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五章 良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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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鄺言罷,轉頭又盯著蕭元徹,冷笑道:“蕭丞相這丹丸,您可看著眼熟啊?”
    蕭元徹的神情早已恢複了鎮定,淡淡道:“自然知道,這丹丸是我授意伯寧,拿給譚白門,讓譚白門給浮沉子好讓你服下不是人言,你呂鄺,深受噬心蠱的折磨麽?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也有些於心不忍啊!”
    “嗬嗬如此說來,我呂某人似乎還要感謝您一片好心了”呂鄺冷笑道。
    “感謝就不必了現在看呂將軍神誌清明,說話頗有條理,看來早已擺脫了噬心蠱的控製我這丹丸,倒顯得多餘了呂將軍怕是用不上了!”蕭元徹不鹹不淡的說道。
    “蕭丞相您是不是感覺很意外您應該在方才還十分的篤定,我呂某人深受噬心蠱的荼毒的吧,根本就沒有想到,那噬心蠱的蠱蟲,早就不在我體內了吧”呂鄺挑了挑眉毛道。
    “不錯我的確不知道你是何時將噬心蠱蠱蟲祛除出體外的呂將軍,你倒是真的給了本丞相一個不大不小的驚喜啊”蕭元徹並不否認,回答的倒也坦誠。
    原來蕭元徹真的不知道呂鄺體內的噬心蠱解了!
    蘇淩和浮沉子都有些意外。
    浮沉子暗忖,若是蕭元徹真的不知道此事,那他讓伯寧吩咐譚白門交給自己的這枚丹丸,應該就沒什麽問題了吧
    隻是,為何蕭元徹想要幫助呂鄺解了體內的噬心蠱呢?
    按說,蕭元徹對呂鄺十分的厭惡,每每稱之,必呼為神棍,為何他還要如此好心呢?
    浮沉子的眉頭凝成了一個大疙瘩。
    他抬頭先是疑惑地看了一眼蕭元徹,不經意間,眼神又看向了蘇淩,卻見蘇淩眉頭緊鎖,眼神不錯的盯著呂鄺手中的那枚銀色丹丸,片刻之後,眼神之中驀地出現了一絲無奈的神色,竟忽的低下頭去,緩緩的歎了口氣。
    浮沉子敏銳的察覺到,看來蘇淩已經想清楚了這件事到底是怎麽回事。
    “蕭丞相,是你自己說一說,讓大家都明白明白呢,還是由我呂某人親自揭穿你啊?”呂鄺摩挲著手中的丹丸,輕描淡寫地說道。
    蕭元徹不語,隻是盯著呂鄺。
    蘇淩忽地朝前邁了一步,也不請示蕭元徹,朗聲道:“既然如此就由蘇淩說一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吧?”
    他這話一出,那呂鄺的臉上倒出現了些許的驚訝的和意外,似乎確定般的問道:“你?蘇淩你知道是怎麽回事?”
    蘇淩剛想回答,蕭元徹卻是淡淡一笑道:“呂將軍我的長史的本事你還沒有領教過也罷,蘇小子,你且說說看代我向在場所有人答疑解惑吧”
    蘇淩這才微微一拱手,直抒胸臆,毫不隱瞞道:“很簡單,這丹丸有問題根本不是什麽解噬心蠱的而是一種毒藥!”
    “什麽!”浮沉子和呂秋妍聞聽此言,無不驚駭,難以置信的看著蘇淩。
    蕭元徹的神情倒是十分的淡然,點了點頭,竟似誇獎一般道:“蘇小子啊什麽事情都瞞不過你那你說說,這是什麽毒藥呢?還有,我蕭元徹為何要借譚白門之手,給這個呂鄺送一顆毒藥呢?要知道,這呂鄺在當時,我可還認為他是個癡傻瘋了的人呢”
    蘇淩並不急於回答,他朝呂鄺道:“呂將軍,蘇某猜測,您雖然知道這丹丸是毒藥,但也不清楚到底是什麽毒藥吧可否將其借蘇某一觀放心,蘇某隻看幾眼,隨後原物完好無損的奉還!”
    呂鄺聞言,倒是淡淡一笑道:“別人若借我手中這丹丸我呂某人說什麽,也不會借的不過,若是你蘇淩麽”
    卻見呂鄺忽的一揚手,朝蘇淩沉聲道:“拿去!”
