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謀局

字數:8772   加入書籤

A+A-




    []
    101nove./最快更新!無廣告!
    邊章淡淡一笑道:“蘇小友,當時的我與你一般驚訝,原以為要跪死在飯館門前了,正自絕望之時,未成想,天無絕人之路,竟真的有識得我字畫之人啊!”
    “我抬頭看時,卻見一個年歲與我相仿的人,負手而立,站在我的麵前,雖然看起來像是趕了遠路,風塵仆仆的模樣,但衣服的質地華貴,氣度亦有說不出的華貴。我便知此人絕非一般的百姓......”邊章回憶道。
    “那人彎腰撿起地上的一幅字,托在手中看了良久,忽地哈哈大笑說,沒想到如此偏僻的黃沙鎮中,竟然還有此等書法精通之人,這幅字寫的是筆力遒勁,深得書法之精妙啊!”
    “我跪在地上,頭不敢抬,大氣也不敢出,生怕一個冒昧出言,驚動他看字,萬一再拂袖而去,不買我的字畫,我豈不是又要接著跪著......卻見他又看了一陣,這才用眼睛盯著我,聲音沉穩地問,這字都是你寫的?......”
    蘇淩聞言,淡淡笑道:“看來此人,應該也是個書法大家,前輩,你雖然一路不順,但確是幸遇貴人啊!”
    邊章點點頭道:“我不知他是誰,但聽他問我,隻低著頭,小聲言說,這些字都是我寫的,那人又拿起其他的幾幅字,一一看了,更是讚不絕口......然後他疑惑地看著我說,朋友,看你寫的這一手的好字,想必是飽學之士,為何會跪在此地,身上的衣服還被扯開,更有傷呢?......”
    “我心中一酸,將事情的經過跟此人講了,還未來得及報名,那人便眉頭緊蹙,怒言世風日下,怎麽會有人如此猖獗,沒有一點憐憫之心呢......於是,他便要親自前來扶我起來,而我當時,卻是猶豫了,唯唯諾諾,不敢起身......”
    蘇淩疑惑道:“前輩為何如此......既然此人欣賞你的字畫,他又扶你,你怎會不敢起身呢?”
    邊章苦笑道:“蘇小友請想,我與他萍水相逢,他隻是欣賞我的字罷了.......並未言明要買我的字啊,那飯館的東家說得清楚,我這字畫不賣出銀錢,償還了他的飯賬,是不讓我起來的,所以我心中猶豫,還想著繼續跪著......”
    蘇淩聞言,這才微微點了點頭。
    邊章又道:“那人扶我。見我猶豫躲閃,眉頭一皺,剛要出口問我為何之時,飯館之中便傳來一陣大罵,那東家領著凶神惡煞的夥計衝了出來,他們有人手中還持著棍棒,氣勢洶洶,撇嘴瞪眼,那東家還叫囂,說什麽,哪個大膽包天,不開眼的敢管閑事,當先打了他......”
    “這飯館的東家也真的是蠻橫無理......不過是欠了些飯賬而已,何必鬧至如此呢?更何況,心懷憐憫之人,便是施舍一頓飯又能如何呢?......”蘇淩有些生氣道。
    卻不想林不浪似乎看法不同,冷聲道:“施舍一頓飯容易......不過公子,您也不看看他那一頓飯的成色是什麽,八個葷菜,那裏被黃沙包圍,荒涼無比,本就生計艱難,真就施舍這頓飯給他......這飯館也就別做營生了......”
    蘇淩聞言,又覺得林不浪說得也對,隻得訥訥無言。
    邊章對林不浪多次不留情麵的諷刺,似乎司空見慣一般,從來不覺得沒有麵子,淡淡一笑道:“蘇小友啊,林小友說的對......這件事歸根結底,還是怪我,我要是隻要寫足以充饑的普通飯食,也不會激怒那東家,鬧到這種地步......”
    林不浪這才神色稍霽,不鹹不淡道:“你倒還算明事理!”
    邊章擺擺手,揭過這些,又道:“我見飯館東家和那些夥計來勢洶洶,唯恐萬一鬧僵,對眼前之人不利,剛想說話,卻驀地看到,飯館大門口圍在一起看熱鬧的過往百姓之中,有三個神情冷峻的壯碩青年,臉色冰冷,似乎想要分開人群,欺身向前,看那架勢,似乎是跟與我說話的人是同路的,而且明顯都是會功夫的......我心中一動,便愈加斷定此人絕非一般人,說不定是個有身份的大族中人,便沒有再說話,隻低頭不語......”
    “卻見這人,不慌不忙,目中含威地看了東家和夥計們一眼,隻這一眼,似乎眼芒之中帶著無比的威壓,竟讓那東家和夥計們感覺有些膽怯,都怔在那裏,不敢言語了......那人見狀,冷笑一聲說,方才不還是氣勢洶洶的,怎麽這會兒功夫,都不敢說話了呢?出來個管事的與某答話!”
