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血詔殺機 第九十三章 菜鳥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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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老者剛說完這話,便覺得船艙內有人探頭探腦,想要出來,回過頭去,卻看到是小六子,神色一緊,嗔道:“退回去,藏好了!”
    那小六子先是一愣,這才咬了咬牙,點了點頭,退入船艙之中。
    老者方一轉頭,隻見巨浪之中,忽的直直衝出數十黑衣人,皆青紗罩麵,手提鬼頭砍刀,踏浪而來。
    頃刻之間,蹭蹭蹭的魚躍而上,在船板上一字排開,與老者和幾十個船員漢子相距數丈,兩相對圓。
    這數十黑衣人,眼中露著滲人的幽冷凶光,鬼頭砍刀的刀尖之上,冷芒忽閃。
    一時,雙方靜默無言,隻有滔滔大水,嘩嘩流逝。
    那老者神情一凜,朗聲道:“諸位,夤夜來我船中,不知所謂何故?若是劫財,怕是踩錯了道了,我這滿船皆是一些山野茶葉,不值甚錢,諸位怕是要白跑一趟啊!”
    那數十個黑衣人皆無言,忽的從身後轉出一人。
    這人卻未青紗罩麵,一身紫衣,手中拿了一把折扇,左手大拇指上還帶著一枚鸚哥綠的扳指,鷹眼細眉,卻長了一張鯰魚嘴,一臉的陰鷙青氣,麵龐上還帶了絲絲水汽,想來是終日泡在水裏,水性極好的。
    那人冷冷盯著老者和他身後的數十精壯漢子,緩緩的搖著折扇,其實他不過是惺惺作態罷了,這周遭的風,比他搖那兩下弄出的風,大上不是一點半點的。
    那鷹眼紫衣人看了一會兒,這才淡淡道:“這茶葉,可是出自昕陽?”
    老者先是一驚,隨即道:“不錯,看來閣下早就盯著我們了,隻是老朽不明白,區區茶樹葉,何須如此興師動眾?”
    鷹眼紫衣人聞言,這才點了點頭道:“既然是出自昕陽的,那就錯不了了。”
    說著一轉身,站在船頭,極目眺望遠方。
    遠方,左右暗夜中,兩座大山靜默,中間捧出一條玉帶般的大河。
    大河滔滔,山勢莽莽。
    紫衣人不知從哪裏掏出了一塊蜜餞,剝了外麵的一層油紙,將蜜餞放入嘴裏,閉著眼吮吸了一陣,這才似乎無趣的道:“人言,這裏便是龍門跳,我觀之,這個名字極恰,你們這群人好好再看上一眼,怕是以後都不能再看了”
    忽的,聲音中殺機陡現,冷聲道:“一個不留!殺!動作快點,出手嘛,輕點,別擾了我觀景的雅興!”
    聲音方落,那數十個蒙麵黑衣人,同時舉起鬼頭砍刀,齊齊朝著老者和那幾十個精壯漢子殺去。
    老者神情一肅,大吼一聲道:“兒郎們,舉刀!上!”
    一邊是鬼頭砍刀齊舉,另一邊是樸刀齊現。
    兩方頃刻之間對撞在一處,激烈的白刃格鬥瞬間展開。
    那些漢子雖然精壯,卻隻是些基本的把式,哪裏敵得住這群殺手,那些殺手一個衝鋒,船板上已然躺倒了七八個漢子,血流滿船,慘不可言。
    一時之間,咒罵聲、怒喝聲、兵器撞擊聲,齊齊響起,將那滔滔流水聲都遮了下去。
    那鷹眼紫衣人仍舊自顧自的看著遠處兩山夾一水的奇景,眼中似乎還帶著欣賞之意。
    嘴裏那蜜餞不斷的蠕動,鯰魚嘴也隨之不斷的顫動,看起來頗為怪異。
    忽的他似乎覺得動靜實在有些太大了點,刷的一聲合了折扇,將耳朵一捂,厲聲喝道:“吵死了!吵死了!說過的,輕一點,輕一點,還弄這麽大動靜,擾了我觀景的雅興。”
    果真,他這一吼之下,那戰場的聲音的確小上了不少。
    過了約莫片刻,這打鬥和慘叫之聲,竟然全數消失,仿佛從來不曾有過。
    那鷹眼紫衣人,這才淡淡轉過頭來。
    眼前,數十具精壯漢子的屍體,東倒西歪的躺在船板之上,呲牙咧嘴,死相滲人。
    那老者更慘,身中數刀,心口處還深深插著一把鬼頭砍刀,早已斷氣多時。
    血流滿船,從縫隙之處,無聲無息的湧進滔滔大河之中,瞬間連一點紅色的蹤跡都找尋不到了。
    冷風拂過,那紫衣鷹眼人閉上眼睛,聞了聞空氣之中,彌漫的濃重血腥氣息。臉上的神色似乎有些陶醉。
    他又深深吸了口氣,方輕聲道:“還是這血腥味道比那風景容易讓人迷醉啊。”
    他說完這句,方才朝著左右殺手努努嘴道:“去船艙裏麵,看看還有沒有帶活氣兒的,若有,一並打發了上路。”
    那左右黑衣人殺手應聲帶著五六個殺手,朝那船艙中走去。
    船艙之中,還有一人——小六子!
