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穆姐姐我不知道」蘇淩的神情有些落寞，緩緩的搖了搖頭輕聲道。
    「不知道？蘇淩，你到底是不知道，還是刻意在回避？當初我便問過你這個問題，你便是如此閃爍其詞蘇淩，現在這件事便是你我即將麵對的逃避是沒有用的今時今刻，你必須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複」穆顏卿有些失望的看著蘇淩，一字一頓的說道。
    「穆姐姐我也想什麽都不顧與你浪跡天涯，歸隱山林可是，事實上，太難了啊，我做不到做不到啊！」蘇淩緩緩的說道。
    「做不到？蘇淩，難道為了我放棄你那些虛名，那些厚祿，就如此的難麽？我們在一起，什麽紛爭都不再管，不再問，這樣有多好？為什麽做不到呢？我真的不明白！莫非我看錯了你你真的就是那種貪慕榮華富貴之人麽？」穆顏卿幽幽地說道。
    「我」蘇淩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他真的就想順著穆顏卿最後一句話說下去，違心地承認自己就是貪慕榮華富貴，貪慕厚祿，貪慕虛名地位之人。
    蘇淩也明白，隻有這樣決絕，才能徹底了斷了穆顏卿的念想。
    可是，話到嘴邊，蘇淩實在是說不出口。
    眼前這個女娘，對自己一片深情，甚至為了自己可以舍棄她所有的身份，還有她心心念念的仇恨，多少次，自己在危急之時，都是她奮不顧身的出現，與自己並肩對敵，舍死忘生。
    當年灞南城，是她贈白衣白馬細劍，更是親自送自己前往龍台。
    當年龍台城，是她與自己定下計策，偷天換日，才保住了董後；
    當年渤海城，是她與自己麵對數千渤海精兵，同進同退，生死相依。
    還有如今的陰陽教，更是她不顧危險，與他謀劃，自己才能順利的鏟除陰陽教。
    機緣巧合之下，他自己更是學了這女娘師尊的絕技百步神拳無影掌。
    甚至，自己背後背著的那把江山笑，也是她哥哥當年之物，她視若珍寶，還是毫不猶豫地將這把劍給了自己。
    這一切的一切，將蘇淩自己和這個女娘的命運緊緊的糾葛在一起。
    所以，蘇淩做不到拔劍斷情，更不願意傷害這個一心隻有他的女娘。
    可是，蘇淩也明白，穆顏卿說得對，眼下若是不給她一個明確的回答，的確也是一種傷害她的行為。
    蘇淩仰天歎息，終於緩緩的看向穆顏卿道：「穆姐姐既然你如此執著地想要我一個明確的回答好吧，那我就告訴你我做不到！」
    「你蘇淩你！」穆顏卿說到這裏，卻是再也說不下去了，淚水奪眶而出。
    穆顏卿不似尋常女娘，哭哭啼啼，嬌柔姿態，反倒是性子十分的倔強，很少掉眼淚，今日，卻是因為蘇淩這句話，哭了起來。
    蘇淩頓時慌了神，就想過來替她擦拭眼淚，穆顏卿卻驀地向後退了幾步，啜泣道：「你不要碰我！蘇淩既然你做不到，那你我之間再無半點瓜葛從此陌路！」
    「穆姐姐！」蘇淩忽地提高了聲音，喚了她的名字。
    穆顏卿身體一顫，抬起淚眼望著蘇淩。
    蘇淩的神情十分複雜，不忍、疼惜、憐愛，還有無盡的糾結。
    「穆姐姐我有我不得不留在蕭元徹身邊的理由你能不能不要逼我冷靜一點！」
    穆顏卿吸了一口氣，輕咬朱唇，忍著眼中的淚水，聲音依舊還是有些顫抖道：「好我冷靜那蘇淩你告訴我，你的理由，到底是什麽？你說！」
    「好吧」蘇淩長歎一聲，幽幽道：「穆姐姐蘇淩自宛陽偏僻的山村蘇家村出來，來到龍台，所有做的事情，都與蕭元徹有關，我與他之間，已經緊密相連，再也無法脫離他了啊穆姐姐，我知道你方才說的是氣話，蘇淩什麽樣人，穆姐姐應該了解，蘇淩，絕對不是那種貪圖富貴和虛名之人，更不是貪戀權勢之輩所以，若是我與蕭元徹之間的關係，能用簡單的厚祿和榮華富貴就能說清楚的話，蘇淩早就可以離開了，我給他做了很多事，也算了立了不少的功勞，自然現在離開，也不算欠他什麽更何況，所謂的榮華富貴，厚祿，比起穆姐姐來說，根本不值得一提！」
