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章 欲取一城,還是欲取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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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元徹聞言,忙問道:“許先生,那就勞煩你細細地講一講吧,讓大家都清楚明白,豈不是更好嘛!”
    許宥之一拱手,聲音洪亮,侃侃而談道:“方才宥之分析了,大晉天下,各方勢力的情況,尤其是主公您麵對的情況。正是這些,決定了主公對沈濟舟之戰,不僅要打,更要勝,不僅要勝,更要大勝、完勝!正因為把沈濟舟的勢力打敗,最後消滅,才能穩固主公您所占的中字的最大優勢,否則,若不勝,或者慘勝、小勝,主公您都不足以壓服大晉之內,對您虎視眈眈的各方勢力啊!”
    “因此,現在的問題,已經十分的顯而易見了,如何勝,已然無需多加考慮了,因為天下已然都看出來,這場仗,我們將是最終的勝者,可是小勝或者慘勝,換另外一句話講,就是元氣大傷,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那敢問天下其他的勢力,將會作何感想?”許宥之說罷,看了一眼劉子曄道。
    劉子曄一怔,低頭思索起來。
    “若是讓其他勢力覺得,我軍對沈濟舟是小勝、慘勝,就算消滅了沈濟舟,其他的勢力也會認為,我軍在短時期內,勢力難以恢複,可用人馬也將不多,那麽,他們將極有可能發動一輪又一輪的對我們的進攻,這樣的進攻是源源不斷,四麵八方的,不同勢力的對手,加之我軍在大晉之中,到那時,我軍將陷入各個方向的苦戰啊!”許宥之道。
    這一番,說得眾人也是不住的點頭。
    “那麽,勝已經遠遠不夠了,我們需要的是大勝,是萬無一失,絕對的勝利!唯有如此,才能震懾對我們有企圖的其他勢力。如此,如何推進下一步的進軍,便顯得極為重要了!故而,分兵攻之與集中兵力攻之,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戰法,便擺在了我們眼前!”許宥之道。
    蘇淩靜靜的聽著,對許宥之之才佩服的同時,也在想著許宥之最後拋出的問題,其實他的心中,對分兵攻之還是集中兵力攻之,也是猶豫不決,沒有答案的。
    他朝郭白衣看了一眼,見他眼睛微閉,似乎早有答案,隻是一直在等著許宥之說話。
    “主公,現在已經到了我軍必須要在這兩個問題上,做出最後的選擇的時刻了,而且,一次就要選對,沒有第二次機會可言,選對了,大勝,選不對了,慘勝,甚至不勝!”許宥之朝著蕭元徹又一拱手道。
    “那麽,如何選擇呢?”許宥之說到這裏,停了下來,環視眾人。
    眾人皆思忖起來,劉子曄也被他帶入進去,低頭想著。
    過了片刻,許宥之道:“想必各位也沒有明確的答案,宥之雖然為之前計劃分兵攻之的軍師,但為主公計,為勝利計,我心無私,因此,宥之不會以自己的意思對這兩種方法妄加判斷,隻是試著將兩種方法的優劣勢,分析一下,我想,待宥之分析過後,該怎麽選,主公和各位都會有明斷了!”
    許宥之整理了一下思路道:“那就先來說一說,集中兵力,長驅直入,直攻渤海城下這個方法,這個方法,最大優勢在於,我軍的軍力能完全集中在一起,從而發揮最大力量,不至於軍力分散,一旦進展順利的話,便可以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時間,兵鋒直抵渤海城下,迫沈濟舟盡出所有人馬,與我軍決戰!子曄先生,不知宥之說的可對否?”
    劉子曄點點頭道:“不錯,這也是我主張此種方法進軍的原因!”
    “好,咱們再來看第二種方法,便是分兵攻之,主力依舊按照既定計劃,向沈濟舟老巢渤海城進軍,分出的人馬,自成一體,進攻剩餘的沈濟舟的青燕二州,徹底蕩平整個北疆,沈濟舟的所有軍事力量。若是進展順利,青燕為我軍所完全占據,我軍隻要能在渤海城下兩軍會師,到時候沈濟舟將隻有一座渤海孤城,那麽最後的決戰想必也輕鬆不少!”許宥之道。
    眾人點頭,蕭元徹道:“不錯,如此看來,還是兩者都有可取之處啊!”