    “那東家色厲內荏,不橫裝橫,罵了一句,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豈能被你嚇住,你是三頭六臂麽?然後邁步走出來,看著那人說,我便是管事的東家,你要如何......”
    “那人問為何如此,還要強迫人跪在飯館門前,更是拳打腳踢,這是誰給他們的權利......”
    “那飯館東家這才言道,是因為我吃了他們飯館八個葷菜,卻賴了飯賬不給,這是對我的懲罰......因此才讓我跪在門口賣字畫,什麽時候賣出去了,就拿這些銀錢抵充飯賬。”
    “那人聞言,大笑說,當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竟是如此區區小事,他問那東家,我欠了他多少飯賬,那東家見他談吐不俗,衣著華貴,於是獅子大開口,趁機訛詐,說我那八個菜,就是山珍海味,一個菜最少五兩銀錢......”
    蘇淩冷笑道:“小民可憐,卻也可恨......坐地起價,手段卑鄙!”
    邊章搖頭歎息道:“蘇小友說的是啊社稷倒懸,人心不古,世人淡漠,由此可見......我那八個菜,雖說是葷菜,但也並非什麽飛禽走獸,珍稀野味,不過是尋常小炒,莫說一個菜根本用不了什麽五兩銀錢,便是一兩銀錢都綽綽有餘啊......”
    “當時我聞言,頓時氣怒攻心,便不顧一切與之辯理,那東家仗著人多,胡攪蠻纏,根本不講道理......爭執不下之時,那人卻忽的斷喝一聲,言說原以為欠了你多少銀錢,不過如此!然後他竟一把將我扶起,朗聲道,這位朋友,你的字畫我全部買了,統共五幅字,一幅字二十兩銀錢,我給你一百兩!說著,便從懷中掏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放在我的手中......”邊章說到這裏,神情之中還有掩飾不住的激動。
    “我連道不可,用不了這許多,那人卻一笑說不必如此,你欠他的飯賬,這下卻是還得起的......我見也隻好如此了,便收了這百兩銀票,將那五幅字呈到他的麵前,他十分鄭重的收了,然後我喚過那東家,說要清賬,那東家此時更蠻橫無理,說一百兩銀票雖夠,但是他們店小,找不開,我要結賬,便一百兩的銀票都給了他,否則,我依舊走不了......”
    “可惡,這與劫道有何區別!”蘇淩恨聲道。
    便是林不浪,此時也眉頭緊蹙,一臉的怒意。
    邊章又道:“我自然是不同意的,便要與那東家繼續爭執,那人卻一擺手,又從懷中拿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甩到那東家臉上,說,方才那一百兩銀票是買字畫的銀錢,這一百兩是飯賬錢,更說這一頓八個菜,他請我吃了!......”
    “當時是,我感動得無可無不可,一時間五味雜陳,熱淚盈眶,那東家見此人出手闊綽,也不敢再說什麽,收了那一百兩銀票,才帶著那些夥計離開了.......我心中無比感激此人,朝他鄭重行大禮,他卻是趕緊將我扶住,說我不必如此......”
    “我便小心詢問他的名姓,他看了周遭一眼,見圍觀的人還未完全離開,便低聲說,與我一見如故,有心結識此地講話不便,若是我有意的話,便隨他到另一家飯館,他請客,我們邊吃邊談......”
    “我一落魄之人,卻被此人如此看重,更如此幫我解圍,他便是我的恩公,我若不知恩公姓名,豈不太對不起他了,聞聽此言,我自然是同意了,更說下一頓飯食,我請客......於是,我便跟他離開,剛出了人群,那之前我見的三四個漢子,便從後麵跟了上來,一直默默跟隨著我們......那人怕我害怕,隻壓低了聲音說,這幾個漢子都是他的扈從,讓我不要害怕......”
    邊章說到這裏,蘇淩對這個人的身份更加的感興趣起來,出言道:“前輩,此人到底是誰啊,一言一行,頗為豪爽,出門帶著這些扈從,想來身份定然不簡單啊!”
    邊章點頭道:“我與此人來到鎮上唯一的另外一處飯館,那人要了一間雅室,邀我入席,我謝過與他進去,卻見那幾個扈從並未進入,隻是站在雅室門外警戒,我便更覺得此人身份非同尋常......”
    “待酒菜擺上,那人邀我同飲,我自然是不能如此就飲了酒的,言說,我必須要知道恩公大名,否則這酒喝的糊塗,便是我失禮了......那人見狀,方把手中的酒卮放下,壓低了聲音,告訴了我他的名姓......”