    穆顏卿聞言，心中還是你多少有些欣慰的，抽噎了一下，低低道：「那你為什麽不願意跟我走」
    「因為，除了這些虛妄的東西以外，蘇淩還有更重要的人需要保護因為他們，我不能離開」
    「更重要的人？蘇淩什麽更重要的人，難道他們比我還要重要麽？」穆顏卿喃喃地問道。
    「穆姐姐你還記得跟我一同出了蘇家村，前往龍台城那個憨厚的黑小子吧當年在灞南，還有在龍台不好堂，你也是多次見到他的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杜恒他信我的，聽我的當年就是因為我的一個想要到這大晉闖一闖的想法，他便義無反顧的跟我一起離開了父母，臨走之時，他的父母十分鄭重的拜托我照顧好他現在，我已經隨蕭元徹出征了將近一年了可是杜恒呢，卻還在京都龍台的不好堂中，翹首以盼我能平安地歸來」
    蘇淩的神情之中滿是思念，緩緩的說道：「他說過，我蘇淩是他一輩子的兄弟，這輩子，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無論去哪裏都會跟著我的杜恒是一個憨厚的人，沒有過多的想法，就想跟著我，同甘共苦他曾經告訴我，他說，蘇淩，以後你要是做什麽危險事，能不能帶著我，說好做什麽都一起的你不要再扔下我了」
    「穆姐姐這樣的人對我蘇淩不重要麽？」
    穆顏卿一陣默然，緩緩地歎了口氣。
    「如果，我現在什麽都不顧了，就跟著你咱們一起離開這亂世，杜恒怎麽辦？他在龍台眼巴巴的盼著等著，卻最終再也等不到我回來了這倒還在其次，我跟木姐姐一走了之，杜恒不知道啊可是蕭元徹自然會知道我棄他而去了，蕭元徹會怎麽做？依照蕭元徹的性格定然會遷怒於杜恒到時候，杜恒的命運又將如何？若是因為你我的離開，而害了他，蘇淩，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快樂」蘇淩幽幽的道。
    「蘇淩」穆顏卿知道蘇淩說的是肺腑之言，低低地喚了他一聲。
    「蘇淩其實也想自私一些，真就不顧一切地跟穆姐姐走了，或許，杜恒是一個普通的百姓，或許蕭元徹會念在我曾經幫過他，不會為難杜恒可是，除了杜恒，還有其他人啊，那些人我也不能不考慮啊」蘇淩悵然道。
    「其他人？還有誰」穆顏卿低低問道。
    「林不浪，還有溫芳華還有吳率教和周幺，這些人要怎麽辦，我一旦離開，這些人將
    如何自處？他們之所以能留在蕭元徹的軍中，完完全全是因為我在這裏的緣故，可是我若不在蕭元徹麾下了，他們會還心甘情願地留在蕭元徹身邊麽？不浪性情剛直，做事情是非分明，眼中最是揉不得半點沙子而蕭元徹為了達到他某些目的，做一些難以見得光的事情，使一些有失正大的手段，自然是避免不了的，那林不浪豈能容他？不衝動之下，與蕭元徹為敵，已然是最好的結果了」
    「現在不浪在我身邊，我還可以規勸他忍耐，可我一旦離開，他自然不會再考慮那麽多，一旦他與蕭元徹為敵，就憑他一人，如何能鬥得過蕭元徹？」蘇淩無奈地歎了口氣道。
    「這」穆顏卿也是一愣，黯然無語。
    「退一步說，就算林不浪不與蕭元徹為敵，也不會與他為伍的自然會在我離開之後，也選擇離開不僅是他，溫芳是他的妻子，自然會跟著他，吳率教。周幺他們也不會留下」
    蘇淩頓了頓又道：「可是穆姐姐，這幾個人，有幾個不是有本事的人呢？依照蕭元徹的性子，他不能用的人，別人也無法得到，最有可能的結果，他蕭元徹將向他們每個人舉起屠刀穆姐姐，因為你我的離開，牽連這麽多人沒了性命，蘇淩豈能這樣做？豈能如此自私？豈能如此不計較後果呢」
