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雙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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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章聞言,看著蘇淩,雙目含悲,半晌方道:“原來,到了此時,你還認為我是裝的?其實我願意他們一家三口替我們一家三口而死麽?哈哈哈哈!”
邊章仰頭慘然大笑,半晌,眼中滿溢淚水,悲憤道:“若我真的同意讓我兄弟一家三口替我一家而死,我與畜生何異!是不是在你的眼中心裏,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呢,蘇淩,蘇長史!”
蘇淩沉默半晌,方緩緩道:“前輩誤會了,前輩家中和親族遭此大難,前輩這一生更是起起落落,蘇某聽聞之後,也是倍感痛心,隻是,邊賦一家的屍骨就在那釋魂林的茅屋之中,我如何也不得不有所懷疑我隻是想要一個真相!”
“真相?造成這悲劇的元凶是他蕭元徹,是你蘇淩苦心孤詣扶保的主公!你為何不去問問他?他舉起屠刀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什麽是殘忍!”邊章胸口起伏,悲憤的喊道。
“蘇長史,你誤會我夫君了,我夫君從頭至尾都未曾答應過邊賦這是真的!”
一旁的李蘅君,一邊啜泣,一邊小聲的說道。
“蘅君,不要跟他說這些!”邊章轉頭看向李蘅君,一字一頓道。
然後他盯著蘇淩,沉聲道:“蘇淩,你想要真相對麽?好!我邊章便給你真相!”
邊章平複了許久心緒,方緩緩又道:“那夜,我看著跪在我身旁的邊賦和弟媳、侄女,看著一臉淒哀的蘅君,淚水湮心,肝腸寸斷可是他們是無辜的啊,都是因為我才受到的牽連啊我看著他們,心中滿是糾結與痛苦。一邊是自己的至親願意以命相護,一邊是我對他們深深的愧疚與不舍。”
“賦弟,弟媳你們讓我如何忍心?我聲音顫抖,泣不成聲。可是我兄弟卻十分的堅決,言說,若是我不同意,他便跪死在我的麵前饒是如此,我也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一家人為我們替死,我六神無主,癱坐在椅子上,隻是一個勁的喃喃道,再等等再等等,事情或許還有轉機,還有轉機”
邊章說到這裏,心緒平複了不少,聲音顯得低沉而嘶啞道:“我賦弟見我執意不肯答應,便緩緩的站起身來,又扶起弟媳,然後竟然笑了起來,他十分輕鬆的說,大哥可是整個大晉的北儒聖,更是沙涼才學領袖那蕭元徹真就想動大哥,也得好好思量一番現在隻是一個族人傳回的消息,可是這幾天不還是風輕雲淡,什麽事都沒發生嗎,或許咱們把事情想得嚴重了,蕭元徹應該會念及與大哥的舊情,說不定隻是派人前來詢問一番,他要是真的敢在沙涼殺了大哥一家,沙涼民憤四起,他還是要考慮清楚的大哥咱們就在家宅好好的,小弟一家也不走了,有事情共同麵對,總是有解決的辦法的”
邊章說到這裏,一臉的悔恨道:“或許,我還對蕭元徹心存幻想,覺得他不會如此無情,趕盡殺絕,或許當時我因為悲傷,昏了頭了,竟覺得我賦弟說的有道理,我本身並不想讓賦弟留在我家中,畢竟我家現在是人人都避而遠之的地方,可是賦弟一家人,說什麽也不走,弟媳說,還要我那侄女陪著瑾兒玩呢,家中沒有了仆人,總要有人操持,總要有人陪瑾兒於是,我也就不知道怎麽的稀裏糊塗的答應了下來。”
“接下來的頭兩天,相安無事,門庭冷落,原本邊府客人絡繹不絕,現在卻無人問津,隻有我們一家人在一起,我那弟媳陪著蘅君說話,小侄女與我女兒瑾兒嬉鬧玩耍,一切平靜而安穩,好像什麽都不會發生一般”
“我跟賦弟,並肩站在廊簷之下,看著妻女承歡,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心裏都覺得,若能夠一直這樣下去,那該多好啊我們一家人,永遠都不分開”
邊章緩緩閉上眼睛,沉浸在那段時光的回憶之中。
“賦弟來到我府上的第二日晚上,我在書房之中剛坐定,因為心緒煩亂,無心睡眠,想要挑燈夜讀典籍,賦弟便推門而入,手中提著一甕酒,看到我在夜讀,便笑說,什麽時辰了,兄長不要讀書了,你我以前總是偷父親的酒喝,喝成兩個醉貓,今日長夜,你我同飲,再大醉一場如何?”
