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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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淩點了點頭道:“那顏家家主顏師祺便是在那時贈你的合田玉簪子?”
    “不錯就是那時!”軒轅聽荷道。
    蘇淩聞言,微微一笑道:“那看來,你跟鏡無極前輩為他們調停一事,進展的十分順利啊,要不然,顏師祺也不會初次見你,就贈給你那麽貴重的東西啊”
    軒轅聽荷冷笑一聲道:“嗬嗬像他們這樣的卑鄙無恥之人,輕易地贈給我合田玉簪子,豈能安什麽好心!”
    “哦?難道他顏師祺另有他圖?想要賄賂你們,讓你們倒向他們不成?”蘇淩疑惑道,卻又一搖頭道:“不對啊,此次調停,鏡無極前輩應該是主導的,顏師祺他們真有此意的話,就應該賄賂鏡無極前輩,不應該給你送玉簪子啊”
    “嗬嗬”軒轅聽荷冷笑一聲,繼續講道:“當時在顏家,整個沙涼地域所有的門閥和大族,幾乎都參與了,盛況可謂是空前絕後不過,到最後,盛況越空前,鬧劇也越荒誕”
    軒轅聽荷的神情滿是譏諷之意。
    “這鬧劇?調停竟然演變成了鬧劇?難道他們不給鏡無極前輩麵子麽?”蘇淩有些難以置信道。
    “給怎麽不給?隻不過表麵奉承,嘴上說一套,心裏想一套罷了剛開始,所有人礙於麵子,還都喊喊口號,說什麽為了沙涼的將來如何如何,為了沙涼的百姓如何如何,一定要勠力同心,商量出一個所有大族門閥們都接受的方案出來”
    “我師尊見他們說的響亮,以為此事必然容易辦成了,未成想,一旦觸碰到某家利益的時候,他們必然推三阻四,以各種理由拒絕讓步或者妥協,以至於到最後調停變成了打嘴仗,反反複複的吵來吵去尤其是到那關鍵的不允許逼迫普通百姓為奴隸,禁止私下買賣奴隸這一點上,幾乎所有的家族門閥,甚至代表官府的那些人,都各說各話,心懷鬼胎,以至於一團亂麻,甚至有人當場掀桌子,想要動手鬥毆”軒轅聽荷一臉輕蔑的說道。
    “額這些蛀蟲,吃進去容易,讓他們把好處吐出來,那的確是難的自古以來,貪欲永遠都沒有止境!”蘇淩搖頭道。
    “於是一場調停終於演變成了一場爭吵,那麽多家族門閥有頭臉的人,為了蠅營狗苟的利益,不惜吐沫橫飛,吵嚷謾罵,甚至露胳膊挽袖子,要拚個你死我活”
    “到最後,我師尊見如此,也明白,所謂調停根本已無半點可能了於是心灰意冷,入定調息,閉眼不問,隨他們鬧去”軒轅聽荷秀眉微蹙道。
    “鏡無極可是當今大晉大宗師中首屈一指的人,難道就沒想過用修為和武學,將這些人壓服住麽?就任憑他們這樣吵嚷?”蘇淩問道。
    “想過,何嚐沒有想到這麽做,可是這裏乃是沙涼,不是我師尊的劍庵,也不是我師尊守護了一輩子的淩霄城師尊也想以大宗師修為壓服這些人,隻是師尊必然不能久居於此,一時的壓服,改變不了什麽,隻要師尊離開沙涼,沙涼還會陷入之前的混亂之中,到最後,師尊還會落一個仗武壓人的名聲所以,師尊心中也是頗為無奈和為難的!”軒轅聽荷搖頭歎息道。
    “那最後是如何解決的?就草草收場?”蘇淩問道。
    “那日,日頭偏西,眼看場麵僵持不下,馬旬璋三子馬思繼卻是熱血兒郎,年輕氣盛,實在忍無可忍,便叫陣顏家,畢竟那些叫囂的人,都是唯顏家馬首是瞻的,韓逐冷眼旁觀,獨善其身,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所以,隻要搞定顏家,一切的局勢還能挽回的!”軒轅聽荷道。
    “雖然魯莽了一些,但在那種情況下,先打服那領頭的,也不失為一時之計了!”蘇淩道。