    “不不不,主公,我想說的是,若是沈濟舟還是開戰時的沈濟舟,兵精糧足,軍力遠勝於我軍的話,分兵攻之,自然便是下策,因為一旦分兵,我軍軍力分散,而沈濟舟可以憑借各州城池,以逸待勞,將我們各個擊破,到時候很有可能,我們分出來的攻打青燕二州的兵馬,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許宥之頓了頓,聲音大了許多,又道:“若是沈濟舟勢力依舊強大,那分兵攻之便是下下策,絕不可取了!可現在的問題是,沈濟舟大勢已去,戰局形勢調轉,他已經沒有足夠的兵力了啊!所以,分兵攻之,自然不會出現被他們蠶食的情況啊!不僅如此,由於沈濟舟如今兵力不足,他才瘋狂抽調各地可用之兵,全部駐防在渤海城周遭,如此一來,他名義上還控製著三州之地,其實三州之地,早就成了空虛無兵的狀態了,既然青燕二州空虛,到處皆是空城,便是有軍馬,也不過是老弱病殘,並非主力,這樣一座座空城,這偌大而空虛的青燕二州,我軍難道不取之嗎?”
    “對啊!說得對啊,許軍師的分析一針見血啊!青燕二州已經空虛了,就算咱們攻打這二州的不是主力,他們也是無法抵抗的啊!”
    出於對戰場的敏感,很多武將已經頓悟了,皆紛紛議論,一臉的興奮。
    劉子曄也不得不承認許宥之說得對,但還是有些不想認輸,忙道:“宥之先生,兵力空虛是整個沈濟舟勢力都十分明顯的弱點了,那為何不集中兵力,將我軍的優勢發揮到最大,直攻渤海城呢?沈濟舟兵力空虛,渤海城豈不更容易一戰而下?”
    許宥之一笑道:“子曄先生,您所言的整個沈濟舟的勢力兵力都十分空虛,我是讚同的,但是,您說的渤海城的兵力也空虛,恕宥之不敢苟同!”
    “方才我說過,大家也都知道,沈濟舟各地兵力空虛的原因,一是正麵戰場被我軍消滅了數十萬的主力造成的,二是沈濟舟瘋狂抽調各地兵力,拱衛渤海造成的,所以,沈濟舟現在的想法便是,集中所有渤海五州可用之兵,屯於渤海城周遭,以逸待勞,等待我全部大軍前來,進行最終的決戰,所以,他其他城池空虛不假,但渤海城必然兵力不空虛,甚至渤海城周遭的總兵力,與我軍總兵力還有一戰之力!”
    許宥之又道:“若我軍也集中兵力,一路攻伐,就算折損的兵力再少,就算以最快的速度殺到渤海城下,那到了渤海城下,由於一路作戰,損失的兵力也是可觀的,而且一路長途奔襲,加上天氣嚴寒,到了渤海城,我軍戰力還有幾何呢?更不用說,到時候就要立即麵對沈濟舟最後的所有的精兵力量呢!這一戰,我軍又剩下多少勝算呢?”
    “當然,我軍攻不下渤海城,最終失敗,幾率不算太大,但也並不是沒有,最大的可能是,我軍集中所有兵力,與沈濟舟最後的精兵展開鏖戰,最終攻下渤海城,到時候也是慘勝,所能用之兵,將會寥寥無幾這還是隻說兵力,不考慮那渤海城乃是千年大城,城高牆厚,防禦工事極為完備呢!若加上這些因素,我軍的情況怕是要更加的雪上加霜了!”
    許宥之說著,朝蕭元徹一拱手道:“主公啊,一旦形成那樣的局麵,我軍就算占了渤海城,又能如何,沈濟舟突圍的本事還是有的,而且可能性極大,到時候,他不過是是失去了渤海城而已,青燕二州可還沒有失去,一旦他突圍而走,去往青燕二州,振臂一呼,青燕二州將會對我軍所占的渤海孤城發動合圍攻擊,到時候我軍剛剛慘勝,又有多少力量能夠抵擋呢?若此時,主公四州之地的周遭勢力,趁此機會,揮軍進犯,攻擊主公四州,根基一旦動搖,我軍在渤海豈不成了一支孤軍了?到時候,形勢就危機了啊!”
    許宥之鄭重地一字一頓道:“因此,集中兵力直接殺到渤海城,與沈濟舟決戰之法,絕不可取!”
    “好!宥之先生,與白衣所見略同啊!”便在這時,郭白衣的聲音忽然響起。
    蕭元徹和所有人看向郭白衣。
    卻見郭白衣緩緩起身,走到許宥之近前,朝他點點頭,又朝蕭元徹一拱手道:“宥之先生已經說得差不多了,白衣呢,畫蛇添足,再問主公一個問題,然後主公您來決斷吧!”
    蕭元徹見郭白衣終於說話了,心情大好,點點頭道:“白衣請講!”
    “臣想問主公,主公您想要的是渤海一城,還是整個北疆呢?”
