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多有麵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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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芳懷孕的事情很快就經由社員們的嘴傳到了男人們幹活的甘蔗地。
    於是,盧芳一行人剛出了衛生站,都還沒走幾步呢,就見遠處幾個人往這邊跑得飛快。
    打頭的是頭發有些自來卷,一身健碩肌肉人高馬大的顧大海。
    顧大海長得雄壯,笑得卻實在是憨厚。
    一路小跑跑到了盧芳跟前,微微喘著粗氣,看著媳婦一個勁地笑,又看看她的肚子,手第一次不知道該放在哪裏,想抱又不敢抱的樣子,看著就像是個抱著蜂蜜罐不敢下手的小熊。
    盧芳甭管之前有多擔憂,現在麵對自己的丈夫這模樣,還是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真、真的有啦?”男人小心翼翼問道。
    盧芳重重點頭,笑容燦爛。
    顧大海的神情順便變得夢幻起來,仿佛還在做夢一般。
    盧芳拉著他到薑琴跟前:“要謝謝薑同誌,要不是她提醒我,老李大夫都說我這胎可能保不住呢!”
    “對!對對!”顧大海摸著後腦勺,伸手握住了薑琴的手:“侄媳婦,今天實在是多謝你了,要不是有你,我們倆估計要到盧芳肚子大起來才能發現。”
    這一聲侄媳婦。
    叫得薑琴都恍恍惚惚。
    盧芳和薑琴對視了一眼,一下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長橋大隊是兩三個村子合並起來的大隊,顧姓,陳姓和李姓是大姓,村裏隨便遇到一個人都有三分之一的概率是一個祖宗。
    隻是以前薑琴和盧芳來往不算多。
    才一時沒想起來這層關係。
    這邊顧大海雙手護在盧芳身側,小心翼翼護著她回家去,薑琴也推著嬰兒車準備回去了。
    剩下一眾人回到了小廣場繼續醃菜,嘴裏說的已經從陳家那些事兒,變成了嬰兒車,的確良和薑琴的好日子上。
    就算薑琴說了的確良還能正常穿。
    但鄉下人家,又有多少人能擁有一件的確良襯衣?
    又有多少有的確良襯衣的人舍得把這麽一件好衣服當成罩子給孩子擋太陽的?
    這不恰恰說明了,薑知青的日子已經好到沒那麽看重一件的確良的地步了?!
    在場有好幾個女知青,都不由得感歎了一句:“以前大家還背地裏說薑知青隨便把自己嫁了,沒男人在身邊,以後要吃苦呢,現在看看,人家日子好著呢。”
    薑琴當年剛下鄉一年,就把自己給嫁了。
    嫁的還是個常年不著家的軍人。
    就算公爹是大隊長,在很多人眼裏,家裏沒男人,往後也有得苦吃。
    尤其是當時不少知青還想著回城,大部分知青都沒想過要和當地人結婚。
    薑琴是第一個。
    私底下不看好的人占了多數。
    包括大隊裏不少當地人,也覺得黃翠喜是腦子昏頭了。
    給自己兒子定了這麽個不會幹活的女知青,往後家裏又多一張嘴,日子絕對不好過。
    哪想到,剛結婚不久,就聽說顧兆在部隊提了幹,工資一下翻了個番。
    又沒過多久,就聽說部隊推薦顧兆去上了軍校進修。
    鄉下小子搖身一變,就成了大學生了。
    薑琴不會幹活力氣小又如何,人家直接就不用下地了。
    肚子還爭氣,一下就給顧家添了三個娃。
    誰不羨慕啊。
    女知青裏年紀最長的錢玉梅也感歎了一句:“也是人家的本事。”
    話音剛落,一個頭上綁著紅頭繩的年輕女知青撇了撇嘴:“好日子也是靠男人,算什麽本事。”
    錢玉梅瞥了她一眼:“孫珍珍,
    靠男人也總比你靠蹭別人來得強,你有說話的功夫,不如快點幹活,今年你糧食再不夠吃,可別想著蹭我們的!”
