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音坐立不安，等待著一個人。
    沒過一會兒，元啟明和李浩然風風火火來到聚靈池。
    兩人站起身向長輩行禮。
    渾身氣息激蕩的元啟明，一來就指著天道法旨，“蕭音，你都看到了。”
    “天道簡直就是胡來！”
    “你區區二十八載的年紀，冊封你天道行使人也就算了。”
    “竟然還讓你去葬神穀修煉！”
    “我看他是想破開通道想瘋了，葬神穀那地方可是仙靈界的禁區。”
    “自從灰色雲霧出現後，誰活著出來過？他分明想要你去送死！”
    元啟明眼睛通紅，激烈陳詞後，突然抱著蕭音，像是害怕失去他，那麽緊，那麽用力。“為師不準你去，不準。咱們不聽天道的命令！”
    “管他什麽天罰天譴，為師會護著你的，別怕，有為師在，別怕。”
    李不凡聽到元啟明的斥罵，很是無措，一時間手腳都不知道怎麽放。
    李不凡看向蕭音，用表情傳達自己的想法，‘我不是這樣想的。’
    蕭音一邊通過係統，鏈接李不凡的精神力安慰李不凡。‘哥哥知道，沒事的。你平時挨罵還少嗎？別太在意了。’
    李不凡：‘嗯。’
    蕭音一邊回複著元啟明，“師尊，天命不可違。”
    創世人的做法一般都是從大局出發，傷害到少數人的利益是在所難免的。想逆了這天，談何容易？又要付出何等代價？更何況，我站在創世人這邊。
    元啟明看著蕭音，氣得眼睛瞪大，像是看著什麽稀罕的東西，很是不可思議。“他要你去送死，你也去？聽天由命？為師怎麽教出你這麽個迂腐的東西！”
    實在是又急又氣，元啟明說著，狠狠一巴掌扇在蕭音臉上，扇的蕭音脖子都差點閃到，左臉登時出現一個完整的巴掌印，紅腫泛紫。
    蕭音雖然料想到說服元啟明不容易，但是挨上巴掌還是有些心驚膽顫，這大概是我目前為止挨上最狠的巴掌了。
    元啟明胸膛劇烈起伏，怒火滔天的喝道：“為師不準，你聽到沒有！”
    蕭音原地深呼吸，在心裏給自己打氣，退後一步深施一禮。“請恕徒兒無法從命。”本想繼續解釋下去。
    那句話音剛落，元啟明一把拽起蕭音就摁在石桌上，不再說話，拿出一柄普通戒尺就往蕭音屁股上招呼。不過十來下，竟滲出血來，可見使了多大的手勁。
    蕭音太久沒挨過元啟明的痛打，雙手緊抓著石桌邊緣，淚汗如雨，痛呼不停，呼吸紊亂，一時連氣也喘不過來，更別說勸說元啟明。
    蕭音想著，隻挨打也不是辦法，趕緊聯係李不凡。‘師兄，我還以為我挨得住，實在是太難了。’
    李不凡：‘我攔下他？’
    蕭音：‘你行嗎？’
    李不凡：‘到時候我會虛弱一陣子，其他倒是沒什麽。’
    ‘現在攔？’
    蕭音：‘現在不行，要等時機。不讓我師尊出口氣，他聽不進去的。’
    李不凡：‘什麽時候是時機？’
    蕭音：‘若是我師尊把戒尺用仙力加持，那就是時機。’
    李不凡：‘師弟，是為兄對不起你。’
    蕭音：‘哎，我撒了那麽多謊，馬上又要撒謊，就當作償還利息吧。可真的好痛啊！太疼了！’
    李不凡：‘師弟。’
    蕭音：‘別說了，沒關係的，我明白。哥哥還忍得住，哥哥說過的，哥哥會護住你，放心！’
    李不凡眼睛紅通通的，像極了兔子的紅眼睛。看著蕭音艱難的忍受責罰，心中滿是愧疚，對不起，蕭音，讓你受苦了。
    元啟明看著蕭音褲子上滿是血跡，總算找回一點理智，暫時停手。“元蕭音，你是否還要執迷不悟？”
    蕭音趁著空檔，急切的喘息，稍微緩過來後，望著元啟明，輕輕的吐出幾句話。“對不起，師尊，我有我的責任，這是我的任務。”還沒等蕭音繼續解釋。