    說著,郭白衣抬頭,看著蕭元徹,等著他的回答答。
    “這自然是整個北疆啊!”蕭元徹先是一怔,隨即不假思索道。
    “哈哈,既然如此,想必主公心中已然有了決斷了,這第一件事,當無需再議了,主公可以下令了!”郭白衣笑著點頭道。
    “這?下令?不是還沒說完麽”
    很多人聞言,都有些疑惑起來,不知道郭白衣突然說這一句,到底是什麽意思,皆小聲議論起來。
    其實,郭白衣還是十分了解蕭元徹的,若說蕭元徹之前還有些舉棋不定,但自己問了他這個問題,他的回答,已經代表了他心中已然有決斷了。
    許宥之心中也明白,一臉喜色和欣賞地朝郭白衣點了點頭。
    蕭元徹又暗忖了一陣,心中有了決斷,可是不經意間看到了一旁的蘇淩,見他眼神不斷變化,似乎在思考什麽,又將最終的決斷按在心中,朝蘇淩道:“蘇淩啊,大家都各抒己見,而且,之前在大事上,你也總愛說你的看法,今日怎麽一言不發呢?”
    蘇淩聞言,心中一動,趕緊出列拱手道:“方才小子沉浸在宥之先生、子曄先生和郭祭酒的話中,覺得這三位已經將所有的行事利弊說得很明確了,小子就不多言了!”
    “你倒是誰都不得罪啊!不過,你可是我蕭元徹的將兵長史,這頭一件大事,你不說話,我總覺得少點什麽,你說說你怎麽想的吧”
    “我”蘇淩撓撓頭,心中暗自叫苦,有這幾位大神,把話說了這麽一大堆,說得已經很透徹了,叫我怎麽說,我還能說什麽?
    可是,看蕭元徹的架勢,自己不說個什麽,他是絕對不會罷休的。
    想到這裏,蘇淩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我便做一個總結吧”
    “若丞相您隻想要渤海一城,那便集中全力,直攻渤海,不惜代價拿下渤海,不過戰場上將麵臨其他的北疆各州的反撲,而各地勢力,也會因為丞相深陷北疆,無法及時返回龍台,蠢蠢欲動,到時候,丞相之根基也會不穩!所以,一城之地價值幾何?北疆數州價值幾何?一切,還需丞相您抉擇了!”
    蘇淩說完,朝後麵緩緩的退了一步。
    “啪——”蕭元徹驀地一拍桌子,已然下定了決心,朗聲道:“若集中兵力,直攻渤海,雖占渤海城,但沈氏卻不滅,我不為也!傳令下去,分兵攻之,將沈氏所有的勢力,完全從北疆每一寸土地上,統統抹除!兩日之後,大軍開拔,一路中軍,統兵十萬,按計劃進軍渤海城,另一路由張士佑、臧宣霸為正副統兵將軍,許宥之為軍師,統兵七萬,進占青燕各城,消滅青燕各城沈賊敵兵,於二十日內,兩軍在渤海城下會師,與沈賊決戰!”
    “喏——”眾人神情一肅,齊聲應諾。
    蕭元徹這才又平複了一下心緒,坐了下來。眾人也各自返回自己的位置。
    蕭元徹見所有人都恢複了心緒,這才又淡淡道:“方才諸位已經解決了頭兩個問題了,現在還剩下最後一個問題,就是關於是否接納那些暗中想要歸附我軍的人,還有,是否按照他們的身份、出身、地位,來安置他們以及,這件事若是要做,何人負責才好呢?諸位繼續議一議吧!”
    卻說武將之中,不少人覺得沒必要接納這些人,在他們眼中這些人都是見風使舵,背主求榮之輩,從來都不忠誠,何必接納他們呢?