    方才小六子看得真真切切,自己的師父,還有與自己朝夕相處的船夥漢子,一個個皆死於這幫凶徒的刀下。
    他肝膽欲裂,悲憤不已,更是痛斷肝腸。
    那時間,他就想不顧一切的衝出去,和這些殺人惡魔拚命。
    可是他方踏出一步,卻頃刻之間收回了腳步。
    暗罵了自己一聲,小六子你怎麽如此不爭氣,方才師父不讓你出去,就已經算到了,今日怕是要死了,師父這麽做不是為了保全你麽?
    他心念一動,暗道,自己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才能讓更多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於是,再不遲疑,他驀然回頭,將身後堆積如山的貨箱貨包扒開,一頭紮進了最深處,又使勁的將貨箱貨包移回,遮擋住自己的身體。
    他本就精瘦,這樣一來,從外麵根本什麽都看不出來。
    剛剛藏匿好,便有六七個殺手拿了火把和鬼頭刀,走進他藏匿的船艙之中。
    小六子聽到他們的腳步聲,盡量控製自己瑟瑟發抖的身體,一隻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拚命的不發出聲音。
    但聽殺手中有一人道:“這裏沒人了啊,都在外麵死光了!”
    另一個殺手卻道:“這船艙內堆積了這許多貨物,若是藏進去一個人,倒是個麻煩,咱們費費力氣,將這貨物搬開,好好查一查。”
    最先那個殺手的聲音又起道:“有這個必要麽?這許多貨物,搬到何時?”
    另一個殺手道:“反正一會兒也要全數扔進河裏,這會兒向外挪一挪,也少費事不是?再說真有人,頭兒要怪罪下來,咱們誰吃罪得起?”
    緊接著便是吱吱呀呀的搬動貨箱貨包的聲音。
    小六子藏在最後麵一排貨箱之後,大氣都不敢出,渾身被汗濕透。
    眼看,這群殺手已然將貨物搬得隻剩最後三層了,再搬下去,便能發現小六子的身形了。
    便在這時,忽聽船板上有殺手喊道:“兄弟們趕緊回來集合,咱們的船和貨到了!”
    那群殺手這才停手,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提著鬼頭刀邁步出了船艙。
    小六子這才身子一軟,長舒了一口氣,然而隻是暫時的危機解除。
    船板之上,鷹眼紫衣人和數十個殺手站在那裏,朝著船後看去。
    果然見翻卷的大浪之上,一艘比這隻船稍小的貨船,乘風破浪,疾速的朝著他們的方向來了。
    過了片刻,兩船並列,從新來的那隻貨船上搭下一張寬闊的木板,搭在鷹眼紫衣人所在的貨船船板上。
    從新來的貨船上走出數個人,拿了火把,為首的竟然是個儒生打扮的人。
    這些人皆踏過木板,走到鷹眼紫衣人近前,那儒生打扮的人朝著他一拱手道:“久侯了!”
    鷹眼紫衣人瞥了他一眼,哼了一聲道:“還不算晚”
    隨即朝身後一招手道:“動作麻利點!”