“我見他興致正濃,也便點頭答應了,於是明月佐酒,群星作伴,我與賦弟在樹下喝的酩酊大醉,那一夜,我們喝了好多酒,賦弟醉醺醺的指著我說,大哥這許多年過去,你這酒量,還是這麽差勁啊我哈哈大笑,暫時忘卻那件事,也笑他說,賦弟,你也沒長進多少啊”
“我倆東倒西歪,笑作一團,最後癱坐於地,賦弟卻忽的緩緩說道,兄長,還記得小時候麽,那時我們偷來父親的好酒,都吃醉了,父親知道之後,十分生氣,但你在父親心中知書達理,父親覺得你必然不會做這些事,定是我挑唆的於是父親就要來打我可是,兄長,你還記得,你當時是怎麽說,怎麽做的麽?
蘇淩並未留意邊章說這些的深意,隻是覺得這兄弟二人,小時淘氣頑皮,到都成人了,卻也兄弟情深,不由感慨笑道:“但不知,前輩當年小時候,偷酒吃醉,如何向前輩父親說的,又是如何做的呢”
邊章歎了口氣道:“我見邊賦似乎談性正濃,便笑說,那時你是我小弟,雖然不怎麽說話,但是我卻十分德爾疼惜你,哥哥就是哥哥,始終要照顧小弟,於是,當父親舉起家法尺子要打你時,我便將你護住,告訴父親,我是兄長,小弟有錯,是兄長之過,要罰便罰我”
“邊賦聽了這話,忽的很認真的看著我,然後笑容如風,他笑著說,就因為那件事,小弟便從心底認定了你這個大哥小弟相信,隻要大哥好,大哥平平安安的,邊家就平平安安的”
邊章神情哀痛,聲音低沉道:“那時我看著賦弟,看他笑,眼中眸光一閃一閃的,就如那漫天星辰我從來沒有感覺過賦弟的眼睛那麽明亮直到後來,我才明白,他那是笑啊,他那眼中閃著的是他一直壓抑的淚水啊”
“或許,那時,他已經想好了辦法,想好了一個他死我生的辦法而我這個做哥哥的,卻隻當他在敘舊”
邊章的聲音越來越低,淚水無聲劃落,眸中無盡的悲傷,低緩而淒然地說道:“那夜雨下得蹊蹺”
他摩挲著時桌上的茶碗,炭火在銅盆裏劈啪炸開星子,邊章沒有抬頭,他似乎十分不想解開往昔的傷疤,卻又不得不一片一片地將那些傷疤,從他的心髒和軀體上揭下來,他坐在那裏,仿佛血流如注
“分明是沙涼,幾乎從不下雨,那夜大雨如驟,淒風呼嘯。家中密道石板滲水時,我以為是大雨灌注,滲透而出"
“我剛想跟邊賦說,要去密道看一下,讓他去看看蘅君和弟媳,還有兩個孩子房中的窗戶是否關嚴了,房外驀地傳來三短兩長的鷓鴣啼。我的心驀地一緊,我明白這三短兩長的鷓鴣啼,意味著什麽”
“意味什麽?”蘇淩疑惑道。
“罷了,告訴你也無所謂了,畢竟天下皆黑,這世間,沒有一個人不存有私心,隻不過有些人善於韜光養晦罷了!”
