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什麽叫爹娘不配吃我們家的，分家的時候說得很清楚，弟妹主動提出由你們供養爹娘，爹娘的積蓄也歸你們。”
    “房子、田地，幾乎都是你們的。說是分家，還不如說我們大房是被趕出去的。住得也是村尾空置許久的老屋，連家具都沒有！
    分得地隻有薄田。糧食隻有半袋粗糧，一粒大米都沒有。”
    “這些糧食是我們家全部的家當，是救命糧。向西和向北身子弱，隻能給他們熬點白米粥吃。我們大人連野菜饃饃都沒有，隻能煮些野菜充饑。
    今天你趁我們大人不在家，直接進屋去搶，還打傷了兩個娃，你們就有理嗎？”沈雲婉說著，將蘇向西和蘇向北身上的淤青給大夥看。
    “村裏分家單過的也不是隻有我們一家，有哪家的弟妹可以隨意進家裏，打了娃，搶了糧，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打著孝敬爹娘的幌子，把家裏的救命糧搶得一粒不剩，你們是吃好了，我們卻要餓死了。這還有沒有可以說理的地了。”
    “阿娘，我好疼。”蘇向西哭的眼淚汪汪。
    還不忘偷偷捏了捏挨在一起的弟弟，蘇向北瞬間淚崩，“娘親，我也好疼！”
    沈雲抱住他們，默然流淚。
    林春花和林秋花也撲在娘的背上，五人淒淒慘慘地哭著。
    “天啊，竟然下那麽重的手。”
    ……
    林江氏翻了個白眼，不就踢了兩腳嗎，好像要他們命一樣，以前打得也不少，也不見他們要死要活的。
    “這還得了，要不報官吧。”人群裏的婦人說了一句。
    人群裏議論紛紛，村裏好久沒見有人報官過了，這可有熱鬧看了。
    一聽到報官，林江氏嚇懵了，這點事怎麽還扯上報官了。
    “你嬸娘就是個急性子，她就是覺得爹娘最近身子不太好，碰巧在你家看到有些細糧，才拿過來的。
    而且也不是真得要踢向西和向北。都是自家人，要不，給向西和向北一人幾個雞蛋補補？”
    林二並不覺得拿了老大家的細糧有什麽錯的，至於踢了蘇向西和蘇向北兩腳，也不是什麽事，小孩踢兩腳有什麽要緊的。
    那些糧，沒了就沒了，沈雲婉就當喂狗了，可搶了糧還把她孩子打成這樣，就賠幾個雞蛋？
    還未等沈雲婉說話，大娘們嗤笑一聲。
    “把孩子打成這樣，就賠幾個雞蛋？”
    “那可真劃算，跟誰家結怨了，就找他家小娃娃打上一頓，賠幾個雞蛋就好了。”
    ……
    沈雲婉站起來，冷冷地說道，“二弟，我給你們每個人五個雞蛋，你們讓我踢上一腳，向東和向南，我給十個雞蛋，你看成麽？”
    雲婉的話一出，林老爺子和林老太坐不住了，這女人竟然還想打向東和向南。
    林向東和林向南是他們的寶貝疙瘩，誰都別想碰他們。
    “老大家的，別太過分了！”林老爺子臉色沉了下去。
    “爹，怎麽過份了？向西和向北不是你的孫子嗎？他們還那麽小。是二弟說打了人，給幾個雞蛋就好了。
    難道他們的身子比向西和向北更珍貴嗎？”
    “你！”林老爺子氣急。
    林二也被沈雲婉弄懵了。
    “老林，我覺得林大家的提議挺合理的。”一道沉穩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
    “裏正來了。”
    林老爺子他們一看是裏正，連忙起身。
    “老林，你們林家在平安村家底本就不薄，如今跟林二他們生活在一起，日子過得本就好些。”
    “當初分家，林大家幾乎沒分到什麽，今天還把林大家的糧食都搶完了，還打了娃兒。”
    “你不去管林二家的，卻為難林大家的，這是什麽道理？”說著，裏正從袖處掏出一張契約，“這是你們分家時簽得，林二給你們養老，田地銀兩都幾乎給了林二，林大每年給你們二兩銀子的養老錢，當日已經給了二兩。未來一年，林大不需再給你們任何糧食。”
    “如今分家還未滿一個月，你們又打著孝敬二老的名義，去林大家搶糧，這不是置林大一家於死地嗎？”
    林江氏還想狡辯，裏正看她一眼，“你是要被告去衙門，還是被送回娘家？”
    被遣送回娘家的人，幾乎跟被休沒什麽區別。
    林江氏嚇得臉都白了，緊緊抓住林二的衣擺。
    她不能回娘家，回娘家會被打死的。
    娘家的生活比林家的生活窮得多，她爹娘又特別重男輕女。
    回去別說吃不飽穿不暖，還有可能被賣去給鰥夫填房。
    衙門更不能去，尋常百姓一輩子連衙門都沒進過，聽說進了衙門，沒幾個能全須全尾回來的。
    林江氏慌亂地搖搖頭。
    “既然不想去衙門，也不想被送回娘家，那你們就得真心實意地補償林大家的，事後深刻反省，往後不能再做這種惡事了。”
    裏正轉向沈雲婉，“林大家的，你也聽聽，我說得賠償，你滿不滿意，
    一是將今日拿得糧食如數奉還，”掃了一眼餐桌上的吃食，“如果少了，要補全。二是林大家的娃受傷了，得看大夫，給個六百文診費。”
    “我們家沒錢！”還未等其他人說話，林老太反射性地回答。
    銀子就是她的命，給六百文老大家，做夢！
    裏正掃了掃院子，看了看雞舍裏的雞，“沒錢就拿雞替上，向西和向北被打傷是事實，就給兩隻雞和二十個雞蛋，讓他們補補身子。”
    “什麽！”林老太瞪大眼。
    林老爺子扯了扯她的袖子，淩厲的看向她。
    再這麽折騰下去，小心裏正把她也送回娘家。
    眼皮子淺的兩個蠢婦，一個比一個不省心。
    “裏正說的沒問題，如果不服，送去衙門讓官老爺判好了。”裏正看林老爺子和林老太沒再吱聲，轉向問沈雲婉，“林大家的，你看這樣的賠償滿不滿意？”
    沈雲婉連聲感謝。
    相比蔫了的林老爺子和林二家，沈雲婉母子喜上眉梢。
    還未等林老太說話，林春花就帶著幾個娃去抓雞了。
    得趁現在裏正還在的時候把雞抓了。
    林老太惡狠狠地看著雞舍裏的人，再看到兩隻最肥的雞被她們捉了去，心都在滴血。
    林江氏竄進廚房，將大米、雞蛋都拿出來，扛到沈雲婉麵前。
    也不去看林老太狠狠刮她的眼神。
    這些都是她拿過來的，不還給沈雲婉，到時候被送去衙門的是她。
    就在林家雞飛狗跳的時候，林成峰從人群外來到沈雲婉身旁。
    “成峰從鎮上回來了，你再不回來，你家都被人欺負死了。”大娘們添油加醋地告著狀。
    林成峰一一向裏正和人群中的村民鞠躬，“感謝大家為我妻兒主持公道。”
    眾人紛紛擺手。
    鄉下人對讀書人帶著敬畏，即使他隻是個秀才，那也是私塾的先生。
    像他們這種大字不識一個的莊稼漢，都需要林成峰這樣的讀書人看些地契啥的。
    所以，對林大家的幫襯，不僅僅是為了看熱鬧，更是向林成峰的示好的機會。
    林老太咬牙切齒地看向林成峰，“你這書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外人來欺負自己的爹娘也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