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再見楚嶸川

字數:9177   加入書籤

A+A-




    楚嶸川回來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信箋。
    沈離選的就是普普通通的信箋,還是倒著放的,楚嶸川絲毫沒有注意到異常,指尖照常撥開信舌,掏出了溫謹珩的字條。
    他淡漠的瞳孔震了震,眼神落在那幹淨利落的字體,怎麽也挪不開。
    相覷半晌,楚嶸川回了神,四處尋了尋,把信箋翻了過來,看到了沈離的字。
    “老地方見啊。”
    楚嶸川垂落的手虛虛地握了握,把溫謹珩這次給他寫的字條放進了暗格。
    又帶上了那個竹影。
    囑咐幾句就秘密出宮了。
    “他這麽緊張溫謹珩啊...”
    魏明安喃喃道。
    江辭很臭屁地湊過來,“你不緊張我嘛!”
    魏明安斜了他一眼,“明知故問。”
    “哈哈哈。”
    沈離戳戳破曉,“你瞧見沒,這倆別扭精。”
    破曉側眸看她,淺淺笑著,“他倆別扭他倆的,我愛你,愛你們~”
    沈亭禦不服氣,“你搶我台詞。破曉!”
    “哈哈哈。”
    ...
    反正沈離他們去湖心亭就是一個眨眼的事情。
    沈離把他們帶到地方,結界劃好。
    不一會兒,楚嶸川騎馬來了。
    依舊是坐著竹影劃的小船前來。
    他的這個侍衛把他送到了,又撐著小船走了。
    楚嶸川一點架子都沒有了,一屁股坐下,“江離,你又見溫謹珩了?”
    沈離點頭。
    楚嶸川先說正事,“我都查過了,皇叔真是瘋了!”
    沈離端莊行禮,“句句屬實,殿下。”
    楚嶸川又道,“我已整理好,秘密與父皇陳情,父皇同意了此事,裝病,逼宮。”
    沈離垂眸沉思,並未接話。
    楚嶸川喝了一口茶,緊接著說,“你不是去過安王府嗎,皇叔實力如何?”
    沈離終於等到這句了,“回殿下,府兵無數,高手也不盡可數。”
    楚嶸川沉默了。
    沈離眨了眨眼睛,心裏歎了口氣,“殿下,想求您一個恩典。”
    楚嶸川頷首,“你說。”
    沈離平靜道,“先前我阿兄沒入雲州之前,調查有關的糧食生意,便被人暗算,中過一箭,將他射穿了,想請求殿下同意,能否允我在宮中靜候安王,搭箭為我阿兄報這一箭之仇。我阿兄在地牢的其他傷我們分開再論。”
    楚嶸川緊接著道,“沒問題,隻要你能射中他,倒還是幫忙呢。”
    沈離起身行禮,“殿下放心,一定不失準頭。”
    楚嶸川起身扶她,“你去過皇叔的地牢?”
    沈離點頭,“去過,但是很難,要機緣巧合,他機關重重,基本上是門套門套門,進一次並不容易。安王將我阿兄關在了一間密室裏,我至今還未進去過。”
    沈離話音一轉,“但是殿下,安王地牢可不止我阿兄一人,也有許多他在折磨的人。”
    楚嶸川牙齒咬的吱吱作響,“皇叔真是想皇位想瘋了!”
    沈離想了想,還是說了,“我有見到了我阿兄的一位管事,亦是未屈服於安王,手腳全是斷的,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傷痕,可想而知我阿兄的傷勢。”
    楚嶸川歎了口氣,“江辭很好的,他記得我喜歡的一種墨,每年都給我送。”
    沈離笑了,“看吧殿下,我阿兄就是很好,他就為了天下黎明百姓不受饑寒之苦,自己忍受安王的酷刑,從未屈服。”
    楚嶸川眼眸幽深望著遠方,“你阿兄,你阿兄的管事,皆是懷瑾握瑜,赤子之心。”
    沈離唇角彎起,“不光他們,安王折磨的其他人亦然,殿下拯救的不光我阿兄。”
    楚嶸川閉了閉眼,“不出十日,京城便會傳來我父皇身體抱恙的消息,緊接著他會病重,不允許任何人探望。那時過後,你盯著雲州,我來清肅宮中皇叔的人。我們同時進行。”
    沈離點頭,“沒問題,安王若離開安王府,我立刻給殿下消息。”
    楚嶸川點頭,“若是普通消息,遞到我書房來即可,緊急之事,此地見麵談,皇叔又有什麽新動向,也可告知我。我得先去排查一下我的東宮有沒有皇叔的人。”
    沈離恭謹點頭,“好的殿下。”
    楚嶸川些許躊躇,鼓足了很大勇氣開口問道,“他過得好嗎。”
    沈離又被這個心口不一的小孩殿下逗笑了,“殿下,我覺得,溫謹珩不管在哪裏,都比在家過得好,即使是被綁架。”
    楚嶸川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那倒是,永平侯那個狗東西!還有溫楠宇!父子倆沒一個好東西!”