    “然而,顏家卻不肯與馬思繼動手,那顏行雲更是譏諷馬思繼,說他莫不是還想在榻上躺個十天半月的不成嗎眼看,馬思繼與顏行雲便要有一場你死我活的爭鬥,我師尊此時出言說,事情已然如此,總有一個解決的辦法,顏家認為誰出頭,以比武的方式,解決問題才最合適”
    “顏家如何答對?”蘇淩問道。
    “顏師祺轉著眼珠想了想,這才說,此次是我師尊鏡無極前輩召集,他們是看在我師尊乃是天下第一大宗師的身份上,方來此聚會的,所以,解鈴還須係鈴人!”軒轅聽荷道。
    “不是吧,他顏師祺的意思是,要鏡無極前輩出手?他們想跟鏡無極前輩比武?這豈不是自不量力麽?顏師祺是不是瘋了!”蘇淩吃驚道。
    “嗬嗬顏師祺老謀深算,如何會如此傻?他說完這些話,我師尊也以為顏家要師尊出手,未成想,那顏師祺緊接著又說,然而我師尊已然功參造化,天下無敵手了,若是我師尊出手,未免自降身份,傳出去,會讓天下人覺得我師尊欺負晚輩所以,他當場向眾人說了一個提議!”軒轅聽荷道。
    “提議?什麽提議?”蘇淩神情一凜道。
    “顏師祺看著我,不慌不忙的說,我乃是我師尊的關門弟子,而顏行雲是他顏家的子弟,這樣的事情,就不要讓長輩操心了,該有晚輩代勞才是”軒轅聽荷冷冷道。
    “額他的意思是,要你跟顏行雲比試?這是以退為進啊,虧得他如何想得出來”蘇淩聞言,也是一陣惱恨道。
    他忽的看著軒轅聽荷,關切道:“聽荷,那顏行雲的武力十分強悍,修為境界也十分高深連馬思繼在他那裏都討不到便宜我聽說他們之間比試,馬思繼和顏行雲兩敗俱傷,馬思繼甚至當場被顏行雲打得抱鞍吐血,想來雖然都受了傷,比試也沒有最終結果,但馬思繼應該還要略遜於顏行雲當然這是那時的情況”
    “所以,聽荷,你說過,那時你不是馬思繼的對手,這顏家豈不是明著找便宜,刁難你們師徒麽?你們應該不會答應他的要求吧!”蘇淩道。
    “我和師尊如何看不出他們的想法,而且,顏師祺的修為境界雖然不如他兒子顏行雲,但也是八境,八境便能以望氣之術,看出宗師以下武者的修為,所以,顏師祺說這話的時候,很顯然,已經用望氣術暗中知曉了我的修為境界乃是九境中期而他兒子顏行雲當時已然是九境巔峰了所以,他覺得,一旦我跟顏行雲戰,我必敗到時候我師尊顏麵折損,自然不會再管此事,那沙涼便是他顏家和他的附庸門閥說了算了”軒轅聽荷一字一頓道。
    “打得好個如意算盤!”蘇淩恨聲道,不過卻是一笑道:“鏡無極前輩功參造化,在堪破人心上,定然也已臻化境了,當識破那顏師祺的詭計,定然不會答應讓你出戰的!”
    “我師尊答應了由我代表劍庵出戰,與顏行雲比試更當眾宣布,若是我軒轅聽荷敗了,我師尊從此再不踏入沙涼,亦再不管沙涼之事了!”軒轅聽荷淡淡道。
    “啊什麽!這怎麽可能鏡無極前輩難道不知道那姓顏的老小子在給你們挖坑麽?”蘇淩驚訝道。
    “自然知道”
    “那為何明知是坑,還要往裏跳啊”蘇淩仿佛身臨其境,急的在軒轅聽荷麵前幾乎亞奧跳將起來了。
    軒轅聽荷看著蘇淩著急神色,忽地淡淡一笑道:“蘇淩,你這是在擔心我?”
    “那還用問我自然”蘇淩說到這裏,忽地一尬,一低頭,後半句就不再說了。
    那軒轅聽荷竟少有的又淡笑起來,聲音卻是平靜清冷道:“行了,你還是操心你自己的好”
    說著,她話鋒一轉道:“當時情況,已然成騎虎之勢,劍庵更是天下公認的武學聖地,若是我師尊不同意,已然是認輸了結果也跟我敗了是一樣的,沙涼自然是待不下去的,所以就算是個坑,也要往下跳的”
    “可是聽荷你”蘇淩還是眉頭緊蹙道。
    “我師尊答應這個提議後,我便出戰,與那顏行雲比試,不料那顏行雲表麵之上,劍眉星目,身形俊朗,像個謙謙公子,實則是個下流胚子,無恥之徒!”