    「真的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麽？」穆顏卿緩緩的低下了頭，喃喃的說道。
    她心裏也認同蘇淩這些話，隻是她還是有些不死心。
    蘇淩歎了口氣道：「今日之蘇淩，再也不是赤條條來去無牽掛的蘇淩了羈絆太多，身不由己穆姐姐，若是這些人還不夠，還有」
    蘇淩剛想開口告訴穆顏卿有關張芷月的事情，穆顏卿卻忽地臉上的幽怨盡消，甩了甩頭，瞥了蘇淩一眼，破涕為笑嗔道：「行了你別說了，囉囉嗦嗦的說了這麽一大堆你是不是還想要說，有個叫做張芷月的小女娘啊」
    蘇淩聞言，頓時一愣，尷尬地抬頭看向穆顏卿。
    「穆姐姐我這個那個」
    「嘁別這個那個的了蘇淩，別以為姐姐什麽都不清楚那張姓小女娘，你給她安置在何處，我都清清楚楚，你們之間到底怎麽回事，我也清楚我不說，隻是不想說反正，關於你，我和她之間各憑本事唄反正我不會認輸」
    穆顏卿說得十分大方，沒有絲毫的扭捏之態，她這種很坦然直接的說，讓蘇淩更是尷尬不已，想說些什麽，卻終究不知道怎麽說，隻得尬尬地一低頭。
    「不過蘇淩啊，你死了那一回，你這張姓小女娘，可是知道這個消息的，連夜跟著我溫師姐，一起回了蕭元徹的大營了我溫師姐也是的，好歹也是我師姐，怎麽反倒跟那個張姓小女娘那麽投緣呢」穆顏卿一副氣鼓鼓的模樣。
    蘇淩聞言，便是一怔，眉頭也緊鎖起來，急道：「穆姐姐你說的可是真的，芷月她真的回蕭元徹的軍營了？我怕蕭元徹知道我跟芷月的關係，進而在這上麵做文章所以一直瞞著蕭元徹現在她那豈不是」
    穆顏卿一跺腳，滿是醋意道：「蘇淩！你有沒有搞錯啊！現在是你跟我在一起說話，你滿嘴滿腦子都是這個張姓女娘不要以為姐姐我大肚，就不會吃醋的啊！」
    「我」
    蘇淩一陣無語，隻得支支吾吾道：「穆姐姐我也是擔心」
    「行了，別擔心了，那張姓小女娘也還算聰明，隻說你是她師兄，所以聽到了你出了事這才奉了你醫道上的師門前來確認消息所以，蕭元徹並未起疑心，安置了她住下而且現在她也猜出來你沒有死不過呢，之前，可是掉了不少淚呢？蘇淩啊，除了這張姓小女娘和姐姐我，你是不是還禍害了不少小女娘啊」穆顏卿似笑似嗔道。
    「我沒有除了穆姐姐和芷月額，不對啊，我蘇淩什麽時候禍害小女娘了啊」蘇淩說到一半，這才反應過來，哭笑不得的看著穆顏卿道。
    「拉倒姐姐沒興趣聽，你也跟我說不著反正到時候你隻要好收場，隨你不過我倒是挺好奇的，那什麽張芷月的小女娘到底長什麽樣子啊？怎麽就能把你迷住呢？她那張小臉蛋是不是很符合你的胃口啊嗯，蘇淩？」說著，穆顏卿似笑非笑地看著蘇淩道。
    「我那個」蘇淩支支吾吾，整個人尷尬得要死。
    穆顏卿忽地又疾走兩步，湊近蘇淩的耳邊，輕輕地吹了口氣，聲音嬌柔魅惑道：「小y賊姐姐問你，你可要說實話那張芷月小女娘和姐姐比的話到底是誰更美呢？」
    「我」蘇淩心中一蕩，偏這穆顏卿又在他耳邊軟言嬌語的，頓時讓他有些難以招架，呼吸急促起來。
    半晌，蘇淩也沒憋出一個字來。
    穆顏卿輕輕地在蘇淩的肩膀捶了一下，這才格格笑道：「算了算了姐姐不為難你了，不問了等有機會，姐姐自己去看」
    「不是吧你真的要去」蘇淩一陣頭大。
    「當然了怎麽，我去見見這妹妹，萬一投緣豈不更好？你不會這麽小氣吧，再說也不是現在，你也不用這麽大反應吧」穆顏卿白了他一眼道。
    蘇淩呼出了一口氣，總算方才的糾結和不快過去了，這才是正常的穆顏卿，妖精！
    「行了，說正事你不用過於對張芷月放心不下，那林不浪他們前來陰陽教，就是張芷月和郭白衣決定的有那個姓郭的病秧子，他會保障張芷月的安全的！」
    蘇淩聞言，這才驀地鬆了口氣。