    那數十殺手一擁而上,走過搭在船上的木板,朝新來的船的貨倉走去。
    不一會兒,或一人舉著,或兩人抬著,皆搬了一箱一箱的不知是什麽的貨物朝鷹眼紫衣人的船上走了回來。
    隻見這些殺手一個個呲牙咧嘴,想來這些貨物必定十分重。
    就在他們熱火朝天的搬著貨物之時,那隱匿的小六子見無人注意自己,這才躡足潛蹤,從船艙之中,輕手輕腳的轉到了船尾處。
    但見船下,波濤洶湧,水流甚急。
    小六子深吸一口氣,一咬牙,鼓足勇氣朝那波濤之中縱身躍下
    他躍下的水聲盡數無聲無息的淹沒在波濤聲中。
    那些殺手將新船的貨物搬到船艙,將船艙原本的茶葉貨箱,搬出了一些,扔進水中,然後將這些茶葉貨物聚在一堆。
    又使勁將新來的沉重貨箱擺在茶葉貨物之後,也暗暗的不規則的聚了一堆。
    做完這些,那儒生模樣的人才朝著鷹眼紫衣人一抱拳,返回方才的船上,撤了木搭板,他的船搖搖晃晃,消失在大河盡頭。
    但見那些殺手盡數將黑衣青紗脫掉,裏麵竟然是清一色的如之前使船夥計的打扮。
    那鷹眼紫衣人這才一揮手,長嘯一聲道:“開船!跳龍門!”
    波濤翻滾,貨船再次緩緩啟動。
    不一會兒,便加快了速度,直直的衝出了兩山夾一水的龍門跳
    蘇淩將自己關在不好堂自己的房中一天一夜,專心致誌的研究那丹丸。
    更為了搞清楚這丹丸到底是如何煉製而成的,期間還打發了王鈞跑了整個京都龍台坊市,買了煙硝硫磺、鉛塊汞塊,還有丹砂以及生火的木料。
    甚至還買了一尊小小的丹鼎。
    自己又不辭勞苦的跑到郭白衣府上,求了些煉丹的書卷。
    也隻有郭白衣這個雜學廣博之人,真的有這些東西。
    蘇淩先把盜來的丹丸劃開,看了看裏麵到底是什麽玩意。
    卻看了個雲裏霧裏,到底也不知道裏麵的成分究竟是什麽。
    隨後他又找了小磨,將已然成了塊狀的丹丸放進去,磨成碎末,仔仔細細的揚著,目不轉睛的看著。
    終於,在他不懈努力之下,他發現了這丹丸除了常用的那些煉丹材料之外,似乎加了一味藥——白果。
    蘇淩知道,白果能斂肺氣、定痰喘、更能通暢血管、護肝髒、改善腦供血不足等功效。
    可是若是久服過量,便可引起中毒。
    難道那毒真的是白果不成?
    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他找方習要了一些白果,方習倒也大方,給了蘇淩一包,而且分文未取,隻說這玩意吃多了有毒。
    蘇淩推說自己頭疼,可能有些氣血不足,所以少用些試試。
    等到蘇淩回到房中,便迫不及待的將一些白果、香料混合著硫磺煙硝、鉛塊汞塊一股腦的倒進了丹鼎之中,點了火,拿了竹扇呼扇呼扇的扇著火,煞有介事的練起了丹來。
    由於蘇淩對此實在過於專注,不好堂的生意他也不管了,全數交給杜恒和王鈞,這下可把兩人忙壞了。
    兩人跑進跑出,還時不時的朝著蘇淩的屋中看去。
    卻見蘇淩的屋中煙氣繚繞,宛如仙境一般。
    杜恒隻當是蘇淩不知那根筋不對了,竟然癡迷上了煉丹之術,沒少了跟王鈞抱怨,言說蘇淩放著好好的郎中不當,卻跑去煉丹去了,萬一哪天真看破紅塵,可如何對得起南漳飛蛇穀的張芷月啊。
    王鈞卻道:“公子這樣做,必有他的道理”
    其實他心裏也犯嘀咕,不知道蘇淩到底要做什麽。
    兩人正在不好堂忙活,忽然之間。
    隻聽的“嘭——”的一聲如炸雷一般山響,震得不好堂的窗欞紙都呼啦啦的亂顫。
    嚇得兩人扔下手中的活計,飛也似的朝著蘇淩的屋中就跑。
    剛到後院,便一眼看見蘇淩的房間濃煙翻滾,宛如燒窯場一般,裏麵還火星四濺,一股焦糊的,還加著幾分藥香的奇怪味道撲麵而來。
    “蘇淩你在倒騰什麽?”,“公子”
    杜恒和王鈞一前一後衝進濃煙之中,那濃煙隻嗆得兩個人咳嗽噴嚏、鼻涕眼淚齊冒。
    再看蘇淩房中,皆蒙上了一層黑灰,那丹鼎歪在一旁。
    蘇淩怔怔的蹲在丹鼎旁,一臉的癡傻茫然,整個臉竟成了鍋底黑。
    那樣子竟多少有些滑稽。
    兩人趕緊過去,將蘇淩拉起來,杜恒問道:“蘇淩,你在搞什麽幺蛾子?”