    元啟明的戒尺再次落在蕭音身上，力道更重了幾分。
    蕭音嚎哭也不敢，嚎哭隻會讓自己更喘不過氣來。隻能靜靜的趴在桌上，忍受這愈來愈烈，甩不脫的疼痛，喉間溢出無法控製的痛呼。時間一長，腦袋都疼得發暈。
    就在蕭音以為自己會一直挨下去，直到暈厥。恍惚間，似乎聽到元啟明的提問。
    元啟明暫時停手，看著蕭音，“為師問你，作為我的徒弟，首先需要遵守的是什麽？”
    好不容易緩過來的蕭音，趕緊回答：“任何情況下，以自身性命為重。”
    “師尊，你先聽我解釋好不好？等徒兒說完，師尊想抽多久都行。”
    元啟明像一座人形火山，一開口吐出的都是岩漿。岩漿所經之處，盡是枯骨。“你遵守了嗎？你總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
    “元蕭音，我以為你改了，你小時候我那般罰過你，你說你要改的！你就是這樣改的！”
    “你還說讓為師相信你會改？你枉費為師的信任！你把為師的信任喂了狗！”
    “那還有什麽好解釋的？無需解釋，這不過就是你的天性！”
    想到小時候挨罰的日子，蕭音一時間太過害怕，倒是隻知道哭著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師尊我有苦衷的，徒兒不想死的。你聽我說，行不行？”
    元啟明像是生怕自己心軟，閉上眼睛，高舉著戒尺，仙力慢慢灌注尺身。“何須多言，就算是天性，為師也會讓你醒悟的。罵不醒你，還怕打不醒你？”平靜的語調，是暴風雨到來時的假象。
    蕭音瞳孔緊縮，仙力加持！仙力加持！以前犯錯被狠揍的記憶席卷腦海，渾身的力氣像是抽絲剝繭，被一點點剝離自己的身體。
    一時間，整個人求饒也不會，動也不會動，躲也不會躲，竟隻會靜默的趴在石桌上，看著那柄，即將充斥滿仙力的戒尺，怕的不行。
    蕭音趕緊聯係李不凡，‘出現了，時機！你要是攔不下來，我少不了傷筋動骨。到時候可不是幾天的功夫能好的，必定耽擱我們的計劃。’
    李不凡：‘交給我！’
    ‘若是我來不及，你就躲開。’
    蕭音：‘我被嚇住了，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
    李不凡：‘交給師兄。’
    眼瞅著充斥白瑩瑩仙力的戒尺狠狠揮下，又被一隻附著仙力的手穩穩截住。
    蕭音懸著的心終於放下，實在是太恐怖了！
    不過，攔截的不是李不凡，離的近的李浩然先他一步抓住戒尺。
    李浩然嚴肅著眉眼，斥責元啟明，“師弟，你太過了。”
    元啟明睜開眼睛，止不住的淚滾滾落下。既憤怒又痛苦的看向蕭音，“這個畜生要去送死！師兄，你難道讓師弟我眼睜睜看著他去嗎？”
    元啟明看著李浩然，“師兄，放開！元蕭音最怕我打他，我非把他打醒不可！”
    聽到這話，蕭音下意識一抖，渾身爬滿刺骨的寒意。
    李浩然盯著元啟明通紅的眼睛，喝道：“你給我理智點！”
    “還記得蕭音挨那次狠打嗎？”
    “你不是很後悔自己下手太狠嗎？”
    “當時，這孩子身上有幾塊骨頭是完好的？你又想讓他感受一次？你怎麽這麽狠心！”
    元啟明怔愣，像是回憶起什麽，執著戒尺的手有些顫抖。
    李浩然繼續斥罵：“你向我保證過什麽，你的眼淚都是假的嗎？”
    “那頓鞭子沒打疼你是嗎？”
    “我記得，我分明把你抽暈過去了，你沒長記性？”
    “師弟幾百歲了，又想挨罰是嗎？”
    “師兄倒是可以成全你！”
    元啟明不說話，眼淚更是洶湧，隻是執意想要搶回戒尺的所有權。