    沈離好意提醒,“殿下似乎把溫謹珩也罵了。”
    楚嶸川一噎,麵頰有些泛紅,“你什麽都沒聽見!本來就是!”
    沈離突然有些好奇,她就問了,“殿下和溫謹珩,為什麽這麽別扭啊,這麽多年一直未和好。”
    楚嶸川忽的重重拍了下桌子,“那個溫楠宇是個什麽東西!溫謹珩回家過了個生辰,就全都變了。”
    他垂下眼簾,“我隻和他說過的觀點,被溫楠予率先公布於世,一篇又一篇,自此他名聲大噪,頂替了溫謹珩,和老師學習。”
    沈離安安靜靜的聽,楚嶸川側臉緊繃,嘴唇微微顫抖。
    她就問了,“殿下知道為何?”
    楚嶸川再次開口,咬字清晰,尾音拖得很長,“開始不知道,後來傻子也知道了。”
    “溫謹珩是父皇給我選的唯一的陪讀,他自四歲就時常進宮陪我了。”楚嶸川眼睫撲簌,嗓音很是委屈,“至十二歲,八年呢,我唯一的真心朋友。”
    “永平侯那個老匹夫!把溫謹珩親娘害死了,這我估計他不知道,居然薅了他娘的侯夫人之位,降為姨娘!但我那時氣得想殺了他,而且我那時候羽翼也不未滿。等我反應過來,木已成舟,溫謹珩變成庶子了。”
    楚嶸川放在桌上的手掌緊握成拳,“溫楠宇那個王八蛋,搶了溫謹珩所有東西!他怎麽敢的,我後來每次見他都要拚命忍住不把他一刀殺了。”
    “溫謹珩的妹妹,溫黎初還沒斷奶,永平侯那個狗東西,撤了她的一應丫鬟和嬤嬤,把溫謹珩親娘的一眾老人打死的打死,發賣的發賣,他再不準出府了,還要養一個奶娃娃,外加一個溫瀾序。”
    楚嶸川的拳頭握了又鬆,鬆了又握,“江離,你有弟弟應該懂那種感覺吧。”
    沈離莞爾,“當然了,動我可以,動我哪個家人都不行。”
    楚嶸川恨恨道,“我最初真的恨他,我連秉奏父皇的折子都寫好了,我想讓父皇給他斬了。”
    沈離被逗笑,“殿下真是啊。”
    楚嶸川憤恨甩袖,“然後就聽到了永平侯那些荒誕操作,稍微一查,更生氣了。他們憑什麽這麽對溫謹珩!尤其那個溫楠予!”
    楚嶸川的怒火壓都壓不住,氣得都站起來了,來回的走,“溫謹珩最愛的清輝,他帶到老師那裏彈!!我!我真想給他砸了!彈得什麽鬼玩意!這個畜生溫楠予,自打進了溫家,連衣裳都要搶溫謹珩的!我那時候真是忍著惡心,我看底下人回話,溫謹珩就一件他們家下人的衣裳!!我真!”
