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周臨喝得心滿意足。
    送走他後，方才還帶著些許搖晃的董雲海眼神一眨便恢複了清明，絲毫沒有方才的醉意。
    如此情形，一連持續了大半個月，不過每次董雲海邀約的人都不同，從兵部到戶部，從主事到宣節校尉。
    因都不是什麽值得人記憶的小官，喝個酒而已，也無人發覺不妥。
    至於三皇子盛芫皓，就更不會在乎這點小事。
    他隻在乎董雲海去辦的那件事現下進展如何了。
    董雲海聽他問起，依舊恭恭敬敬的回稟：“人已經安排好，殿下隻需等著聽結果便是。”
    “嗯，你辦事本皇子一向放心。”盛芫皓滿意地笑笑，一擺手，心情總算舒暢了。
    *
    最近，有些不太對勁。
    羽林衛統領謝安作為皇宮的主要安全守備最先察覺出來。
    暗中似乎有一股力量蠢蠢欲動，可那股力量到底是什麽，他又暫時說不清楚。
    隻是從許多官員的往來眉眼間，看出一種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以及，壓抑在那種默契下的莫名激動和興奮……
    謝安不敢揣測，隻得吩咐下頭的人加強警惕。
    直到這日，翟安明目光四顧警惕地攔在他麵前：“謝統領，屬下有要事上報！”
    “嗯？”謝安一愣。
    翟安明雖然是走二殿下的路子進了羽林衛，但無論功夫還是行事，都極合謝安胃口。
    當初陸老太師和韓老太君擋在詔獄前，還是他提醒自己不可得罪。
    所以此次他說有要事上報，謝安倒沒有絲毫敷衍。
    可即便如此，聽聞翟安明所稟，謝安依舊忍不住眯起眸子，“你說真的？”
    “千真萬確，屬下親耳聽到他說什麽殿下大計，但屬下也怕他是跟小情兒吹牛胡說的，所以這些日一直都在關注……沒想到，還真讓屬下發現了問題，謝統領，這些人全都是以往來往過三皇子府的，而且其中多多少少，都和楊府有些關係……”
    “這要隻是一個人有可能作假，可要萬一是真的呢？萬一是真的，那便是顛覆朝綱的大事！”翟安明憂心忡忡。
    謝安心驚肉跳。
    沒錯、沒錯！
    方才翟安明所說之人，十有八九都是他近來覺得不對勁之人。
    不過，這件事也太大了……
    萬一是翟安明和自己多想了，豈不要背負上汙蔑皇子的罪名？
    可要是是真的，羽林衛第一個發現此事，陛下定然會重賞自己。
    短短幾瞬，謝安心內已經天人交戰，最終他一咬牙道：“此事先不要聲張，我會派人繼續監視你方才說的這些官員，若是真的，我會稟報陛下，讓陛下親自定奪！”
    “好，好，有謝統領的話屬下就放心了，不然總是放在心裏，連個覺都睡不踏實。”翟安明憨憨一笑，絲毫沒有了方才的謹慎勁兒。
    似乎更沒去想，謝安直接向陛下稟明此事是不是會將自己的功勞埋沒？
    如此凡事都為領導考慮、絲毫不介意被領導搶功的下屬，也怪不得謝安喜歡。
    以至謝安此時望著他的背影，都在考慮，要不要過段時間便將他從普通羽林衛擢升成羽林長史？算算……他來的時間也不算短了。
    謝安將翟安明的話放在心上，也果真，很快便察覺到了不對。
    董雲海的目的便是讓三皇子造*反的消息流傳出去。
    三人成虎、箭在弦上，到時候即便盛芫皓不願也由不得他！
    畢竟下頭的人都動了，若不是有他指使，下頭的人瘋了才會做這些掉腦袋的事！
    因此，他邀約的那些人除了不引人矚目之外，還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便是心中不藏事，虛榮又嘴大。
    平日裏還好，可如此即將光耀門楣的大事，他們當真忍得住嗎？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守事在密。
    這麽多人都知道三皇子準備謀反，別人他們不敢說，可是彼此之間總會忍不住露出馬腳的！
    更何況，這些人中還有不少他以盛芫皓名義委以“重任”的……
    謝安這邊，很快便從這些人中查到兩位軍器監的典事，本來是負責軍器監中兵器的日常維護和保管，但最近一段時間，二人卻頻繁出入，遠遠超過了日常維護保管的頻率……
    種種異常疊加起來，謝安終於向崇晟帝稟報。
    不過他也機靈，稟報時隻實事求是，並不說出自己的懷疑，更沒將那日翟安明同自己說時那些事關三皇子的猜測說出來。
    事關誰，他不管，他隻要報上這些，剩下的，陛下有所吩咐他再去查。
    不失職，不瀆職。
    在職能範圍內讓陛下察覺到自己的盡心忠心，便足夠。
    謝安話落。
    崇晟帝微眯的眸子猛地射出冷光，片刻道：“此事朕會安排人去繼續查。”
    “是。”謝安正欲退下。
    “等等，”崇晟帝叫住他：“近來你也辛苦了，上次你提的為母親封典誥命一事，朕是不是忘了？一會朕讓人去送聖旨。”
    謝安一驚，繼而大喜：“謝陛下！卑職替母親叩謝陛下！！”
    謝安跪在地上叩拜大禮。
    他父親好色多情，姨娘眾多，再加上祖母苛怪，以至於母親如今已快五十，卻依舊過得並不舒暢。再加上自己的職位，並不能時時守在她身邊，所以謝安一直便想為母親求個誥命護身。
    哪怕最低階位，也能壓住祖母的一些無理要求。
    如今，終於算得願以償了！
    崇晟帝也很滿意謝安的知趣，一個誥命而已，不費事，也不用多少賞賜，倒是他稟報的那些……
    崇晟帝目光冰冷，片刻，忽然開口：“出來吧。”
    一道身影出現在麵前，跪下：“陛下。”
    “去查查，謝安說的這些人是不是真有異動，另外……去查查三皇子府！”
    別人不知道，他卻是知道這些人都是盛芫皓的。
    也是他的縱容，讓老三培養了自己的勢力。
    “是！”
    身影離去。
    崇晟帝目光望向外頭，“老三啊老三，希望你不要讓朕太過失望！否則……嗬！”
    崇晟帝微微闔上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