    蕭音這才知道，原來那次狠打，受罰的不止是自己。師尊他也為自己失手，付出了代價，可他從未說過。為何？
    李浩然又是一聲喝：“元啟明！”
    元啟明哽咽著開口，“師兄要罰我，師弟還敢反抗不成。事後，定向師兄領受責罰。隻是，現在不行！”
    李浩然也被惹出火氣，“我若是現在就想罰你呢？”
    無法控製的威壓亂飆，讓平地起風，吹亂李浩然的胡須，李浩然顯然不是在開玩笑。
    元啟明執意爭奪戒尺，“師兄罰我，我罰我自己的徒弟，並不衝突。”
    李浩然青筋跳動，喝道：“元啟明！”
    看到如此激動的師尊，他平日裏很尊重大師伯，如今不惜和大師伯對抗，也想要衝過來打自己。蕭音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大師伯，穩住啊，你穩不住，我就慘了。
    蕭音不由的向著大師伯求救，臉上的神態像是不小心落入水中的貓，對水天生畏懼，無助又可憐。“大師伯，救救我。”
    李浩然看了蕭音一眼，歎息一聲，不止沒放開戒尺，還上前一步，趁著元啟明情緒激動沒注意，把元啟明定住，仙力神識也給封禁。“你性子這般急，你總要聽聽蕭音的解釋吧。”
    “上去就是一頓痛打，除了讓你們兩個都痛苦不堪，又有何用？”
    李浩然說完，看向蕭音，“師伯我給你爭取的機會，希望你好好把握。”
    蕭音感激的點頭，“謝謝師伯，弟子會的。”
    蕭音沒什麽力氣，就趴在石桌上，扭頭向著元啟明解釋。“師尊，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元啟明惡狠狠的瞪著蕭音，憤怒早就從眼睛蔓延到全身，像是一放開自己，就能撲上去把蕭音活扒了。“你要去送死這件事，倒是清楚明了，孽障！”
    蕭音嚇的吞咽唾沫，竭力穩住自己心神，繼續解釋：“對不起，師尊。在天道旨意頒布前，我已經得到天道授意，旨意不過是走個流程。”
    元啟明更生氣了，“好啊，你又瞞著我們，這麽大的事，你敢瞞著我們！等為師解開封禁，不把你打暈不算完！”
    李浩然看著這樣的元啟明，一邊歎息一邊直搖頭，李不凡倒是擔憂的看著蕭音。
    蕭音實在是害怕，幹脆不看元啟明，低頭說著自己編造的真假參半的說辭。“不說出來，是因為涉及秘辛。”
    “徒兒若是不能在二十年到五十年之內破開通道，這個世界將不複存在。”
    “天道之所以不把這條寫在法旨裏，就是不想讓大多數人恐慌。恐慌無用，隻會讓世界加速滅亡。”
    “所以，徒兒不隻是為破開通道前往葬神穀冒險，更是為了整個世界的生死存亡。”
    差不多說完了，蕭音望著元啟明，眼睛裏都是哀求，“師尊，這個險，徒兒非冒不可！還請師尊同意。”
    元啟明聽完奇怪的笑了，語氣是說不出來的嘲諷，“哈哈，在連自己也管不住的年紀，卻妄想拯救天下蒼生。可笑啊，可笑！為師且問你，蒼生與你何幹？”
    蕭音環顧一周，最後看著元啟明，堅定的回答：“師尊，蒼生裏有你，有我的家，我的家人。僅此，便值得徒兒赴湯蹈火。”
    聽到蕭音的話，元啟明大受震動，情緒慢慢平複，心底的擔憂卻沒有少半分，“若是失敗了？”
    蕭音定定的看著元啟明，“徒兒絕不會失敗。此次，隻許勝不許敗！”
    元啟明像是終於下定決心，長長歎出一口氣。“也罷，也罷，你既然執意去冒險，為師陪你一起。”
    這般危險，師尊還想與我一起去，你竟然這般在乎我！蕭音備受感動，眼淚滑落，“葬神穀上仙有去無回，師尊還是不要去以身犯險。請師尊放心，徒兒會平安歸來的。”
    情緒穩定下來的元啟明，平靜的看著蕭音。
