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他是沙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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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雪寺,藏經閣。
四周黑咕隆咚的,天空之上,雪花紛揚,冷雪無聲,寒風肅殺。
整個藏經閣周遭寂靜無聲,隻有藏經閣正門左右門角上,挑著兩盞紅燈籠,其上有兩個古樸的佛字,紅燈籠被風吹得左右晃動,光芒氤氳搖動,映照著簌簌落雪。
蘇淩和林不浪來到藏經閣對麵的一道牆上,並未著急飄身落下,兩個人趴在房坡上,誰都沒有動,四隻眼睛,盯著藏經閣門外的院子,警惕地尋找著異常。
他們就這樣趴伏了很久,蘇淩輕輕地從懷中摸出一塊飛蝗石,一揚手,飛蝗石化作一道流光,拋向半空,落在藏經閣外的院中。
“啪——”一聲輕響,由於周遭太過寂靜,卻是聽得十分清楚。
飛蝗石的響聲過後,四周再次陷入寂靜無聲之中。
蘇淩和林不浪又等了片刻,見無人出現,確定了四下安全,這才互相使了個眼色,身形一飄,落在院中雪地之上,聲息皆無。
借著紅燈籠的光芒,透過雪幕,蘇淩抬頭看向這藏經閣。
卻見這藏經閣上下共有三層,層數不算多高,卻不知為何,給人一種十分高聳的感覺,最高一層,竟因為很高,看得不甚清楚,朦朦朧朧的,似乎籠罩在空中雲層之上,整座藏經閣皆是上好的檀木打造,恢宏莊肅,碧瓦飛甍,氣勢不俗。
蘇淩看了許久,又朝藏經閣大門看去,紅色大門緊閉,金色門環顯得格外醒目。
蘇淩低聲道:“不浪......大門交給你了,盡快打開大門,盡量不要弄出動靜!”
林不浪點頭道:“公子放心!”
說罷,林不浪飄身來到門前,見門環上扣著一塊大鎖,他將那大鎖拿在手裏,觀察了一陣,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個鐵條似的東西,對準鎖眼,緩緩地插了進去。
然後,他睜一隻眼,瞄一隻眼,看著鎖眼,一手托鎖,一手輕輕地撚動那鐵條。
過了片刻,一聲“啪——”的輕響,大鎖應聲而開。
林不浪轉頭低聲道:“公子,搞定了!”
蘇淩飄身上前,朝林不浪豎了個大拇指,然後輕輕的推動那左半扇大門,“吱扭扭——”一陣輕微的響動,那左扇大門,緩緩的開放。
待能夠容納一個人側身進去,蘇淩便不再推動大門了,朝林不浪低聲道:“進!”
林不浪點頭,再不遲疑,一道流光,進了那藏經閣中。
蘇淩並不急於進去,又轉身來到院中,似散步般地溜達了兩圈,見的確無人發覺,這才又回到門前,閃身進了藏經閣中。
兩人甫一進入藏經閣中,便覺得有一股極重的木質味道迎麵撲來,看樣子,藏經閣的確不經常有人進來,平素大門和窗戶都是緊閉的,由於長時間的不通風,裏麵木材的味道不易散發出來。
不過這種味道倒還不難聞,細細聞了,除了木材的味道,還有一股檀香的味道。
一層黑漆漆地,伸手不見五指。蘇淩和林不浪麵對麵,都幾乎看不到彼此。
蘇淩掏出火折子,輕輕一甩,一道跳動的微微火光,照亮了四周。
蘇淩舉著火折子頭前開路,林不浪緊隨其後,一手按在長劍劍柄之上,警惕地注視著四周。
兩人在昏暗的光芒中小心地向前踱步,連一點腳步的聲音都未曾發出。
走了幾步,蘇淩覺得正前方影綽綽的似乎有一個十分高大的人形物,到底是什麽,卻是看不清楚。
他向前走了幾步,用火折子來回晃了幾下,終於看清了,原來正前方,有一尊十分高大大日如來法相雕塑,雕刻的寶相莊嚴,神情慈悲,栩栩如生。
那大日如來,身坐蓮花寶座,做拈花之狀,整個法相高大無比,頭頂幾乎要挨著第二層藏經閣的樓板了。
卻見你法相正前方,有一處佛龕,佛龕上有一個銅製的香爐,不算太大,香爐之中還有些殘香,未完全燃燒幹淨,不過早已滅了多時,香爐之中香灰幾乎滿了。
蘇淩他們聞到的檀香味道,就是從這散發出來的。
佛龕上放著一個木魚和木槌,再無他物,並沒有供品。
再往佛龕之下看去,卻有兩個蒲團,一左一右地擺在那裏。
兩個人看了幾眼這佛像,覺得沒有什麽古怪的地方,便繞過佛像,驀地發現,這藏經閣的縱深出乎意料地深,裏麵一排排的書架,書架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佛經、卷冊。
有紙質的,絲絹的,還有許多竹簡穿成的,一處挨著一處堆放的書架滿滿騰騰的,幾乎沒有任何的空隙。
之前蘇淩他們並未發覺有這麽多的書架和經冊,是因為那佛像實在太高太寬,將它身後的景象全數遮擋的緣故。
他們轉過佛像,這才發現如此多的書架、經卷,極目望去,眼睛能看到的最遠處,皆是這樣堆滿書冊經卷的書架,這還隻是他們能看到的地方,其後烏烏泱泱,矗立在黑暗中看不到的書架,其上還有多少經卷書冊,實在是難以估量。
蘇淩低聲道:“不急著上第二層,先看看這第一層的書卷、經冊裏,能不能找到一些咱們需要的有價值的東西!”
