的目的。
    “原來如此，那這就是死仇了。”
    伊恩恍然大悟。
    “是的，沒錯，孩子，我會好好使用你的身體，而你就代替我留在這裏吧。”老女巫枯瘦的手指又在空氣當中抖動了幾下。
    隨即。
    整片森林的地麵突然開始蠕動——黑色的土壤隆起，形成數十個與伊恩一模一樣的人形泥偶，每個都完美複製了他的持杖姿勢。
    “有意思。“
    伊恩舔了舔突然幹裂的嘴唇，感到魔力在血管裏興奮地奔湧。除了麵對梅林的時候外，他還真沒在其他巫師身上感受到過這樣的壓力。
    嗯。
    海爾波不算。
    海爾波那時候的狀態都已經不是巫師了。
    “能複刻我的魔法嗎？”
    伊恩看著那些泥塑一般的人偶。
    下一刻。
    老女巫就用行動來給出了答案，她如同彈琴一般點著手指，泥偶們同時舉起魔杖，整齊劃一地施放咒語。
    數十道不同顏色的光束交織成網，封死了伊恩所有退路。這些咒語都是真實的——女巫竟然能通過扭曲認知讓泥土複製品施展真正的魔法。
    “確實有趣。”
    伊恩的眼眸裏閃過了幾絲詫異。
    不過。
    也就僅此而已。
    “可惜，它們沒有我這樣的魔力，也沒有我所擁有的魔法！”伊恩渾身上下的魔力湧動，仿佛天傾一般的壓力頓時出現。
    所有指向他的魔法幾乎都是同時停止在了半空當中。
    仿佛。
    遭遇到了凍結。
    “這是什麽魔法？”
    老女巫皺皺巴巴的臉上帶著幾分驚愕，同時，還有幾分不解，照理說，她召喚出來的人偶應該能釋放一切伊恩所擁有的魔法才對。
    然而。
    事情卻和她預測的不一樣。
    “時間魔法？”
    老女巫驚疑不定的猜測，這種魔法超出了她的認知。
    “是命運，女士。”
    伊恩盡可能的保持著鄧布利多教導的禮貌。
    “不是所有人都像是我一樣，有如此厲害的悟性，這或許是我獨有的魔法，可惜，你的這些玩偶沒辦法將它複製。”
    伊恩輕輕揮動魔杖，就像是撥動了命運的琴弦，於是，那本來指向命中他的魔法，全部都調頭齊齊轟向了老女巫。
    隻不過。
    老女巫沒有動。
    所有魔法在接近她的時候又全都變成了黑蝴蝶。
    “既是死仇，那就不要怪我了哦。”伊恩沒有驚訝，而是迅速抬起魔杖，調動魔力，於這亡者的土地使用出了禁忌的魔法。
    “邪能爆發！”
    一道墨綠色的光柱衝天而起。
    就宛如核爆後的蘑菇雲。
    不斷地向著四麵八方的方向擴展而去，所過之處，就連空間和時間都要凋零，這畢竟是能夠殺死女巫摩根的可怕魔法。
    它所過之處。
    死物亦要走向終結。它不隻是死咒，更是是命運的錨定，任何事物都無法避免的，終將降臨的那一個結局。
    周圍的事物全都染上了象征死亡的綠色，無數仿佛活過來的扭曲樹木哀嚎著消亡，就連一絲一毫的殘留都沒有能夠留下。
    靈魂。
    還能再死一次。
    而那。
    就將是什麽都沒有的虛無。
    “嘶，好可怕的魔法。”
    老女巫感知到這個魔法裏蘊含的力量，她明顯也是被嚇了一大跳。不過，她也隻是語氣驚歎的感慨了一句而已。
    “如果我還活著，這樣的魔法足以殺死我一千次，一萬次，然而……這裏是迷離幻境。”老女巫笑的非常開心。
    “在這片土地上，認知高於魔法。”
    有些熟悉的理論從這個蒼老醜陋的女巫口中說出，讓伊恩不禁為之一愣，而就在這時候，老女巫竟是出乎意料的迎著呼嘯的綠色走去。
    如同海嘯般的綠色海浪洶湧而來，可老女巫卻隻是自信從容的閉上了眼睛，她選擇相信自己所堅信的真理開始扭曲起現實。
    於是。
    下一刻。