    從他的說話語速就能看出，情緒激動時，元啟明說話語速快，說話總帶刺。情緒平穩，說話不疾不徐，像是在唱誦優美的詩句。“為師說陪你一起去，是為師最大的讓步。”
    “是通知，不是商量。”
    “元蕭音，你不要不識好歹。”
    蕭音隻好答應下來，“好吧。”
    李浩然看著事情解決，上去解除元啟明的封禁。“這就對了嘛，這孩子多好啊。比大多數人的格局大多了，我們應當為他驕傲才是。”
    元啟明回應，隻是語氣多少帶點陰陽。“是好，好得很呢！”
    元啟明慢慢向著蕭音靠近，手上的戒尺早就被李浩然搶走。
    元啟明一手輕輕撫摸蕭音的腦袋，蕭音本以為會得到師尊的安慰，身心不由得放鬆下來。
    可還不待蕭音感受到溫暖，元啟明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扇在蕭音早已傷痕累累的屁股上，一下接著一下，都不帶停的。
    猝不及防的疼痛加劇，蕭音痛的直叫喚，“啊，師尊，別打了，好疼啊。”
    “啊，徒兒八年沒挨過師尊的罰，實在是扛不住。呃。”
    李不凡想去攔著，李浩然拉住了他，“沒事，你師叔他現在有分寸的。”
    蕭音實在可憐，阻攔不了的李不凡閉上眼睛不去看，順便關上即將流出的眼淚。對不起，師弟，我讓你忍受了太多。
    蕭音持續性哀嚎，仿佛嚎叫出來就沒那麽疼似的。“嗷，輕點啊，師尊。”
    “嘶，啊，好疼。”
    “打慢點也行啊，嘶。有點喘不過氣，呃。”
    元啟明板著一張臉喝道：“你給我閉嘴，要不然給你打暈！”
    元啟明很少在教訓徒弟的時候開玩笑，蕭音不敢再喊叫出聲，隻咬牙死命的忍著，腦袋裏像是被清空了，暫時想不起什麽計劃不計劃，隻裝得下一個‘疼’字。
    好在，元啟明聽到蕭音不再呼痛，瞧著蕭音痛苦忍受的樣子，到底是心疼，又打了幾下就停了。“以後還敢不敢什麽都瞞著？”
    蕭音趕緊致歉，“不敢了，不敢了。對不起，是徒兒做錯，徒兒會改的。”
    蕭音對道歉的流程再清楚不過，隻是說的是不是真的，就不一定了。
    元啟明又扇了兩下，警告道：“你隻管犯錯，這就是下場！”
    蕭音被打的唯唯諾諾，“是，是，是，徒兒記住了。”
    元啟明把蕭音用禦物術帶進去療傷，上完藥就想走。
    蕭音拉住元啟明衣擺，眼睛裏仍殘留著淚花，“師尊，別走啊，陪陪我。”
    對於蕭音不合時宜的撒嬌，心中餘怒未消的元啟明，無情扯回衣擺，“為師要去為出發做準備，你好好疼著吧你。活該，哼！”
    李浩然也陪著元啟明一起，兩人一邊走一邊交流著什麽。
    竹林小築一時間隻剩下蕭音和李不凡兩人。
    兩人未免泄露什麽信息，隻敢通過係統鏈接精神力交流。
    為防出現破綻，蕭音假寐，李不凡在房間的桌子上烹茶。“師弟，你先睡會兒，師兄烹茶，冷些再叫醒你。”
    蕭音點頭回應，“嗯。”
    李不凡：‘師弟還好嗎？’
    蕭音：‘死不了，疼的很。’
    ‘我師尊揍徒弟，還是一如既往的下狠手，挨上一頓，好久都忘不了。’
    ‘哎，也是我活該。’
    李不凡：‘那下一步？’
    蕭音：‘等我傷好了再說，現在實在是疼，疼的我無法思考。’
    ‘我也不喝水了，隻想睡覺，睡著了就不疼了。’
    ‘你到時候輕輕叫我幾聲，然後退出門去。給我把出行的東西備齊全，裏麵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呢。’
    李不凡：‘好。’
    李不凡依言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