    軒轅聽荷的神情又滿是厭惡之色。
    “他也看出來,我的境界不如他,所以他居心叵測,不僅想要勝了我,更想在與我對戰之時,有意輕薄,動手動腳,我與他比試動手,他更是招招向我這個人,殺他千次萬次都不解恨!”軒轅聽荷說到此處,皓齒緊咬,秀眉皆怒。
    “好一個登徒子竟然!顏行雲!勞資記住他了!不要讓他遇到勞資!”蘇淩衝衝大怒,攥緊了拳頭。
    “我催動所有能催動的內息,與顏行雲大戰,無奈,實力使然,九境中期與九境巔峰的差距乃是天然的鴻溝,而他更是出手下流,用心叵測我師尊若不是因為有言在先,自然不會放過他”
    “我節節敗退,被他逼得隻有招架之力,並無還手可能還要隨時防備他的陰招”軒轅聽荷聲音冰冷道。
    “鹹豬手啊!他奶奶的!你師尊也真能忍,要我決然忍不了,殺了再說!”蘇淩恨聲罵道。
    “眼看我便要不敵,但是,我雖勉強支撐,但心思未亂,我師尊更是以傳音之術,教我取勝之法於是,我先是在表麵上迷惑於他,裝作再戰不了幾息,便會一敗塗地的樣子,然後暗中強行以內息衝破神關,以犧牲內息,身受內傷的代價,短暫的提升我的境界,這才用出了我聽荷劍的第三式斷寒江。”
    說到這裏,軒轅聽荷星眸流轉,看向蘇淩,幽幽道:“蘇淩,當時我境界還未大乘,九境中期,聽荷劍隻能用出前兩式,隻有這樣不計代價,冒著被內息反噬,走火入魔的代價,才能強行使出那第三式斷寒江!”
    “聽荷難為你了!”蘇淩聽到這裏,滿是不忍。
    “我當時依然心中擔心,怕便是使出斷寒江也不一定勝得了那顏行雲,若真如此,我便真的一敗塗地了,甚至會被顏行雲趁機”
    軒轅聽荷頓了頓,又道:“所以我假裝不敵,他一槍搠來之時,我身體一個踉蹌,要他以為勝券在握,從而稍微一晃神,麻痹大意之下,我方趁機使出了斷寒江!”
    “聽荷一劍波濤起,世間斬斷寒江枯!斷寒江的威力極大,在那種狀況下,他根本來不及變招抵擋,但還是搏命般的的抬起他的槍,橫檔我的聽荷劍!”軒轅聽荷幽幽說道,神情之中滿是對往事的回憶神色。
    “然後呢?勝了?!”蘇淩神情亦變得激動道。
    “自然是勝了,他倉促格擋,氣力自然不夠,聽荷劍乃是我師尊為我親手打造的寶刃,他如何擋得住,藍芒劍氣閃爍之下,將他的槍斬為兩段!然後劍勢不減,一道流光寒芒,聽荷劍正抵在他的咽喉之處!”軒轅聽荷緩緩說道。
    “好!好一劍斷寒江!”蘇淩神情激動,鼓掌大讚道。
    “為何不殺了他!這種人留著也是禍害!”蘇淩恨聲道。
    “我當時是想殺了他的,但一則,我已然盡了全力,早已經體力枯竭,那一劍抵在他的咽喉,便就是再向前刺分毫的力量都沒有了;二則,若我真的殺了那顏行雲,沙涼的事情根本得不到解決,反而會更糟,不僅如此,與沙涼接壤的劍庵和淩霄城,將再無寧日,我師尊也會徒添麻煩!”軒轅聽荷道。
    “唉!卻是無奈啊!不過如此良機,真的可惜了!”蘇淩搖頭歎息道。
    “我師尊當時已然麵現殺機,看情形,已然不想留著那顏行雲的命了可是馬旬璋的神情,還有依附馬家的那些人的神情,是不希望矛盾進一步激化的,我師尊隻得一忍再忍,未曾出言,隻是冷冷的盯著顏師祺,也不說要我放了那顏行雲!”