    一道銀光朝著蘇淩投去,蘇淩微微一張手,將那丹丸穩穩的接在手中,先是仔仔細細的將這丹丸看了幾遍。
    卻見那丹丸通體銀色,似乎還隱隱泛著銀色的流光,纏繞其上,顯得頗有些不尋常。
    然後,蘇淩又小心翼翼的將這丹丸湊到了鼻子前,細細的嗅了嗅,頓感一陣醇厚的藥香撲鼻,似乎這藥香的確是正兒八經的好藥材才能發出的香味。
    蘇淩又嗅了一陣,忽的心中一凜,原來如此。
    蘇淩發現,在濃重的藥香之中,夾雜著一絲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怪異的苦味。
    蘇淩第一次嗅的時候,沒有發現,是因為那濃重的藥香將這味道給遮掩了,所以才不易察覺。
    蘇淩確定了之後,淡淡一笑道:“多謝呂將軍信任蘇某說到做到,原物奉還!”
    說罷,他一張手,銀色丹丸再度化作一道流光,再出現時,已被呂鄺穩穩的托於掌中。
    “蘇淩你可聞出什麽了麽?”呂鄺有些期待的問道。
    “自然從丹丸的藥香上判斷,這丹丸當有朱砂、龍骨、琥珀、酸棗仁,柏子仁,遠誌,合歡皮和夜交藤八種藥材。”
    “哦?嗬嗬蘇長史,你一聞便知這小小的丹丸之中,竟有八種藥材之多?”呂鄺有些不可思議道。
    蘇淩還未答話,蕭元徹卻笑道:“蘇淩你的醫術倒是真有些火候啊不錯,這丹丸之中嘛,確實有著八種藥材看來,張神農的弟子,果真名不虛傳啊!”
    蘇淩忙一拱手道:“丞相過獎了這八種藥材,皆有安神定誌驅邪之功效,而且,將這八種藥材凝練成丹丸,更是取了其中之精華,藥效將會更加的精純!”
    蘇淩頓了頓又道:“若是小子猜的不錯的話,這丹丸,乃是丞相您平時服用的用來輔助您治頭疾的”
    蘇淩剛說完這句話,郭白衣卻是在一旁刻意的咳了一聲。似乎在有意的提醒蘇淩什麽。
    蘇淩也覺得自己似乎是失言了,剛一怔,蕭元徹卻是一擺手,淡淡道:“無妨今日這裏的人,除了我的心腹之外,便是呂將軍你們三人了,心腹自然不會亂說我蕭元徹之疾,至於呂將軍你們麽怕是也沒有什麽機會說了”
    蕭元徹這句話雖然說得平淡,但卻讓人感覺到一種難以言說的殺意。
    浮沉子在一旁認真的聽著卻是越聽越糊塗,忍不住插言道:“唉我說,道爺怎麽越聽越糊塗了,蘇淩,你特麽的不是說這是毒藥麽?可是你方才說得這八種藥材,似乎都是良藥啊,而且蕭元徹也吃這不是自相矛盾麽?”
    “牛鼻不,浮沉子我說這丹丸是毒藥,自然是有我的道理的”
    蘇淩稱呼浮沉子為牛鼻子,稱呼慣了,所以一開口就又習慣的喚他為牛鼻子了,可是一想到,方才浮沉子已經當著所有人的麵,與自己割發斷義了,那這個牛鼻子,怕是以後都不能再叫了
    “蘇某方才第一次嗅過那丹丸之後,也是十分的疑惑,明明是八味良藥,難道是我蘇淩的判斷和推測錯了麽所以,蘇某又仔細的嗅了一陣,這才發現了其中的秘密,也證實了蘇某的猜測無誤”
    蘇淩抬手一指那丹丸,一字一頓道:“這丹丸,的確是毒藥,而且劇毒無比”
    “諸位可聽說過一種草藥,名喚良菪子的麽?”蘇淩緩緩地說道。
    “良菪子?這什麽?蘇淩你特麽的別賣關子了,道爺煉丹都煉不囫圇,怎麽知道什麽是良菪子呢?”浮沉子沒好氣的瞪了蘇淩一眼。
    “良菪子,又名天仙子主治突發癲狂、風痹厥痛”蘇淩如數家珍的說道。
    “停停停!蘇淩,別背書了道爺管它什麽良菪子還是天仙子的照你這麽說,這不也是對症下藥麽?畢竟呂鄺之前”浮沉子愈加的不耐煩起來。