    更有甚者,甚至出言,說這些人本就不是自己人,現在看形勢不對了想要歸附,其心必異,而且必有隱患,他們背主之人,天地不容,不如都殺了省事。
    一時間,武將之中,各個叫殺,而文臣們,考慮的就多了,多是搖頭歎息,或者心中暗自計較。
    一邊熱火朝天,義憤填膺,另一邊卻是顯得沉悶不少,涇渭分明。
    程公郡緩緩出列,環視了一番帳中眾人。
    程公郡在眾人心目中還是極有份量的,他是一個特殊的存在,這個人,最開始投效蕭元徹的時候,卻是個武職,領一部軍馬,軍事才能,雖然不出眾,但是卻能夠做到,自己的一部人馬,無論大小戰,都是減員最少的一部,不僅如此,他雖然不擅長攻伐,卻擅長守城。
    有幾次,蕭元徹對敵作戰,他都獨守充州,卻從來固若金湯,蕭元徹自從有了這個程公郡,在早期的時候,才能四處征討,而不擔心後方有失。
    後來,蕭元徹越加重視這個程公郡,見其人行止有度,才思敏捷,眼光獨到。這才之秉燭夜談,一連談了三個晝夜,待兩人攜手而出時,程公郡在蕭元徹陣營的角色,開始發生了轉變,漸漸地從武職變成了文職。
    程公郡當了蕭元徹的謀士之後,因蕭元徹麾下有徐郭二人,多不顯山露水,但在徐郭意見向左之時,往往能居中調停,更能一針見血地分析兩人計策之利弊。
    所以,文臣之中,雖然他地位不在前二,但也頗有威望;武將之中,雖然他早已淡出,但影響尚在,武將們也多與他親近。
    所以,今日他出列,站在正中,看向眾人時,眾人便不由自主地停止了議論,都朝他十分的注目著。
    大帳頓時安靜了下來。
    程公郡這才一拱手,朗聲朝蕭元徹道:“臣程公郡,有些不成熟的想法,想說與主公和諸位聽一聽”
    蕭元徹十分肯定地點了點頭道:“公郡處事沉穩,想必自然有獨到的見解,公郡快講一講吧!”
    程公郡點了點頭道:“主公,現在渤海雖然還是沈濟舟的地盤,可是終將成為主公的地盤,大晉之北疆也。因此,無論渤海臣民,還是官宦世家,黎民百姓,歸根結底都將是主公之民不知主公和諸位,可認同否?”
    眾人聞言連連點頭,蕭元徹也點頭道:“這是自然,北疆是大晉的北疆,我是大晉的丞相,這裏的臣民是大晉臣民,當然是我蕭元徹的臣民啊!”
    程公郡道:“除此之外,我等在來到中軍大帳之時,主公曾說過一句話,言猶在耳,諸位應該都還記得”
    說著,他環視了眾人一眼,方朗聲道:“主公言,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裏,不納細流,無以成江海臣深以為然!既然如此,渤海子民,就應當一直是渤海子民,至於出身、地位等等,民者,應當繼續為民,官宦應當繼續為官宦,世家亦應當為世家,隻有如此,不變不改,主公才是真正的海納百川,渤海子民,方能各安其位,各司其職,渤海方能繼續興盛,安居樂業啊!”
    “所以,公郡以為,人皆有趨利之心,向好之心,這是本能,既然有各類渤海之人想要歸附主公,主公當全數納之,且按照他們以前的地位而不更改,才是納萬千氣象之胸懷也!如此,不僅渤海,天下,豈能不歸心麽?”
    程公郡說著,朝著蕭元徹深施一禮。
    眾人聽了,除了一些武將,還稍有些覺得不太心服,餘者,皆連連點頭,口中稱是。
    便是郭白衣也是不斷點頭,深以為然。
    蕭元徹也是覺得茅塞頓開,略微一想,遂道:“公郡此言,大善!如此,那就”
    然而,他的話剛說到這裏,下麵便有人朗聲出言,聲音赫赫。
    “丞相且慢!小子反對!斷不可按照程長史之言行事!”
    蕭元徹一怔,所有人也是一怔。
    蕭元徹和帳中眾人,皆尋聲看去。
    卻見蘇淩大步出列,朝著蕭元徹一拱手,隨即不卑不亢,負手而立,迎著所有人的目光,挺直了胸膛。
    蕭元徹眉頭一蹙,沉聲道:“蘇淩你反對?卻是為何啊?難道你認為公郡所言,不對麽?”
    眾人也有些訝然地看著蘇淩。
    程公郡卻是不惱,他一直與蘇淩友善,也十分佩服蘇淩的為人和才學。
    隻是,今日蘇淩突然出言反對他,他稍有些意外罷了。
    於是他微微一愣,隨即淡淡一笑,朝著蘇淩一拱手,聲音平和道:“蘇長史您反對?莫不是覺著,公郡所言,要接納想要歸附主公的渤海之人不妥嗎,難不成,蘇長史,想要將這些有心歸附咱們的人,統統拒之門外才好麽?”
    蘇淩聞言,狡黠一笑,擺擺手道:“不不不,小子不但不反對程長史要接納他們的建議,更覺得這個建議很對這些人,自然要接納的否則,丞相豈不是會被世人誤解,胸襟狹小,將想要臣服之人拒之門外了麽?”
    程公郡聞言,更是有些摸不著頭腦,疑惑道:“那照蘇長史所言,應該與公郡意見一致,為何還要說您反對呢?”
    蘇淩聞言,哈哈大笑,隨即正色道:“接納歸接納,但不是統統接納,安置他們也要都安置,但不是程長史所言的,按照他們以前如何,現在依舊不變的安置小子反對的就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