邊章歎了口氣道:“我之前在龍台密會孔鶴臣和許韶時,便約定一起對蕭元徹發動道義上的口誅筆伐,若是蕭元徹有所行動,危機之下,孔鶴臣安插在沙涼的暗棋便會以三長兩短的鷓鴣啼示警現身”
“原來如此”蘇淩不動聲色,心中卻暗暗記住了這件事。
“所以鷓鴣啼出現我驚疑未定之下,那密道暗門轟然洞開,泥漿裹著的人影滾進來,蓑衣下露出半截染血的太學青衫。我知道,他是清流派安插在龍台的暗樁。”
“那人已經身受重傷,奄奄一息,他撲倒在我的麵前,掙紮著說,詔書七日前出京如今蕭元徹派來殺邊先生的人,就快到邊府了”
“他說到這裏,異常艱難地喘著氣,喉間血沫汩汩,仍死死攥著帛書斷斷續續說,孔大人說咳雙生局話音戛然而止。”
“我展開密信,孔鶴臣的狂草被雨水暈成血淚,其上八個字——雙星易位,甕破魂歸。"
“雙星易位,甕破魂歸”蘇淩眯縫著眼睛,緩緩的重複著這句話,忽的驀地睜大了眼睛,疾道:“這句話的意思難道是邊賦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聯絡了孔鶴臣,孔鶴臣的計劃,也是要他一家,替你邊章一家死!?”
邊章並未答話,似乎對蘇淩的震驚恍若未聞。
聲音依舊低沉淒然。
“銅壺在爐上尖嘯,我望著信箋上的暗紋——兩枚酒甕交疊,恰似當年與元徹埋下的九釀春。忽聞街衢馬蹄如雷,撼天的嘶吼穿透雨幕:"奉旨查抄邊府!"
“大哥速往西市!邊賦劈手打翻燭台,火舌瞬間吞沒密信。我踉蹌著撞開後窗,忽的想起家中還有邊賦一家三口和蘅君和瑾兒,我想要飛奔而回,卻見此時,邊府驀地騰起大火,烈焰在暴雨之中翻滾,暴雨竟如油一般,將那大火燒的更凶,映紅了整個黑夜蒼穹”
“我肝膽俱碎,嚎啕大哭,大火阻路,我無法進入府中,隻能看著這一片火海呼喚著蘅君他們的名字”
“然後,我失魂落魄的轉到巷口,卻見巷口立著道頎長身影。閃電劈開夜幕的刹那,那張與我九分相似的麵容染著淒絕笑意。”
“是邊賦!”蘇淩顫聲說道。
林不浪也是攥著拳頭,狠狠的用力的,幾乎攥出血來。
"阿賦!我嘶聲欲撲,卻見他在雨幕之中朝我狂奔而來,然後毫不猶豫反手將我按在潮濕的磚牆上阿賦眸中帶血,左腕赫然戴著當年娘臨死之時,給我和他一人一個的一對犀角扳指。他貼近我耳畔,呼吸裏帶著炙熱和血腥氣息他說他說”
邊章說到這裏,驀地痛哭流涕,隻是喃喃的重複著他說,他說這兩個字,卻無論如何也說不下去了。
蘇淩見狀,緩步來到邊章近前,輕輕的拍著他的肩膀,緩緩道:“前輩節哀!”
終於,邊章似乎用盡了渾身的力量,方聲音低沉而嘶啞的說道:“他說,哥哥記得十歲那年,你替我受家法時說的話麽?"
淚雨沾腸,泣血哀慟。
“瓢潑大雨中,往事呼嘯而來。那年我們偷吃父親的藏酒,是我頂著風雪跪在祠堂,對著火冒三丈的父親說,雙生子血脈相連,阿賦的錯便是我的錯。請父親責罰我吧!”
邊章的聲音喃喃道:而那阿賦他染血的指尖點在我心口,又戳向自己胸,一字一頓的說,
“大哥,當年替我受過,如今該我還你了!"