林不浪點頭,兩人來到那浩大的書架旁,開始尋找有價值的線索。
隻是,他們找了許久,第一排的書架也還沒有看完,就這樣他們還是走馬觀花的找,要是一個個翻看,怕是不知道要多久呢。
蘇淩有些焦躁,用火折子粗略地照了照,但見這第一排書架上陳列的書冊卷宗,幾乎是清一色的佛經和佛學書籍,甚覺無趣,卻又害怕萬一遺漏了什麽線索,隻得又耐著性子,朝後麵走去。
他不走不知道,一走嚇一跳。
這第一層如此模樣的書架,一個挨著一個,多得數不過來,蘇淩仿佛置身書海一般。
蘇淩每到一排書架前,就用火折子先照個大概,隻看書卷名字,幾乎皆是經卷,什麽《金剛經》、《心經》、《楞嚴經》等等等等,應有盡有。
蘇淩覺得這藏經閣第一層書架的藏品,估計都是這樣的佛經了,應該沒什麽有價值的東西了。
“不浪,寂雪寺的藏經閣所藏經書的確浩瀚.......看來寂雪寺的底蘊的確很深厚啊!.......隻是這樣看起來如此正統的寺院,為何會有那樣匪夷所思的勾當呢?”蘇淩有些感歎道。
“不清楚,不過公子對這些不了解,不浪有時混跡各地,討飯流浪,也去過不少寺院,如今戰亂,民不聊生,很多寺院的僧人,也不過是指佛穿衣,賴佛吃飯罷了,真正四大皆空的得道高僧,不能說沒有,確是不太多了.....所以,藏經雖多,卻不能說明,他們就是一心向佛,虔誠無比的!”林不浪頗有感觸的說道。
隨即又拿起了一本佛經,剛要翻開。
蘇淩眼角的餘光,朝著林不浪手中的佛經書,不經意的瞥了一眼,卻不由得心中一動。
因為他看到那佛經的首頁寫著這經書的名字,卻是——《宏慈梵經》。
這個經書的名字,怎麽這麽熟悉呢?
似乎在何處聽說過,可是《宏慈梵經》並不是常見的《金剛經》那些,耳熟能詳,蘇淩對那些常見的經書有印象,並不奇怪,然而,《宏慈梵經》應該不屬於常見的經書。
那為什麽,自己會對這本經書的名字,有些印象呢?
蘇淩心中疑惑,忙走了過去道:“不浪,你手中這本經書,我來看看......”
林不浪微微一愣,有些不解道:“這本麽?公子對這本經書有興趣?”
說著,他將《宏慈梵經》遞給了蘇淩。
蘇淩拿在手中,並未急於翻開,先觀察了一番,發現這本《宏慈梵經》雖然跟眾多經卷放在一起,看起來沒什麽特殊之處,然而卻從外觀上看起來比其他的經書要新上許多,不僅如此,其他的經書,由於很長時間沒人翻看,大多都落了或多或少的灰塵,有的還很厚。
可是這本《宏慈梵經》卻是一塵不染,光潔如新。
這便表明了,這本經書時常被人翻看。而且翻看之人十分的愛惜,所以才會一塵不染,卻也並沒有因為翻看的勤,而使經書磨損。
除了這一點不同之外,蘇淩還注意到,這經書是用金絲線裝訂在一起的,不是普通的書線。
金絲線裝訂,這樣的材質,可不是普通的人能夠買得起的......
“不浪,你可聽說過《宏慈梵經》?”蘇淩托著這本書問道。
林不浪搖了搖頭道:“未曾,不浪不信這些......不過經書嘛,《金剛經》、《華嚴經》這些,普通人多多少少都聽過名字,可是《宏慈梵經》卻是從未聽聞過。”
蘇淩眉頭微蹙,自言自語道:“可是,《宏慈梵經》這個名字,不知為何,我怎麽覺得從未有過的熟悉,似乎很久之前,有人向我提起過它.......到底是誰?又是什麽時候呢?”