    蘇淩一指那歪倒的丹鼎,一呲牙道:“煉丹啊”
    杜恒一陣蒙圈,嚷嚷道:“你這是煉丹?你這是炸房子好不好?你到底哪裏想不開了?”
    蘇淩怔怔的想著,到底是自己的方法不對,還是加的東西太多了,這才導致煉著煉著發生了爆炸。
    杜恒見他如傻如呆的不說話,隻是一張黑鍋底臉,望著歪在一旁的丹鼎,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跳腳道:“完了完了,準是炸到腦袋了”
    蘇淩被杜恒鬼叫的心煩,這才沒好氣道:“你才炸到腦子了呢”
    說著將兩人使勁推了出去,反鎖了房門,繼續鑽研他的煉丹大業去了。
    杜恒一跺腳,嚷道:“煉吧,煉吧,炸死你,沒人管你!”
    兩人沒有辦法,隻得再次來到前廳,繼續忙生意。
    可是,不消片刻。
    “嘭——”一聲比方才還要響上一些的聲音從後麵傳來。
    杜恒和王鈞兩人對視一眼,再次慌慌張張的跑了進去。
    這次,蘇淩的屋子可以用狼煙地洞來形容了。
    蘇淩整個人成了黑人,幾乎要與這濃黑狼煙融為一體了。
    王鈞和杜恒也是著實慌亂,竟然沒有發現蘇淩。
    杜恒急道:“完蛋了!這下炸成灰了”
    忽的見黑煙中,有兩排白牙衝他倆一呲。
    他倆這才看清楚,原來是早已成了黑人的蘇淩。
    “公子你這也”便是王鈞也有些無奈了。
    蘇淩暗自鬧心,又把他倆攆了出去。
    一咬牙道:“我就不信,我搞不定這小小的破丹鼎!”
    又想起那個浮沉子來,好歹這家夥也是混道門的,就算學了個一知半解,總是比自己強一些吧。
    隻是,蘇淩應該慶幸,要是這個大仙兒來了,恐怕屋頂都得給炸穿了不可。
    王鈞和杜恒隻得再次在前廳忙活。
    可是,那如放炮一般的“嘭——”、“嘭——”爆炸聲音時不時的便會傳來。
    起初兩人還緊張,進去幾次被越來越黑的蘇淩攆出來幾次。
    以至於後來,那嘭嘭嘭的聲音不絕於耳,此起彼伏的。
    他倆反倒是習慣了,隻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臉無奈的苦笑。
    蘇淩在屋中炸膛炸的正歡。
    不好堂門前來了一人。
    正是一身白衣的郭白衣。
    好容易擠進人頭攢動的不好堂中,見著王鈞和杜恒,有些疑惑道:“不好堂生意這麽好,怎麽不見蘇淩?”
    杜恒一咧嘴道:“他?他在後院放炮仗,玩炸膛呢”
    郭白衣更是疑惑道:“放炮仗?這不過年不過節的,放甚炮仗”
    王鈞苦笑一聲道:“先生還是自己去後麵公子屋中,一看便知。”
    郭白衣點了點頭,這才疑惑者邁步朝蘇淩的房中去了。
    剛一走進後院,便聞到一股濃重的焦糊味道,嗆得郭白衣鼻涕眼淚,咳個沒完沒了,差點沒就此蹬腿歸位去了。
    郭白衣使勁掩了口鼻,剛行了幾步。
    但見黑濃煙霧滾滾之中,一個黑不溜秋的人,如一隻黑毛猴一樣手舞足蹈的蹦了出來。
    呲著十分顯眼的大白牙,喜不自勝道:“成了成了!我蘇淩真就是個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