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雲頭，商洛用從雲頂上俯瞰著地麵，“話說，要不是親眼看到棗子落下，我還真不敢相信這竟然隻是一顆棗。”
    無邊無際的大地向四周延伸開來，這裏已經是“內陸”的部分了，四周都看不見海岸。棗的褶皺形成連綿的山嶺，山嶺間山澗裏流淌著清泉。大地被綠蔭覆蓋，山上有花草樹木，隱約有一樣小的身影在山間穿行，甚至能看到被開發之後的補丁一般的田地分布在平地上。
    “這裏.是個棗子？”法厄同看著下麵大地，“這是個棗子能長出來的？”
    “理論上那是個‘咒棗’。”商洛回答，“這個倒不是白馬非馬的問題，因為咒棗確實不能算是棗。我記得薩師傅給我吃過一個，吃下去竟然有肉味，有肉香，甚至還能吃出來肘子的肥膩感——普通的棗子是不可能有這種味道。咒棗，是一種實現願望的媒介，棗子隻是個形式，或者說隻是個形狀。所以這個棗子大陸，自行長出一個生態群落也沒什麽奇怪的。”
    “你當初是怎麽要求的？”
    “當時是這麽說的——在確認蛇丹可以用之後，這些蛇實際上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價值。我本來可以隻是把他們重新扔回到那些浮浮沉沉的茶葉島上掙紮求生的，但他們給我了三顆丹，我給了他們三片樂土。不過這中間並不存在什麽交易，一定要說的話這是貢品和回賜。價值幾何隻是存乎於人心而已，不在稱上。”
    “也就說，他們給了你覺得‘重要’的東西，所以你回賜了他們最需要的東西？那麽，這算清了嗎？”
    “我倒是想兩清。但隻可惜，這不是交易，而是生活。從落子的那一刻開始，他們的命運的絲線，恐怕就已經和我交織在一起了。”
    “你想看看嗎？能從物理上看見哦~~”法厄同晃了晃手上的日神之矛。
    “還是算了吧我不想看到自己被萬千悲願纏繞的樣子。他們的願望，是不會有結果的。我是他們的神，不是他們的父。就像朝廷也從來沒有把朝貢國當兒子一樣，朝廷的兒子從始至終就隻有蘭芳等一幹內藩。對待其他朝貢國，朝廷都是無情的，不希望他們給朝廷添麻煩——理論上是這樣。”
    “那實際上呢？”
    “實際上這根本就不可能這麽理想化。朝貢不因儀式化而失卻商業意涵，也不因具有通商貿易的實質而失卻儀式內涵。說到底，賬還是要算的。”這是商洛知道的朝貢貿易，是比較古早的，並未現代化的版本。現代化的朝貢貿易目前正在由市舶司的專業人員組織，那不是一眼就能看明白的，但大體的原則還是如此。
    這方麵他上課的時候倒是上過。目前對朝貢貿易的解釋是“以宗藩之誼為本廣泛開展的‘互通有無’。”。朝貢貿易的主要形式是是“互通有無”，也就是換貨貿易。
    這種貿易的本質並不由錢財的增殖來驅動，而是為了讓各國自己的生產和再生產能夠轉動起來。這通常不涉及金錢的轉移，而是雙方直接交割對應的貨物。其中用來衡量物品價值的永樂通寶幾乎不發生移動，僅僅是用來計價——這麽做是因為，實際上沒必要真的花錢。因為大明是朝貢貿易的“絕對中心”，而錢的本質是“一般等價物”。天朝上國無所不有，要買什麽直接來提貨就行了，根本用不著用“一般等價物”來轉一道。
    所以永樂通寶雖然有實體，但還是挺稀罕的。一般隻有對方指名要一些永樂通寶才會讓帶回去，這一般是帶著當紀念品用的。最早使用永樂通寶的時代已經沉在曆史中了，東半球的各地的墓葬，甚至能稱得上是“古墓”的墓穴裏都能找到陪葬的永樂通寶。這就是那些紀念品的去處了。
    “所以處理神和人的關係，還真是複雜啊”法厄同搖了搖頭，“有沒有什麽你們也沒搞清楚的？”
    “倒是也有。偶爾有聽到，很奇怪為什麽朝鮮生產效率那麽高，能造出來那麽多拖拉機，朝鮮人不用睡覺嗎；又比如為什麽日本隻朝貢不貿易也能養得活那麽多人，難道日本人不用吃飯嗎。都不知道到底是誰在修仙，明明我們才是在仙道上更進一步的，倒像是他們已經全員築基期了，全都是仙人。這倆就在隔壁也難以捉摸，更不用說這盒子裏的蘑菇人了。”
    “這還真是.不好辦。”
    “所以，我們這次是來解決問題的。”他低頭看了一眼蛇丹，連線漸漸和地麵垂直，他們也快要到地方了。
    “開始降落吧，也不要直接降落到連線的正中央。”商洛注意到，地麵上有些地區的竟然“屋舍儼然”，似乎真的有房屋的樣子。算算年月，這已經是他們離開通天塔的第三年了。
    他不想直接降落到那些村社的頭頂，那會直接像是天神下凡似的，和他們此行的目的相悖。他們此行來的目的，就是為了找到茶壺內外的相處方式。到底是維持神和人的關係，還是進行一定程度上的幹涉，還是幹脆下場負責變成父文明和子文明的關係——又或者，為這個世界按下休止符。等等等等，這些決定都要在調查之後再做出。
    “嗯，就這裏吧。”按下雲頭，他們在一處山峰上停留。連線似乎延伸到山下的一處鬱鬱蔥蔥之處，是一片林區。通往林區的路途上有房田屋舍，還有小小的人影在行動。
    幾個人從天兵搭的手套上下來，商洛先揮手讓他們去雲上待命。天兵飛入雲端——光芒乍現，跟著一起來的“天羅地網大陣”開了一角，讓他們進去了。光芒也轉瞬即逝，隱藏在雲端上沒有露出真容。
    “好。”商洛活動了一下筋骨，“先做什麽好呢。先紮個帳篷？”
    “先燒烤！”阿波羅尼婭舉起了手，“燒烤！現在就燒烤！”
    “好好好，先燒烤。我來看看燒烤架放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