蘇淩想來想去,忽地猛然記起,這本《宏慈梵經》的確有人提及過,這個人是丞相府大監——魏長安。
那是幾年前,蕭箋舒因為龍台濟臻巷失火,被蕭元徹責罰,當時蘇淩隻知道蕭箋舒被盛怒的蕭元徹罰了禁足,在他的五官中郎將府中,罰抄佛經。
蘇淩當時也是好奇,就在一次遇見魏長安的時候,隨口問過魏長安,那蕭箋舒在家禁足,抄的是什麽經書。
魏長安就告訴蘇淩,蕭元徹給了蕭箋舒一本蕭元徹平時十分喜歡看的經書,讓蕭箋舒專門去抄,去用心領悟。
那本經書的名字,就叫《宏慈梵經》!
蘇淩想到這裏,心中一動,快速地回想了一下,他在這裏用火折子照過的經書,很多重複的經卷,比如《金剛經》這些,他已經看到過好多版本和好多材質的。
可是,《宏慈梵經》好像還是頭一次出現,或許,之前也有,隻是自己走馬觀花,未曾發現罷了。
蕭元徹最喜歡的一本經書就是《宏慈梵經》,而寂雪寺的藏經閣中也有這麽一本,而且看經書的樣子,應該也被人經常翻閱。
這是巧合,還是兩者之間有什麽關係?
蘇淩想到這裏,將火折子交給林不浪照亮著經書,緩緩地翻開了第一頁。
第一頁上麵四個鎏金色大字“宏慈梵經”。
沒有什麽特殊之處,隻是這字竟然是金色的,看來這本《宏慈梵經》必然價格不菲。
蘇淩翻開第二頁,卻驀地看到四個小字映入眼簾:贈文允兄。
四個小字,小篆寫就,雖然寫得很小,但是一筆一劃,頗有章法。
蘇淩隻看了這四個字一眼,眼睛便再也移不開了,灼灼地盯著這四個字,半晌無語。
“公子,看了這四個字許久,難不成這四個字有什麽蹊蹺麽?”林不浪疑惑道。
“暫時不好說......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這四個字的寫法和筆跡,似乎非常地熟悉......好像是我認識的人寫的......”蘇淩緩緩的說道。
“公子認識的人?不會吧.......公子認識什麽地道的高僧不成?那也不應該啊,就算公子認識什麽人,他提字的贈書,也不會出現在寂雪寺的藏經閣中啊......”林不浪有些詫異道。
其實,蘇淩也十分猶豫,他也不確定這筆跡他到底見沒見過,是不是自己認識的人寫的,隻是覺著這筆跡和寫法運筆習慣,自己感覺非常的熟悉。
大晉有很多的筆體寫法,隸書、大篆、小篆、草書等等不一而足。所以就算同一個人的字,蘇淩這種對書法一竅不通,自己寫又寫的跟鬼畫符一般的人,也是不好確定的。
蘇淩盯著那四個小篆字看了許久,始終無法確定自己到底見沒見過這種筆法的人,隻是覺得字跡十分熟悉。
半晌,他無奈地苦笑道:“拉倒,實在沒有頭緒,可能是我下意識的感覺吧,再說......這上麵提到的所贈之人文允,又是誰呢?......我也從未聽說過......”
“不清楚,或許寂雪寺主持俗家的名字就是文允吧......畢竟這是他寂雪寺的藏經閣,也不可能收藏贈給旁人的經書啊,何況這經書也看起來頗為珍貴。”林不浪道。
“或許吧......”蘇淩道,然後又翻了幾頁,便是經書的內容了。
蘇淩對佛經沒有興趣,翻了大半,覺得沒有什麽線索了,便一下翻到了最後一頁,卻見一枚印章印在最後一頁的右下角。
這印章年月似乎久了些,本身印章的紅色已經褪色不少,顯得發白,印章的字跡也模糊了許多,影綽綽的能看出來試兩個古篆字體。
蘇淩看了一眼林不浪,林不浪搖了搖頭。
看來兩個人的認知是一樣的,皆是大眼瞪小眼,這印章上的古篆字認得他們,他們卻不認得到底是哪兩個字。
“算了......這經書不浪你先收好了,等有空再研究研究......這也算是咱們在藏經閣一樓發現的唯一可能有價值的線索了!”