    “當時的顏行雲已然嚇得麵無人色,身體顫抖,汗如雨下!於是,我就那樣用聽荷劍抵在他的咽喉許久。場上鴉雀無聲,氣氛壓抑至極!”軒轅聽荷道。
    “許久之後,那顏師祺方如喪考妣,大汗涔涔,兩股戰戰的從座位上跑下來,不住地央求我放了顏行雲,不要殺他我強忍氣血翻湧,體力枯竭的狀況,抬頭看向我師尊”
    “鏡無極前輩怎麽處置的”蘇淩沉聲道。
    “我師尊麵色冰冷,眼中殺氣難以掩飾,盯著顏師祺,一字一頓的問他,此事如何收場?那顏師祺隻得朝我師尊跪爬而去,從懷中掏出了他顏家至寶,就是那枚玉簪子,說此玉乃是最好的合田玉石打造的,更關乎顏家氣運所在,是顏家家傳至寶,他說,隻要放了顏行雲,饒他兒子不死,這枚簪子他願奉送於我,當做賠禮,更說這玉簪子有助於我所受內傷的恢複那老豬狗已然看出,我深受內傷,命在旦夕,隻是強忍而已”
    “命在旦夕!聽荷!”蘇淩倒吸一口冷氣,神情無比緊張,看向軒轅聽荷。
    “無妨,這傷早好了,要不然我現在也不會跟你在這裏啊!”軒轅聽荷淡淡擺手道。
    蘇淩這才深吸了一口氣,心中稍安。
    “我師尊知道那玉簪子的確是天地精華至寶,這才點頭同意,收下阿勒那玉簪子,原本要借我勝了顏行雲一事,逼顏家還有他們的附庸就範,可是,便在這時,我內息紊亂,氣血倒轉,昏倒在地,不省人事!”軒轅聽荷說完,有些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聽荷”蘇淩柔聲喚道。
    片刻,軒轅聽荷緩緩睜開眼睛,眸中已然再次變得清冷起來道:“於是,師尊再不管沙涼未決之事,飛身將我抱起,就此離開了沙涼,返回了劍庵!”
    “此後將近兩年有餘,我一直在劍庵療傷,師尊更是寸步不離,以他大宗師的內息,為我渡氣療傷,再加上那玉簪子的確有補益之效,我才堪堪保住性命,僥幸也未曾跌境”
    說到這裏,軒轅聽荷的眼眸一暗,聲音幽幽道:“可是我受傷的那段日子啊是我軒轅聽荷從未有過的晦暗之時就像一場噩夢,夢中皆是無盡的痛、無盡的傷,無盡的生死邊緣徘徊更有無盡的恨和屈辱!這段日子,軒轅聽荷,永世不忘!”
    軒轅聽荷雖然星眸暗淡,但聲音已然平靜而清冷,就好像在說著一件很平常的故事,經過了一段有些艱難的歲月一般。
    可是蘇淩明白,眼前這個清冷甚至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娘,那段日子,究竟經曆了多少的傷痛,多少的九死一生。
    她從來倔強,便是再艱難,再危險,她也隻會輕描淡寫,從來不會示人以弱。
    “聽荷”蘇淩望著她,目光柔軟,聲音亦然。
    “都過去了”軒轅聽荷收回思緒,淡淡說道。
    “後來,我傷好後,第一次下山,就是師尊讓我去尋你於是在啟垕小鎮,初見於你!”軒轅聽荷聲音淡然道。
    “原來是這樣當時的你大傷初愈,卻還為了我,拚命抵擋那個牽晁!我真該死我竟然不知道!”蘇淩一臉愧疚道。
    “不必如此師尊說過的,你蘇淩不能出事再說,也是我當時未完全恢複才致使你走投無路,跳了懸崖,幸虧未死所以,我幫你殺了虺蛇,取了虺蛇膽,就算做補償吧”軒轅聽荷淡淡道。
    這個女娘,竟然還對此事念念不忘,念念不忘的,竟然是因為她覺得他沒有保護好我還想著如何補償!
    蘇淩滿心感動和慨歎,他望著那站在火折子微光中的白衣女娘,清冷絕世,無雙絕豔。
    她的內心,一定很累吧!
    蘇淩竟有一種想要抱抱她的衝動。
    隻是,這樣仙人一般的女子,自己真的若如此抱她
    唐突,甚至或許是褻瀆
    蘇淩心中思緒如潮翻湧,忽的聲音堅定,一字一頓道:“聽荷,舊事雖然已經過去了你也不要再回憶這些了然而,我不知道,那便不說了,可是我蘇淩既然知道了當年恩怨那我便給你一個承諾顏家,顏行雲!當年欠你的,有朝一日,我必讓他們顏氏千倍百倍奉還!”
    軒轅聽荷一怔,緩緩抬頭,星眸有光,看著蘇淩,幽幽道:“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