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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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還沒有亮透,“哢哢”的,養心殿宮門慢慢開了。
    兩個紅衣大太監在前麵打著燈籠,戴權跟在後麵,護擁著永昌帝走了出來,向乾清宮走去。
    永昌帝一麵健步如飛,一麵問戴權:“河套還沒有消息傳來嗎?”
    戴權:“沒有。”
    永昌帝的臉色陰沉了下來。
    戴權心中一歎,伴隨著勝利,二皇子被勝利衝昏了頭腦,沒有理會繕國公石光珠的勸誡,深入敵境,卻又疏忽防備,在追擊伊克昭盟王庭殘部時遇到伏兵戰敗,三千精騎折損過半,榆林鎮副將戰死。
    若非繕國公在接到提醒二皇子“窮寇莫追”的八百裏急遞後,立刻命榆林鎮總兵和謝鯨分別領兵尋找二皇子部,又恰好榆林鎮總兵急時趕到,否則後果真的不敢想象。
    軍報是正月底送來的,今兒是二月初十,十一天了,再也沒有任何消息傳來。他對榆林鎮的戰鬥力是非常有信心的,他也堅信朝廷一定會取得最後勝利,但依舊十分擔心,擔心二皇子再整出什麽幺蛾子來,拖累整個大軍。
    轉眼間一行人來到了上書房。
    點亮了禦案上的座燈,戴權對那兩個紅衣大太監揮了揮手,兩個大太監吹熄了燈籠,退了出去。
    永昌帝攤開了桌案上的奏章,準備批閱。
    他突然想起了:“貢院那邊怎麽樣了?”
    戴權從隔間提來了銅壺,把茶水沏上,答道:“一切正常。”
    春闈每三年舉行一次,二月初九、十二、十五日分三場進行,每場三日。
    永昌帝端起了茶碗,接連喝了幾口才放了下去,接著說道:“盯緊了,千萬不要出現弄出那些有傷國體民心的事來......替朝廷取幾個像樣的人才。”
    戴權:“是。”
    就在這時,一個司禮監紅衣大太監疾步無聲走到門邊,朝戴權打了個手勢。
    戴權走了過去。
    那紅衣大太監從懷裏掏出一遝墨箋,呈給戴權。
    戴權接過,一張張仔細看著。
    北鎮撫司、司禮監都歸戴權管,時刻偵知那些京官的一舉一動。日有日報,月有月報,京官們的事他一清二楚,一天的呈報就寫著幾十京官的情狀。
    天慢慢亮了,幾縷晨曦透過窗戶射到了禦案上,永昌帝站了起來,低著頭吹熄了禦案上的那隻座燈,望了一眼戴權,又坐下翻閱奏章。
    看完了最後一頁,戴權想了一想,將其中一頁挑了出來,走回到永昌帝身旁,輕聲說道:“皇上,剛送來的日報,挺有意思的。”
    永昌帝把頭一抬:“哦?”擱下了筆,接過一看。
    “永昌四年二月初九日戌時,錦衣衛指揮使仇都尉之子仇英在教坊司與神武將軍之子馮紫英、錦鄉伯公子韓奇、王子騰公子王禮、戶部掛名行商薛蟠發生口角,被馮紫英打傷。”
    教坊司其實就是官辦青樓,隻不過教坊司隻接待王公貴族和高級官員,教坊司裏的女子大多數是犯官家的女眷及其後代,籍入專門的名冊,世代從樂,為樂籍,屬於賤籍身份。
    永昌帝眉一擰:“什麽時候一個商戶也能進入教坊司了?!”
    戴權:“皇上還記得‘紫薇舍人’薛公嗎?”
    永昌帝:“他的後人?他家不是內務府皇商嗎?怎麽成了戶部掛名行商......”說到這裏他怔了一怔,這個薛家不正是被自己示意內務府降級的嘛!
    戴權整理案頭奏章,這個薛蟠的父親當年與廢太子關係異常親密,若非死的早,薛家可就不是被降級這麽簡單了。
    永昌帝突然想起了:“金陵的案子,王子騰怎麽處置的?”
    戴權答道:“正要稟明皇上,金陵的案子判了......在王子騰的授意下,新任金陵知府判了個‘同謀沒動手’,杖一百,流放南疆。”
    永昌帝:“還算公允。”
    戴權:“這個......”
    永昌帝:“怎麽了?”
    戴權:“王子騰找人頂替薛蟠去了南疆,然後讓薛蟠本人在京城等朝廷大赦天下。”
    永昌帝冷哼一聲,卻也沒說什麽。
    戴權假裝猶豫了一下,輕聲說道:“還有一件事......”
    “說。”永昌帝望著他。
    戴權:“王子騰還給內務府負責選秀的主官寫了封信,請他關照參加內務府選秀的薛家女。”
    大順朝的選秀分為兩種,一是“三年一選”的妃嬪選秀,由禮部聯合宗人府、內務府舉辦,專門為皇帝遴選後妃。
    另一種就是“一年一選”的內務府選秀,內務府管的就是皇帝大宅裏的家事,內務府選秀就是從內務府官員、皇商的家族中挑選符合條件的女子,作為女官,入宮伺候各宮後妃,或是成為公主、郡主入學陪侍。當然了,運氣好的被皇帝看上了,得到恩寵,也可以成為低級妃嬪。
    永昌帝把臉一翻,對戴權問道:“內務府是不是每年都會把那些送了好處的人請托的女子送進宮裏?”
    戴權:“回皇上的話,內務府每年都會夾帶幾名女子,不過並不收取賄賂,都是有關係委托的,或是今後對他們有幫助的。”
    “哼”了一聲,永昌帝:“這比貪財更可惡!他們這是私自結交外官,嚴重一點可以說是結黨......查,凡是和此事有關的人,一個也不能饒!主官杖斃,其餘人等流放南疆。”
    戴權:“是。”
    永昌帝:“......告訴內務府其他人,雖然選的是伺候人的女官,但也要是清白正經的人家。還有,給王子騰去一道密旨,告訴他不要總想著通過歪門邪道鑽營取巧手段謀利......幹一點實事出來!”
    戴權:“是。”
    永昌帝習慣地端起了茶碗,又想起了:“對了,李虎練兵練的怎麽樣了?”
    戴權一笑:“不是老奴替李虎說話,他練兵確實有一手。別看就是整日帶著一群青壯跑步、站隊,但那些青壯的精氣神一天一個樣......幾位老將軍看了,都說好好操練一番,再見見血,不會比老卒差太多。”
    永昌帝吃了一驚:“當真?”
    戴權:“幾位老將軍是這麽說的。”
    永昌帝點了點頭:“成軍的時候,你親自去瞧瞧。”
    就在這時,當值大太監領著午門當值大太監捧著一份上麵粘了雞毛的軍報走到了門邊。
    午門當值大太監:“啟奏皇上,河套大捷!”
    戴權大步走了過去,一把搶過軍報折奔永昌帝身邊。
    永昌帝一把接過軍報,撕開封口展看,接著從龍椅上站起,大聲說道:“打得好!”
    不到半個時辰,河套大捷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京城,上至六部九卿,下到茶樓酒肆,連販夫走卒全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