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心神困境並沒有繼續坍塌下去，一道被紫雲仙劍貫穿頭頂的鮮血淋漓的身影漸漸從虛空顯化進而出現在裴秋凝的身前。
    此時即將身形俱散的“江言”凝視著身前燁然若仙的裴秋凝，血肉模糊的臉上出現了無悲無喜的漠然，凜然冷徹的聲音回蕩在她的耳邊：“隻言片語間就能斷定是非曲直，這就是你裴秋凝長久以來養成的傲慢。”
    “對待自己的愛人並沒有過多確認，就能擅下決定，以心神困境為由，斬滅他的身形。”
    “以前的你是這樣的。”
    “如今的你仍然是這樣的。”
    “從來沒有改變。”
    “你永遠覺得江言和你自己的這段關係，是由你支配的。”
    “你可能覺得自己在這場關係中掌握了主動，掌控了江言的生死大權，一切都會朝著你預想的那般行進。”
    “但世事無常，你認為的也隻是你所認為的。”
    “現在你已經斬滅了自己的心神困境。”
    “但你的傲慢卻在你的心裏留下了底色。”
    “你斬向心神困境中江言的這一劍。”
    “在不久之後的現實就會得到回響。”
    “裴秋凝，這是心神困境。”
    “同樣的，這也是你真實的內心。”
    話音落下，“江言”整個身軀仿若經受不住心神困境的反噬，漸漸崩碎，漫天的生命灰燼隨著虛妄空間中的一縷微風飄散在裴秋凝的周遭，而此時聞聲的她整個人僵在了虛空之中，心神之間掀起來驚濤駭浪。
    剛才“江言”的彌留之際的一番話讓之前智珠在握的裴秋凝心緒複雜。
    傲慢。
    無禮。
    自以為是。
    每一個字都仿若尖銳的利劍插在裴秋凝的胸口之上，讓她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窒息。
    裴秋凝先入為主地將剛才發生的一切當做攝入青霧之後出現的心神困境，剛開始的她確實深受心神困境的影響，感同身受地身處在天庭之中，目睹著這一切慘劇的發生，但是當她踏入天殿之時，鐫刻在裴秋凝靈魂深處的遠古之力驟然以一種詭異的驚悸傳出了陣陣的回響，而這道回響最終影響到了如今深陷在心神困境中的她。
    這縷遠古之力喚醒了裴秋凝，讓她有力量去破開心神困境的桎梏。
    裴秋凝和杜曦最根本的差距就是實力上的參差。
    裴秋凝身為蒼界遠古時期古天庭的女帝，即使轉生末法時代，她的力量總會有所遺存。
    而杜曦饒是她身負道天靈體，是末法時代的道門最容易追趕道祖的人，但兩者力量的層級差距卻猶如天塹一般。
    即使現在的裴秋凝在關鍵的時候破開心神的桎梏，識破了心神困境的真相，斬滅了企圖讓她沉淪在無盡虛妄的“江言”，最終打破了之前讓杜曦沉淪的心神困境，但虛妄的空間即將破碎的那一刻，早已經被斬成漫天灰燼的“江言”卻顯化於世，將裴秋凝心中的傲慢和居高臨下生生撕裂開來。
    裴秋凝原以為破開了心神困境，但對於她的心神困境卻才剛剛開始。
    身處虛妄空間的裴秋凝此時滿目蕭然，清眸中的眼白漸漸凝滯，仿若陷入到了心神間的拉扯。
    而周遭原先已然被破開的心神困境如今隨著裴秋凝的心神沉寂開始泛起了濃鬱的黑色，並朝著裴秋凝所在籠罩了過去，仿若隨著時間的漸漸流逝，她會漸漸被這股純粹的黑色籠罩，吞噬。
    正因為這是心神困境的原因，自己就沒有任何猶豫地揮劍斬去。
    它即使不是小言，但他和小言的身形樣貌一般無二，自己也不應該沒有任何的猶豫應聲斬去。
    萬一他真的是小言呢？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裴秋凝就通體冰冷，心中後怕。
    他說的沒有錯，自己太自負了，絲毫沒有考慮到事情的嚴重性。
    這的確如他所說的那般，這就是自己最真實的內心。
    想到這的裴秋凝小臉蒼白，神情黯淡，原先眸眼中閃爍的光亮，此時漸漸消退。
    但是當裴秋凝醒悟過來之後，她發現自己仿若陷入到了一個思想桎梏。
    自己是不應該立刻遞出這一劍。
    但當一切都漸漸明晰之後，裴秋凝原先對心神困境中“江言”的遲疑漸漸拋卻了。
    遲疑是對未知的不確定。
    而當裴秋凝確定完之後，留給“江言”的結局就隻有死亡。
    裴秋凝不允許有另外一個人去冒充她的小言，哪怕這隻是自己心神困境中的一個小小的折射，她都不允許！
    因為小言在自己的心裏是獨一無二的！
    而當裴秋凝想通這一點之後。
    墨色濃霧驟然被天光劈開。
    裴秋凝在瞳孔震顫的刹那聽見金石錚鳴，浩然之氣自九重雲霄倒灌而下，將纏繞在她骨縫間的黑潮滌蕩殆盡，無數懸浮在虛妄空間裏黑色碎片突然凝滯。
    隨著裴秋凝心境泛起了明澈的漣漪，將整個瀕臨湮滅的幻境推入更絢爛的崩解。
    裴秋凝不是一個擰巴的人，她從來都不是，相反她是一個果斷冷靜，淡漠性命的人。
    而能讓裴秋凝擰巴的人，就隻有江言，也隻有江言。
    頃刻間心境的豁然開朗，讓裴秋凝的心境漸漸攀上了一個清淨明澈的境界。
    所謂的心神困境從另一種程度上來看也是對自身心境的一種磨練。
    現實中的裴秋凝此時睜開了自己的眸眼，絢麗的光亮在她的清眸間閃現，而原先縈繞在她周遭的青霧此時仿若遭到了一種奇詭力量的震懾，它們漸漸在虛空之中退散。
    而遠處的杜曦看到這一幕，瞳孔一震，麵容極其的不平靜，她知道心神困境的詭譎之處，剛才若不是裴秋凝的出手相救，她大概率會永遠沉淪在無盡的黑暗之中，而如今裴秋凝居然可以輕而易舉地破開心神困境，打破青霧的桎梏，她的實力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恐怖。
    神迷佛境。
    這時的周嫦看著身前淵亭嶽持的江言，莞爾一笑，正當她想要出聲的時候，她忽然間感受到了什麽一樣，她小臉上的笑容瞬時間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