    「對了浮沉子是不是沒有走啊？」穆顏卿問道。
    「額沒有他不知道發了什麽瘋，留在這裏，苦思冥想跟蕭元徹要什麽賞賜呢」蘇淩無奈一笑道。
    「要賞賜？」穆顏卿似有深意的一笑，方似有所指道：「我看呐這牛鼻子要賞賜是假的，舍不得走倒是真的」
    「舍不得走？他舍不得我麽？」蘇淩疑惑道。
    「怎麽沒發現你這麽自戀呢？他舍不得的人呢自然不會是你，這牛鼻子八成是動了凡心了道心不穩嘍」穆顏卿說罷，格格地又笑了起來。
    「道心不穩？動了凡心？穆姐姐你的意思是說」蘇淩一副吃瓜的模樣道。
    「哎姐姐可什麽都沒說算了，蘇淩我要走了至於咱們之間以後真的到了需要麵對的時候再說罷，我穆顏卿不是那種庸人自擾的性子
    那現在最後一件事」穆顏卿忽地緩緩閉眼，兩隻藕臂一伸。
    蘇淩有些疑惑道：「做什麽？」
    穆顏卿頓時瞪大了眼睛，嗔道：「蘇淩！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啊姐姐我都做了這麽大的讓步了，這馬上要走了，以後再見麵，都不知道猴年馬月了，最後抱一抱不可以嘛？過來別墨跡，是不是男人！」
    「我」蘇淩一怔，心裏也不由得有些較勁，胸脯一拔，兩步走到穆顏卿的近前，伸出雙臂，使勁地將穆顏卿擁在懷中。
    穆顏卿緩緩地靠在蘇淩的肩膀上，喃喃道：「不管將來如何？蘇淩我希望，你我之間，永遠也不要成為敵人」
    蘇淩心中感歎，緩緩道：「我也一樣」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就這麽緊緊地相擁著，時間，仿佛停在了這一刻。
    或許，這樣停下來，才是最好的吧。
    過了許久，兩個人仍然抱在一起，然而便在這時，一陣細微的聲響，刹那間打斷了兩個人對彼此的不舍。
    一陣極其細微的聲音，窸窸窣窣、斷斷續續地從蘇淩和穆顏卿擁抱之處的左側傳來，似乎離他們兩個人並不是很遠。
    蘇淩和穆顏卿同時聽到了這個聲音。
    「有人！」
    蘇淩和穆顏卿同時用極低的聲音提醒對方道。
    蘇淩一邊和穆顏卿仍舊擁抱在一起，用來迷惑暗中之人，讓他感覺他們兩個人根本未曾發覺異樣，一邊緩緩地用眼角的餘光朝著左側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
    蘇淩剛看向左側，那窸窸窣窣的聲音重又響起，這一次，似乎比方才的聲音大了一點，但仍舊是十分的輕微。
    蘇淩暗自尋聲看去，發現離著自己和穆顏卿左側大約七八丈遠的地方，胡亂地堆放了許多雜草和住在滌塵境的人逃離時，丟棄的雜物。
    而那窸窸窣窣的輕微的聲響，就是從那雜物和雜草之中傳來的。
    蘇淩頓時緊張起來。
    難不成是王元阿去而複返了麽？有可能啊，這王元阿的做派絕對不是一個君子，他極有可能走到半路反悔了。
    要真的是王元阿，或者是其他的高手藏在那裏，自己和穆顏卿可真就又危險了。
    蘇淩有些懊悔，早知道這事情還沒完，空芯老道，你別忙著走啊，你在自己自然逢凶化吉，你走了，我拿什麽跟大宗師打啊？
    蘇淩低低道：「穆姐姐你師尊還能回來麽」
    穆顏卿低低嗔怪道：「我都不知道他現在在何處蘇淩別分心，咱們裝作若無其事的，邊走邊聊，小心翼翼地朝著那裏靠近，待接近之後，迅雷之速出手，攻其不備」
    蘇淩想了想，也沒有比這個更好的辦法了，隻得點了點頭道：「好穆姐姐，咱們都得小心才是！」
    穆顏卿使勁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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