    沈離歎了口氣,給他倒了杯茶,“殿下消消氣。”
    楚嶸川一飲而盡,還是怒氣衝衝的,“江離!你都想象不到溫楠予如何磋磨溫謹珩!他以前多驕傲的人啊,根本不是現在這樣唯唯諾諾,萬事不言的樣子。永平侯那個該死的玩意,跟故意似的,就要把溫楠予塞到我身邊來惡心我,煩都煩死了。”
    “我忍著惡心每天得跟溫楠予一起聽老師的課,這該死的玩意,交上去的課業,我一看就知道是溫謹珩寫的,結果我一查,這狗東西把溫謹珩像栓狗一樣,讓他跪著給他寫策論。我真是想給他斬了,我都去問父皇了,父皇沒同意,父皇說,我有能力了就能保護想保護的人了。”
    楚嶸川又氣得來回走,“噢,讓溫謹珩當下人,這溫楠予臉都不要,跟個娘們一樣,熱水他往溫謹珩身上踢,動不動就扣他的錢,我不偷偷管他,溫謹珩倆月之內就得帶著溫瀾序和溫黎初一起翹辮子。”
    沈離輕笑,“殿下仁善,永平侯府確實都挺不是東西的。”
    “那是挺嗎!那簡直就是蛇鼠一窩!”楚嶸川氣得不行,“溫楠予還是個變態,他這麽多年,隨時隨地就能給溫謹珩一頓鞭子!還有呢,白天惡心我,晚上回去磋磨溫謹珩,讓他當下人還不止,他他娘的還整了個大箱子讓人把溫謹珩拎手裏,專門聽我們說話。我還是過了好一陣才知道,溫楠予那個狗東西聽學帶那麽大的箱子幹什麽!那竟然是溫謹珩!”
    “還不止,這個變態還改了他的馬車,隻要他出門,就把溫謹珩塞馬車裏!!”楚嶸川氣得臉都紅了,“有病!神經病!見不得溫謹珩閑著!這也是我後來知道的!”
    楚嶸川騰的一下站起來,“溫楠予這個變態覬覦溫謹珩的一切,包括他太子伴讀的身份!千方百計地往我身前湊,惡心死了,當街讓溫謹珩捆著手栓在鞍上跟著走也就算了,逼他跪到我麵前說這是他的惡仆,我他娘的沒當場殺了他就怕血濺溫謹珩一臉!!”
    沈離當一個合格的聽眾,接著給楚嶸川倒茶,楚嶸川潤了潤嗓子,接著說,“溫謹珩也是個蠢貨,頭快埋到地底下了,他抬頭看一眼我呢!喊我一句呢!不知道我就差一個理由幫他嘛!蠢貨!六年了,一眼都沒抬頭看我。我天天忍著惡心找借口約溫楠予,在外麵跪著總比在他家挨鞭子,被踹強吧,這個蠢貨看都不看我,他但凡跑到我麵前,求我把溫瀾序和溫黎初救出來,我回去挨父皇的責罰,我都管了。溫謹珩那個傻子他就不,就覺得對不起我唄,因為當初那個策論。”
    楚嶸川又拍桌子,“自從知道溫楠予的馬車隔層鑰匙隻一把,他隨身帶著,我成天想辦法約溫楠予,幹嘛!給溫謹珩偷鑰匙!我堂堂太子誒幹這種偷雞摸狗的勾當,我還找了好久都沒找到!氣死我了。”
    沈離無奈,這倆人也挺奇葩的。
    趁楚嶸川發牢騷,注意力不在她身上的功夫,她劃了個結界,問後麵,“珍妃和郭逸之的事情可以說嗎,我怕楚嶸川偷偷給珍妃宰了。”
    “可以。”
    沈離趕緊給這個氣呼呼的小孩殿下順毛,這回不裝了吧,故事竹筒倒豆子全說了,“殿下,喝喝茶,消消氣。”
    楚嶸川揮著拳頭捶了一下石桌,“消不了!我看不慣那家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不永平侯自己找死。該死!那都是溫謹珩的東西,他本應該是永平侯世子的。”
    沈離話音一轉,“那殿下想怎麽處理永平侯一家啊。”
    楚嶸川氣呼呼地哼了一聲,“斬!全斬!永平侯那個老匹夫殺一百遍不嫌多的。”
    沈離問,“那溫謹珩和他弟弟妹妹呢?”
    楚嶸川默了默,“他的世子之位就沒了。”
    沈離逗他,“溫謹珩不用沒命啊。”
    楚嶸川瞪她,“你說呢!”