    蘇淩點點頭道:“不錯隻是,我方才說的是,要是要將這良菪子用好的話,的確算得上對症下藥,丞相所用丹丸之中,當亦有良菪子吧”
    蕭元徹點了點頭道:“不錯此九種藥材,煉就成丹的法子,是一位民間神醫交於我的說起來,此人跟你還有著莫大的淵源呢”
    “跟我有莫大的淵源?”蘇淩有些疑惑不解道。
    “便是神醫元化了當年他碰巧給我診治頭疾,我病好後,他遺此方於我啊我見此方頗對我之症狀,這才一直用到現在”蕭元徹並不隱瞞道。
    原來是師父蘇淩心中大動,萬沒有想到,這藥方竟然是師父元化所留。
    蘇淩穩了穩心神,方又道:“服用良菪子治病,要嚴格的控製所用的劑量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差池若是少了,功效不至,可是若是多了,就有隱患了若是添加了良菪子的份量太多,便成了毒藥了良菪子之花瓣,有大毒,誤食者中毒,可致癲狂放蕩,躁動不安。重者危及性命。”
    蘇淩歎了口氣,又道:“當年我隨師父張神農,在飛蛇穀學醫,師父所著《神農傷寒雜病論》之中,便有此藥的詳細記載,蘇某一直到現在還未曾忘記”
    蘇淩說到此處,似乎有些猶豫,朝蕭元徹看了一眼。
    蕭元徹聽得正入港,見蘇淩似乎猶豫不言,遂沉聲道:“蘇淩想說什麽,但說無妨!”
    蘇淩見狀,隻得歎了口氣,心一橫,又道:“《神農傷寒雜病論》其上曾載,先朝時沙涼有遊僧法本,挾妖術至郡民張柱家,見其妻美。設飯間,呼其全家同坐,將大量良菪子散入飯內食之。少頃舉家昏迷,任其奸汙。複將魘法吹入張柱耳中。柱發狂惑,見舉家皆是妖鬼,盡行殺死,凡一十六人,並無血跡。先朝天子震動,徹查此案,命榜示天下。觀此妖藥,亦是莨菪之流爾,方其痰迷之時,視人皆鬼矣。”
    蘇淩說完,緩緩低頭,嗟歎不已。
    眾人聞之,無不驚駭。
    浮沉子驀地意識到了什麽,先抬頭看了一眼一旁一臉震驚的呂秋妍,忽的滿是憤怒的看向蕭元徹,一字一頓的恨恨道:“蕭元徹!老賊!你做的好事!道爺與你勢不兩立!”
    那呂秋妍此時麵色通紅,也顧不得許多,驀地一指蕭元徹,恨聲啐道:“無恥!無恥之極!”
    呂鄺的神情倒並沒有什麽過於激烈的反應,隻是,他托著那丹丸的手,肉眼可見的不住的顫動。
    蕭元徹起先靜靜地聽著,待聽到蘇淩講了這段秘事之後,也不由的一臉的震驚,神情陰沉的嚇人,似乎是根本就不知道還有可能出現這樣的狀況。
    他再也忍不住了,忽的大吼一聲道:“伯寧何在!”
    伯寧陰鷙的臉上,稍有的出現了一絲慌亂,趕緊拱手道:“屬下在”
    “那人欺我太甚!欺我太甚!如此險惡用心,我竟絲毫不知,我原隻當是令呂鄺失去心智,進而發狂之藥,卻未曾想竟然竟然會使人作出那種無恥之事來!伯寧,立刻全城搜捕此人,見到之後,不需多言,立時格殺!”
    伯寧趕緊一拱手道:“屬下遵命!”
    浮沉子卻是再也忍不了了,指著蕭元徹破口大罵道:“蕭元徹,虧道爺還幾次三番的幫你,現如今,竟未想到你竟然是如此下流卑鄙之人!不要再如此裝模作樣了,道爺根本不信,你一點都不清楚!”
    蕭元徹先是一怔,沉聲道:“浮沉子我念你激憤,倒也不想追究你衝撞我之罪但我說過了,我的確不知道這良菪子還有那樣不恥的效果你愛信不信!”
    說著,蕭元徹忽的一拂袖,負手而立,朗聲道:“蕭元徹在大晉,罵名何其多矣,倒也不怕再多這一罵名爾!”