說到這裏,邊章早已眼中血淚,發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蘇淩和林不浪同時眼眶一紅,轉過頭去,有淚劃過,無聲冰冷。
暗室寂寂,悲傷漫漫
半晌,邊章方忍痛含悲,聲音低沉的緩緩道:“我對他大喊,你瘋了麽!我攥住他浸透的衣襟,"這是我邊章該承受的,賦弟,你為何要這樣大哥不許你死,大哥要你好好活著!”
“他卻滿臉淒然,對我說道,三日前他來我邊府之前,早已予密信於龍台孔鶴臣,他說,鷓鴣啼血,便是我邊賦替死之時!孔鶴臣的信,寫的很清楚,大哥雙星易位,甕破魂歸!替我好好活著!"
“我發瘋一般,說著不可不可,更要不顧一切拖他離開,卻被他擒住手腕,他說,聽著,現在全天下都認定"邊章"已經落網。隻要你我身份交換,更有清流一派的人指認我之頭顱便是邊章之頭顱,此事天衣無縫!"
“不可!我厲聲打斷,蘅君、弟媳還有孩子們!"
"嫂嫂今夜入夜,帶著侄女瑾兒已經在前往龍台的路上了邊府的大火,是我提前讓我妻放的,製造混亂,爭取時辰我妻和我女兒拖不了他們太久,大哥,不要猶豫了!"
“他忽然露出孩童般的狡黠,你總說我遲鈍木訥,這次倒要謝我一次了吧!他見我仍要爭辯,他猝然拔劍橫頸,毅然決然的說,要麽讓我替你死,要麽我現在血濺當場!"
劍鋒入肉半寸時,遠處傳來馬蹄狂亂聲。他趁機將扳指套回我拇指,冰涼的犀角貼著皮膚蛇一般遊走,他說,雙生子最大的詛咒,就是永遠要為對方活著。"說罷猛推我入暗巷雨霧之中,自己卻迎著火光走去”汙水灌進口鼻的刹那,我聽見他朗聲大笑:"蕭元徹!你想要的邊章在此!"
瓢潑的雨水灌進我口鼻的刹那,我聽見他朗聲大笑蕭元徹的走狗們!你們想要的邊章在此!"
“大雨傾盆,我神情恍惚,看不清遠處的景象,隻覺得一陣火光跳動,還有鐵索哢哢的聲響,然後無邊的雨簾遮住了一切”
邊章神情淒涼,緩緩道:“我再也堅持不住了,眼前一黑,撲倒在雨水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被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驚醒。我警惕地抬起頭,看到一個陌生人站在我麵前。他身著一襲黑衣,臉上蒙著麵,隻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睛。”
“這是孔鶴臣的人?”蘇淩問道。
邊章微微點了點頭道:“我警惕地問他是說,那人沒有回答,隻是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我。”
“我疑惑地接過信,打開一看,上麵寫著:“先生,事急矣。鶴臣已然竭盡全力助您逃離此地,望您見信無疑,先生之妻女及鶴臣,在龍台翹首以盼先生平安前來。”
“我看完信,心中一陣猶豫。我雖然與孔鶴臣他們這些所謂清流聯手,但他們所作所為,我卻看的清楚,皆是呼喊口號,實際上貪生怕死之輩我若此時前往龍台,他們會不會出賣我,直接將我交於蕭元徹手中呢?”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慮,那人開口說,他們並無惡意。孔鶴臣大人和許韶夫子早知此事,他們都希望我能平安。”
“我雖然對孔鶴臣和許韶十分失望,但此刻,我已別無選擇。我答應跟他們走,但是他們必須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否則而我便自投蕭元徹撼天衛營,換我兄弟邊賦”
“什麽條件?”蘇淩問道。
“我要再見我兄弟邊賦最後一麵,我要親眼看著他被處斬!”邊章咬著牙說道。
“他答應了你?”蘇淩問道。
“他並沒有立刻答應,隻說茲事體大,需要傳書給孔鶴臣我說我可以等,但是若在此期間,我兄弟被殺了,我也將自戕”
”那人沒有辦法,隻得帶我去了飛沙城他們清流一派開的暗樁客棧,給我單獨找了一間屋子,告訴我不要出來,一日三餐由他們送進去如此,我在那屋中煎熬的等了三日,那人推門而入,手中拿了一封信,說,有回音了”
“我一把奪過那信,撕開信封,卻見一張白紙上隻寫了一個字,連署名都沒有,但那個字我認得那個字是,可!”