    隨著她的腳步落下，所有那曾經代表死亡與絕望的力量，在這一刻竟悉數流淌到了她的腳下，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所牽引一般匯聚成一股不可抗拒的洪流。隻是，這股力量並未帶來死亡，反而在她的腳下奇跡般地化作了一片五顏六色的草地。
    生機勃勃，絢爛奪目。草地上的花朵競相綻放，色彩斑斕，香氣撲鼻，與周圍那曾經死氣沉沉的環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你瞧，你的掙紮，徒勞而已，新生的傳奇。”老女巫的聲音清脆悅耳，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她居然變成了一個嬌豔的美女。
    華貴雍容，氣質非凡。
    “何不順從我呢？”
    女巫蹲下身子，輕輕地摘下一朵盛開的花朵，放在鼻尖輕嗅，那芬芳仿佛能穿透心靈，勾起了她無數美好的回憶。
    “已經很多年沒見過這樣的活力了。”化身禦姐的老女巫，聲音柔和而充滿感慨，那奇特的眼眸裏全是慢慢的追思。
    “行，算你厲害。”
    伊恩歎了口氣。
    “所以，你不反抗了嗎？”
    嬌豔欲滴的老女巫笑意盈盈。
    “不。”
    伊恩卻是搖頭。
    在老女巫愕然的表情注視下。
    “確實，認知壓倒魔法，這一點我不反駁，不過……我曾見過一種壓倒認知的力量。”小巫師輕聲開口。
    “哦？”
    老女巫頓時被勾起了好奇心。
    “那是什麽？”
    她也不著急，而是仿佛閑談般開口詢問。
    “呼神護衛！”
    伊恩直接施展了魔法，無數銀絲出現，開始勾勒出少女的形體。
    “嗬，我當是什麽，你想說是希望的力量？”老女巫失望的搖了搖頭，仿佛對於伊恩的這個用魔法進行的回應很是不屑一顧。
    “不不不。”
    伊恩在阿利安娜還沒成型的時候，就立馬塞了一個戒指在阿利安娜手中，“快！叫潘德羅來打怪獸了！”
    說完。
    也不等一臉懵逼的阿利安娜反應過來。
    小巫師就撤銷掉了魔法。
    阿利安娜連帶著他給出的守護神之戒一起返回到了原本的小鎮上。
    “你等等就知道了。”伊恩穩定了心神，琢磨著自己在現世承擔不了亞瑟王的分量，可在這迷離幻境裏應該沒有問題。
    實在不行。
    就搖摩根老師吧。
    摩根老師肯定能搖過來，她最愛的就是自己這個學生了——如此想著，伊恩也是不慌，實際上他也還有一些別的底牌。
    比如。
    阿尼馬格斯形態。
    “拖延時間可不是好習慣。”
    老女巫冷笑了一下，那張禦姐風的麵龐上，閃過了幾絲不耐煩的感覺。她抬起手，好像是要出手一般。
    然而。
    就在小巫師警覺的時候。
    “不！”
    女巫的表情突然凝固。
    她那雙有著五邊形圖案的雙眸裏忽然閃過了幾絲驚恐。
    隨即。
    又被滿滿的恐懼所填充。
    就像看到了比死亡更可怕的東西。
    “我沒有走出黑森林！沒有違規！”女巫發出了尖叫，隨即，沒等伊恩反應過來，她猛地轉身，藤蔓鬥篷“嘩啦“一聲展開成蝙蝠般的翅膀。
    幾乎是眨眼睛的功夫。
    女巫便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撲向森林深處。
    “什麽鬼？”
    伊恩不知道對方到底是看到了什麽，他無比困惑的轉過頭，隻見，被他毀滅的黑森林正在瘋狂重新滋生出來。
    而在這“萬物生長”的場景裏。
    一個頭戴王冠的女人正在款款走來。
    優雅，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