    浮沉子還想大罵,蘇淩卻驀地出言道:“浮沉子稍安勿躁,你的確誤會了這良菪子雖然在我師父書中有那樣不堪的記載,但是那種放蕩無恥之事,一則需要大量的良菪子,二則,那妖僧法本更有迷惑人心智的其他手段所以才會”
    蘇淩頓了頓,又道:“而丞相這枚丹丸,本就體積很小,方才我亦嗅過,雖然可以確定裏麵的良菪子的份量過大,但還不足以致人到那樣迷亂癲狂的地步雖是毒藥,但”
    浮沉子根本不聽蘇淩解釋,冷笑道:“姓蘇的,省點吐沫吧!道爺不聽你的他是你的飯東,你不向著他,還能向著誰!”
    蘇淩聞言,默默一歎,寂寂無語。
    浮沉子十分懊惱的看向呂秋妍,卻見呂秋妍早已又羞又恨,渾身顫抖,背靠著台階,頹然坐著,淒然哭泣。
    浮沉子心中一疼,走到呂秋妍近前,羞愧無比,柔聲道:“秋妍是我不好,是小道士該死差點著了他們的道,還誤信了那個譚白門狗東西!若是你父親真的那你唉!我該死!該死啊!”
    說著,浮沉子懊悔不迭,忽的伸出手來,在自己的臉上,狠狠的扇了起來。
    呂秋妍沒想到浮沉子會如此,心神大震,忽的使勁的握住浮沉子的手,淒然道:“小道士不!不要這樣!我知道的,你是好心也是為了秋妍小道士,秋妍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秋妍”
    蘇淩見狀,也不忍再看,背轉身去,抬頭望天,長歎不已。
    “啪啪啪——”驀地,竟有鼓掌的聲音響起。
    蘇淩和眾人抬頭看去,卻見正是呂鄺在緩緩的鼓掌,他的臉上,竟似乎出現了絕對不該有的笑意。
    “蘇淩少年郎!年少有為,博聞強記,見多識廣方才的一番話,撥雲見日,解我心中謎團甚好!甚好!”
    呂鄺這幾句話,似乎像是真心稱讚蘇淩一般。
    蕭元徹卻並不搭理呂鄺,忽的淡淡朝伯寧招了招手,伯寧會意,趕緊來到蕭元徹近前。
    卻見蕭元徹壓低了聲音,在伯寧的耳邊耳語了一陣。
    伯寧聽罷,趕緊點了點頭,然後,不知為何,竟轉頭離開了丹房的院子,不知去何處去了。
    這一切浮沉子卻是看得真切,他不由得冷笑道:“蕭元徹,對付我們三個人,還要伯寧去搬救兵麽?哼!暗影司今日就是全夥來了,也留不住道爺!”
    蕭元徹也不做過多解釋,淡淡道:“浮沉子隨你如何我隻是可惜你跟蘇淩一場情義,又念你是兩仙塢策慈之師弟,所以原本就沒打算殺你之前如是,現在亦如是”
    “浮沉子啊不若這樣,你好好考慮考慮無論是呂鄺,還是呂秋妍,今日必死但你還是要區別對待的,現在我給你一條生路,隻要你不再管那呂氏父女,就此立刻離開守將府你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你與蘇小子,還做得好友,如何?”
    浮沉子聞言,揚天大笑,忽的手中細劍一順,咬牙切齒道:“蕭元徹,不要在此饒舌了,今日無論你如何,這呂氏父女,道爺我都要一個不少的帶走!”
    他忽的看了一眼蘇淩,聲音愈冷道:“至於這姓蘇的蘇淩,你聽好了!做不成什麽好友,大不了不做了!道爺當從來就不認得你!”
    蘇淩嘴唇翕動,知道事到如今,無論自己做什麽,蕭元徹也不可能放過呂氏父女了,尤其是自己親自揭破了良菪子的秘密之後,呂氏父女再無生還之可能。
    而浮沉子,要他放棄呂秋妍也斷然沒有可能。
    蘇淩無計可施,隻得一低頭,心中暗歎道,罷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去休!去休!
    “浮沉子,你可想好了,真的要到無可挽回的地步麽?若是你師兄策慈親至,一介大宗師,或許能夠全身而退,但是想要闖過我撼天衛和暗影司的雙重截殺,怕是也要費些力氣可是你浮沉子,怕是你還沒有這個實力吧!”
    蕭元徹說到這裏,深呼了一口氣道:“浮沉子,再問你最後一遍,何去何從,想想清楚,以免到時,我蕭元徹一聲令下,玉石俱焚不不不,是你們一個都跑不了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