    “他是何人?......”蘇淩忙問道。
    “蘇小友,可知鍾原乎?如今朝廷散議大夫是也!......”邊章說著,不自覺的拱了拱手,看得出來,他的敬仰之情,發乎於心。
    “竟然是他!.......我早該想到的!”蘇淩一拍腦袋,既意外,又覺得當是如此。
    鍾原此人,蘇淩如何不知,當初天子劉端不甘做傀儡,搞了一處出幺蛾子,弄了個衣帶血詔出來,那沙涼太守馬旬璋也詔中有名。
    蘇淩還記得,那是他從出山以來,在蕭元徹那裏,遇到的第一件棘手的大事。
    當時郭白衣便推薦鍾原,以天子使節的身份,持節前往沙涼,安撫沙涼諸部,更順說馬旬璋來投京都,鍾原去後,果然沙涼安定,未掀起刀兵之禍,而且馬旬璋隻帶了兩個兒子,未帶刀兵,奔赴京都龍台,做了一個一品的虛職,這才在龍台血詔的風波中,全身而退,未受牽連。
    蘇淩不僅知道這些,還明白,這個鍾原,在自己的那個時空,與這大晉相對應的朝代之中,對應的是那位牛人。
    鍾原不僅胸有錦繡,能言善辯,更是擅民政的大才,除了這些,那鍾原還是大晉當世的書法大家,一幅字,在坊市間能賣上萬金。
    隻是,那件事後,不知為何,鍾原似乎在蕭元徹的陣營中逐漸的邊緣化了,雖然隸屬於蕭元徹,但並未受到蕭元徹的重用,平素也多不前往司空府議事,蕭元徹進位丞相之後,那鍾原更似銷聲匿跡,隱退不出了一般。
    所以,這次蕭元徹盡起大軍,麾下幾乎所有的文臣武將都上了戰場,卻唯獨沒有帶上鍾原。
    蘇淩原本以為鍾原失勢,然而蕭元徹臨行之前,一紙人事調動,讓蘇淩覺得,鍾原不受寵,半隱半官,此事似乎另有隱情。
    因為,蕭元徹臨攻伐渤海之前,將鍾原調任為散議大夫,雖然明麵上是降了官職,但卻又加了一個龍台留守的銜,這是個極其重要的職位,尤其是蕭元徹奔赴前線,後方空虛的關鍵時期,這龍台留守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原來是鍾原鍾大人,晚輩早就該想到的......鍾大人乃是當世的書法大家,也隻有他有這樣的一雙慧眼,能夠欣賞前輩的字畫啊!......”蘇淩歎道。
    邊章點了點頭道:“蘇小友看來也對鍾原十分的推崇啊,不錯,他低聲告訴我,他便是鍾原!......不過,當時他並非入朝官員,而是朝廷外放的官員,外放在充州,為充州刺史......”
    “嗯?充州刺史?......”
    蘇淩心中一動,這個地方他可是知道,那是蕭元徹的大本營、根據地,充州在蕭元徹勢力範圍中,地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原來鍾原竟然還做過充州刺史!
    算算時間,那時鍾原為充州刺史的時候,蕭元徹應該也在充州,乃是朝廷所封的奮武將軍,蕭元徹也是從奮武將軍升為征東將軍的,自此名列四征四鎮,才有了逐鹿天下的資本......
    後來蕭元徹迎天子返回龍台,才被天子封為司空,而繼任征東將軍的人,卻是宛陽的孫驍,這個人,蘇淩可是熟悉的。
    蘇淩其實一直都疑惑,蕭元徹在高升司空之後,自己原本的征東將軍之位,按說應該由他做主,挑一個心腹嫡係來做,為何卻給了那孫驍。
    若不是這孫驍,蕭元徹此時早就將宛陽納入治下了,也不會有當年的宛陽慘敗,蕭明舒和蕭安鍾慘死之事了。
    如今看來,蕭元徹選定孫驍作為征東將軍,怕是有深意的......