    沈離沒忍住笑,楚嶸川又道,“不行,我得私下把溫楠予那個王八蛋揍個百八十遍的,溫謹珩現在那個綿軟性子,他幹不成報仇這事。”
    沈離心想,這回桑婉不用擔心了,楚嶸川也得揍他大哥。
    “那殿下,安王呢。”
    沈離說完這話驚覺似乎有些不太妥當,趕忙垂下眼簾找補,“安王讓我阿兄中的箭,對我阿兄做的林林總總,他那地牢裏的各種刑具,水牢,我真的怕他對我阿兄使了個遍。”
    “殿下。”
    “這些我能報複嗎。”
    沈離眼神希冀望著楚嶸川。
    楚嶸川深呼一口氣,“這個我不敢跟你保證,我還沒和父皇說他抓了江辭,不過我父皇蠻喜歡江辭的,父皇都去了你的婚宴了,足以證明。”
    沈離點頭,“我替阿兄謝過聖上。”
    楚嶸川抿了抿唇,“這你放心,江辭,江辭的那個管事,還有你,誰的功勞都不會少。”
    沈離再次行禮,“多謝殿下,我阿兄真的受了太多苦了。”
    雖然她在模糊時間,但是這話一點都不假。
    江辭真的受了太多苦了。
    還有魏明安。
    他也是阿兄。
    楚嶸川眸光軟了軟,“好啦。”
    “殿下,還有一事。”沈離小心翼翼地望向楚嶸川,腦中飛快想著措辭,“此事我占了巧,並不全是我查的,有的是偷聽才發現的。”
    楚嶸川揮手,“講。”
    沈離垂下頭,“殿下,阿兄自從被安王抓走以後,阿兄的生意便無人看顧,但我在此事上實在是不如阿兄,讓安王手下搶了不少生意,這時候我查到安王手下一個負責吞我阿兄生意的人,有秘密。”
    楚嶸川揚眉,等著她說。
    “後來,一次密探地牢,發現地牢裏還有一人,很是重要,因為安王關了門,我得在裏麵等著,就聽到,他是以前的郭家郭逸之。”
    “這是?以前的皇叔黨之一吧,長子郭逸之?”
    沈離點頭,“是的,殿下,與我交鋒之人就是郭家小兒子,安王給他們洗腦,是先皇將他們抄斬,是他們的敵人,又折磨,又虐待,此人便從了安王,而郭逸之,九年,未從,仍手握底牌,安王垂涎不已。”
    沈離補充,“就在我阿兄他們附近,我去看過幾次,殿下,不人不鬼,骨瘦嶙峋,他們家的事情我沒有費心思查,但是聽到了這個名字,就了解了一下他的故事,他的骨氣實在令人遍體生寒。”
    “殿下,此事算我多管閑事,但兔死狐悲,從郭逸之身上多少能窺見幾絲我阿兄的境遇,我是想問能否救下此人,不治他的罪了?”
    楚嶸川又沉默了,“皇叔到底造了多少孽啊,皇祖父五年,郭逸之九年,你這倆都半年了。”
    沈離悵然,“是啊,殿下此舉拯救的人也是無數。”
    楚嶸川擺擺手,“我會的,這你放心好了。不治罪,又不是他支持的皇叔,稀裏糊塗家破人亡,被折磨九年還能不從皇叔,我治他的罪,我還是人嗎。”
    沈離又道,“還有一事,也是我偷聽來的,宮裏的珍妃,在安王手裏有把柄,安王威脅他給聖上下毒。我已經悄悄將其換成了毫無毒素的溫補之藥。”
    楚嶸川淡淡點頭,“你又立一功。”
    沈離擺手,“我討了很多巧,很多都是偷聽來事由,再去調查的,因為我翻安王府找阿兄呢。”
    楚嶸川被逗笑,“挺牛的。所以你當不當我皇姐。”
    沈離趕緊叫停這個話題,否則他真怕沈亭禦出來揍他,“殿下!不合適不合適!我有弟弟的。況且,我真的無意卷入皇家,很嚇人的。”
    楚嶸川沉默幾瞬,“我沒和父皇說皇祖父的事,他也不知道這件事。父皇是皇祖父最小的兒子,他排行十七,十七子奪嫡,死傷慘重,你可想而知吧,父皇繼位後一直在避免他的兒子們也這般,我們都想創造一個太平盛世。而不是皇家整日為了一己私欲爭鬥。”
    沈離真的佩服,此等胸襟。
    她再次起身,“殿下。成為聖上,與您,的子民,是我等之幸。”
    “誒!”楚嶸川又來扶她,“沒完沒了了是吧。趕緊把皇叔這茬整過吧。”
    “溫謹珩知道?他寫風吹山角晦還明。”
    “他知道。”
    楚嶸川垂眸起身,“行吧,我先回去了,出來挺久了。合作愉快。”
    沈離回禮,“殿下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