    一句話直接把孫珍珍的臉皮都給扯下來了。
    換做旁人,此時總該又羞又臊。
    孫珍珍卻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哪裏有問題。
    昂著腦袋很理直氣壯:“咱們是社會主義,先進幫扶後進是應該的!”
    說罷,還直接把醃菜一放,象征性說了句:“我去上廁所。”
    也不等別人說什麽,徑自轉身就離開了小廣場。
    邊上一個去年才來的年輕知青剛要起身去攔她,錢玉梅就拉住了她:“不用管她。”
    “那她的活……”
    錢玉梅熟練地叮囑:“你要是還有力氣就拿過去自己醃,醃完了算你的工分,你隻要記得,孫珍珍但凡找你要吃的,你別給就行。”
    顯然,孫珍珍這樣勞動到一半,借口上廁所直接一跑沒影的事兒,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錢玉梅早有了對付她的法子。
    孫珍珍這回還真不是去偷懶了。
    她跑出去沒多久,就趕上了推著嬰兒車的薑琴。
    廣場上大家頂著冬日的寒風,頭頂上那點太陽根本提供不了太多的溫暖,手還要伸在冰冷的鹽水裏搓洗那些蔬菜,孫珍珍自己的手腳和耳朵每年都要長凍瘡。
    而麵前的薑琴呢。
    身上穿著厚棉襖,竟然一點補丁都沒有,臉色紅潤,手指白皙細嫩,一點都沒有凍瘡。
    嘴唇上都沒有幹裂,非常濕潤的樣子。
    一看就知道她日子過得好。
    更別說,她竟然還用的確良給小孩擋太陽。
    孫珍珍看著都隻覺得心像是被泡在了酸水裏,咕嘟嘟冒著酸泡泡。
    她一把攔住了薑琴:“薑同誌,我有事找你你。”
    她語氣很不客氣,手更是直接握住了嬰兒車的把手。
    薑琴哪怕和孫珍珍來往不多,此時也不免微微蹙眉,抿了抿唇微微往後退了一小步:“什麽事?”
    孫珍珍卻又上前一步:“管知青和陳慧芳要結婚的事兒你知道吧?”
    “知道又如何?”
    孫珍珍:“管知青結婚缺點東西,你既然有,是不是應該幫個忙?”
    薑琴眉心一跳。
    說實話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孫珍珍。
    這什麽意思?
    理直氣壯要東西?
    孫珍珍麵對薑琴詫異複雜的眼神,卻非常理直氣壯:“我們都是天南海北來插隊的知青,就是兄弟姐妹,
    兄弟姐妹結婚有困難,條件好的多多幫扶一下,不是應該的嗎?”
    這話說出來,一向脾氣好的薑琴都無語了。
    且不說哪怕是親兄弟姊妹之間,條件寬裕的幫扶條件稍差的,也是靠情分,不是什麽理所應當的義務。
    就說他們這些知青之間,就算是有人的確關係比較好,堪稱異父異母的兄弟姊妹,也絕對和薑琴無關。
    她剛下鄉的時候,知青點的房子剛被一棵被雷劈了倒下的大樹給壓倒了。
    薑琴這一批的知青都被安排進老鄉的家裏簪住。
    一直到秋收結束,農閑的時候,知青和老鄉們才有餘力建房子。
    薑琴和大隊裏的知青們住在一起的時間,滿打滿算也不超過半年,這要是就算是兄弟姐妹,那這兄弟姐妹情誼也太廉價了。
    薑琴腹誹著,到底還是抱著一絲“孫珍珍可能隻是不會說話,腦子應該沒問題”的可能性,問道:“那你覺得,管知青結婚,我應該提供什麽幫助?”
    “很簡單!”孫珍珍一擺手,“你不是有一張縫紉機票嗎?反正你也不用,放著也是浪費,不如拿出來當做賀禮,多有麵兒呢!”
    薑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