    而且,孫驍這個人選,極有可能是鍾原的建議。
    孫驍雖然身在宛陽,但起出身和根基在沙涼,其叔父孫濟又是當年沙涼王熙的舊部,身為王熙手下八虎之一,後來因為王熙身死,內部分崩離析,內訌不斷,孫濟心中裝著天子,這才不願與王熙舊部為伍,遠走了宛陽。
    孫濟死後無後,才將宛陽的一切大權給了孫驍。
    而鍾原向來與沙涼實權人士友善,孫驍雖然坐領宛陽,卻名不正言不順,因此,蘇淩此時猜測,極有可能當時是鍾原建議讓蕭元徹以朝廷名義給了孫驍一個征東將軍,好讓他名正言順地坐穩宛陽,這也是拉攏和示好的意思。
    其實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孫驍謀主高文栩也心向蕭元徹,所以才會在蕭元徹想要收了宛陽之時,順水推舟,勸孫驍投了蕭元徹。
    本身一切順利,可是千算萬算,那蕭元徹管不住下半身,睡了孫驍寡嬸,孫驍這才降而複叛,蕭元徹才有了那場慘敗。
    可即便到現在,宛陽還在孫驍掌控之中,按理說,孫驍與蕭元徹水火不容,然而蕭元徹卻對孫驍的態度曖昧,那次慘敗之後,一直都未向宛陽用兵,不僅如此,兩家還在明裏暗裏眉來眼去,暗中做些利益交換。
    而且,宛陽之地,可是離著灞城和京都龍台都不遠,蕭元徹此次大軍盡起,攻伐沈濟舟,按說後方空虛,孫驍要是此時出兵偷襲,蕭元徹必然後院失火。
    可事實上呢,孫驍一直都沒有這麽做,宛陽也一直保持靜默。雙方連一點的摩擦都沒有發生。
    這本就很奇怪,很微妙。
    現在看來,一切都可以解釋了。
    因為鍾原現在坐鎮龍台,乃是龍台留守。
    孫驍與其說給蕭元徹麵子,倒不如說是給鍾原的麵子。
    倒也不是說,這龍台留守換個旁人,孫驍定然會發兵進攻,但總是沒有鍾原為留守保險。
    不僅如此,從蕭元徹言談之間,蘇淩甚至可以感受到,孫驍二次投降,將宛陽拱手讓給蕭元徹,隻是時間和一個恰當的時機而已。
    以前,蘇淩覺得解釋不通,今日,蘇淩卻有些懂了。
    用現代詞,這一切的幕後操盤手無非蕭元徹、鍾原、郭白衣、孫驍和高文栩。
    或許鍾原半隱半官,就是因為自己推薦了孫驍為征東將軍,結果蕭元徹的長子,被蕭元徹視為最佳繼承人的蕭明舒死在了自己推薦的孫驍手上,雖然蕭元徹並未因此怪罪鍾原,鍾原卻心中過不去這道坎的緣故吧。
    然而,這次蕭元徹大征渤海,如此緊要之時,鍾原還是當仁不讓,不再蟄伏,出頭做了這龍台留守。
    龍台留守,是蕭元徹真實的重托,至於降了鍾原官職,成了散議大夫,這些,是蕭元徹故意做給那些清流保皇政敵們看的。
    畢竟,鍾原是一個左右逢源,特殊的存在。
    蘇淩想了這些,暗暗覺得,此次回龍台查當年戶部貪腐一案,怕是鍾原那裏,他有必要去拜會一趟的。
    蘇淩想罷,方開口道:“鍾大人當年是充州刺史,為何會遠離治下,千裏迢迢出現在沙涼黃沙鎮呢?”
    邊章笑了笑道:“不瞞蘇小友,我亦有此疑問,卻並未立時說出來,我與他吃酒敘話,相談甚歡,我們兩人更隱隱有知音之意......我見鍾原果真乃是當世名士,這才未有隱瞞,說了我的身份,當他聽到我乃邊章時,更為敬重,言說我父在日,他便心中敬慕,隻恨遠在充州,分身乏術,不得當麵一見,他還說,今次前來沙涼,原本行程中就有拜會邊家之意,未曾想,消息閉塞,沙涼邊氏一族如此變故,他竟然到現在才知道......”
    “我既表明身份,與他更是無話不談,這才小心翼翼地問了鍾原,為何會來到沙涼之地......”
    邊章頓了頓,方道:“鍾原見我有此一問,這才壓低了聲音,正色說了他為何要來沙涼。原來,朝廷有意,當時的蕭元徹亦有意,改變沙涼高壓之策,將沙涼盡快的恢複到正常的局麵上來,這樣做,一旦沙涼歸心朝廷......”
    邊章說到這裏,頗有深意的看了蘇淩一眼道:“當然,名為歸心朝廷,其實是蕭元徹想要擴大自己在沙涼的影響力,他非就困一州之人,心在天下,所以未雨綢繆,想要主導此事,正好你鍾原還是蕭元徹的人......因此,朝廷也好,蕭元徹也罷,都委托鍾原親往沙涼,一則了解沙涼現狀,二則搞清楚沙涼門閥大族之間的關係,三則示好沙涼實權人士......以便以後徐徐圖之......”
    “原來如此,看來不僅是蕭丞相,蕭丞相身邊當有深謀遠慮之人啊,否則斷然不會如此謀局啊......”蘇淩感歎道。
    邊章神情之中出現一絲欣賞之意,點點頭道:“蘇小友一針見血,此言切中要害,鍾原當時告訴我,這個深遠的謀局,乃是出自蕭元徹身邊的謀主——郭白衣之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