林不浪點了點頭,接過蘇淩遞過來的《宏慈梵經》,揣在了懷中。
“等出去之後,問問芷月她們,或許她們有人認得!”蘇淩道。
兩個人又在第一層書架中找了一陣,再無任何有價值的線索,蘇淩這才有些意興闌珊道:“不看了,看的頭暈眼花的......走,咱們去第二層看看去!”
兩人從書架那邊出來,朝右側走去,便有木質的步梯,旋轉而上,直通二層。
兩人緩步而上,盡量不發出聲音,離開藏經閣一層,來到二層。
二層的寬度,與一層差不多,隻是樓層的高度比較低,上麵的樓板幾乎要碰到兩個人的頭了,所以略微給人壓抑和局促的感覺。
這一層的陳設相對一層簡單不少,隻有靠在左側的一排蒲團,右側便又是一排一排的浩浩書架,書架上也如一層那樣,堆積了無數的書冊、經卷。
蘇淩和林不浪這次沒有向在第一層那樣,看得那麽仔細,隻是粗略的來回轉了幾遍,發現這一層的書架上除了大部分經書卷冊之外,竟然還有極少部分一些武學書籍和心法修煉書冊。
不過沒什麽寶貴的武林秘籍,都是一些普通的武學書冊。
蘇淩做到心中有數,剛要離開,林不浪卻忽的指著深處書架道:“公子,那裏有個盒子!”
蘇淩尋著林不浪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靠後排的一個書架左側倒數第二行的一個空格裏,有一個小盒子。
蘇淩兩人走過去,卻見那盒子通體木質,其上無甚花紋,顯得十分的普通,還落了不少的灰塵,盒子上也沒有上鎖。
蘇淩伸手拿過那盒子,感覺不是很重,隨即他輕輕的將盒子打開,卻發現裏麵是分成左右並排的橫格的,左側的橫格之中,裝的竟然是沙土,隻是那沙土與正常的沙土相比,顯得更散,顏色也更黃一些,右側的橫格之中卻裝了十數個,大小不一的通體黑色的小石頭。
蘇淩卻是認得這些石頭的,不禁低聲脫口道:“這是......黑玄石!”
“黑玄石?我怎麽從未聽說過......”林不浪疑惑道。
蘇淩低聲道:“沙涼特有的一種沙石.......我明白了,怪不得我看左側的沙土材質跟咱們常見的沙土不同,從這黑玄石上,便能印證出來,這沙土乃是沙涼荒漠的沙土,由於含沙量多於土,所以顯得比正常的沙土黃上一些!”
“竟然都是沙涼的東西?可是公子,這裏是藏經閣,存放的都是經書卷冊,怎麽平白無故地出現了沙涼的沙土和石頭,還放在這樣一個小盒子之中呢?”林不浪疑惑道。
“不清楚,不過,現在寂雪寺很多東西都與沙涼有著莫大的關聯,我之前跟你說過,釋魂林中黑漆棺材裏的死人是沙涼人的穿著,還有那風沙蜥,也是沙涼獨有的獸類.......如今這裏竟然又出現了沙涼的沙土和石頭.......這說明了什麽呢?”蘇淩眉頭緊鎖,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
半晌,蘇淩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道:“我想,寂雪寺中,應該有一個身份十分重要僧人的故鄉在沙涼,所以他從沙涼千裏迢迢來到渤海寂雪寺時,順道捎上了沙涼的沙土和石頭,意在提醒他不忘故鄉故土......”
林不浪聞言,使勁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能將沙涼的沙土和石頭放入藏經閣中保存下來,而無人反對的人......隻能是寂雪寺最高身份的人......”
蘇淩目光灼灼,一字一頓道:“所以,無心......在出家為僧之前,或者說在來到寂雪寺之前,應該是個徹頭徹尾的......沙涼人!.......”
“這盒子裏的沙涼沙土和石頭,就是他離開沙涼時,帶到這裏來的!”
林不浪聞言,豁然抬頭,有些難以置信道:“公子,你的意思是,這無心是沙涼人,而非中土人?那他是什麽時候做的和尚呢?而且,就算是要做和尚,為什麽不在沙涼做和尚呢?為什麽要千裏迢迢,背井離鄉,來到渤海做和尚呢?”
蘇淩搖搖頭道:“不清楚,不僅如此,若無心真的是沙涼人的話,那這寂雪寺發生的一切事情,就真的沒有那麽簡單了......他是沙涼人,那棺材裏麵死的也是沙涼人.......所以,現在基本可以確定,無心與釋魂林裏所有的死去的人,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甚至那棺材中三個死了的沙涼人,或許生前就跟無心認識!”
“難道,那棺材之中三個死了的沙涼人,就是被無心所殺,而他為了掩蓋這個事實,才炮製出一係列的釋魂林的怪異事件,為的就是掩蓋他的罪行麽?”林不浪心思翻湧,驀地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