“接下來,清流一派的人在沙涼暗中運作,見到了沙涼太守馬旬璋”邊章道。
“什麽馬旬璋竟然知道此事?!”蘇淩大驚。
“不,馬旬璋並不知實情,隻是清流以有一邊氏遠族親戚想要探望邊章為由,希望馬旬璋能夠找撼天衛通融一番馬旬璋與我也是交往已久,對我德爾遭遇爺爺很痛心,隻是他愛莫能助,於是馬旬璋便答應了下來,去見了撼天衛一都尉”
“我們買通獄卒,我穿一身寬大的黑衣,帶著大黑帽遮擋我的五官,低著頭,進了那死囚牢中,終於見到了阿賦”
“阿賦的十指已經找不到完好的指甲”邊章說著,再次泣不成聲。
“我不敢說話,我隻站在牢門外,遠遠的看著他”
“他就他就躺在黴爛的稻草堆裏,哼著小時候我哄他睡的《甕中謠》"
“我不忍再看,轉頭又去了另外一間死牢,那裏我看到了我的弟媳和我那小侄女。”
“弟媳看見了我,先是眼中一亮,然後瞬間暗淡,隻緩緩的用手指指了指她的胸口,又指了指我,便低頭,不說不動而我那小侄女,渾身髒兮兮的,蜷縮在她母親懷中,已經睡著了”
“我實在不忍再看,壓抑著自己的呼吸,疾步地走出了死牢,一直走到那無人的暗巷之中,我因為壓抑而無法呼吸,此時此刻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來,我癱靠在石牆上,嚎啕大哭我從來沒有覺得,我是那麽的無助”
蘇淩長歎搖頭,半晌方道:“前輩,邊賦替你而死,悲壯無悔,想來他死,也覺得死得其所了,邊賦妻女深明大義,願陪邊賦同死這一世,他們過得太苦,在地下,也算一家團圓了吧"
邊章無力的搖搖頭道:“那是我的兄弟,我的親人!我邊章怎麽忍心讓他們死!我的心中,隻有一個瘋狂的念頭無論如何,千難萬難,九死一生,我要救邊賦,救我的兄弟一家!”
“於是我徹夜不眠,瞞著那些清流一派的人,暗中製定我的計劃"
蘇淩聞言,眉頭緊蹙道:“前輩您這樣太冒險了,弄不好,你也活不了了!"
邊章卻不回話,隻是喃喃地說道:“行刑前夜,我扮作運屍人混進死牢。隔著柵欄,我看見賦弟他蘸著膿血在囚衣上寫下了一句詩"
“雙星本是一甕酒,醉罷東風各西東。”、“雙星本是一甕酒,醉罷東風各西東”
邊章喃喃地念著,忽的仰頭淒然的大笑起來,接著便是一陣嘶啞的哭泣。
“我給了那看守死牢的人重金,說我是邊章族親,要跟他說些話,希望這些看守們能單獨留些時辰,讓我跟邊章說會兒話,那些人皆是見錢眼開的主,自然願意"
“待那些守衛走後,我發瘋一般,要扯鎖鏈時,邊賦他卻突然用頭撞柱,嘶啞的喉管裏擠出不成調的嗚咽——那是我們兒時偷酒,怕被父親發現時約定的暗號快走!”
“鐵鏈的聲音,驚動了那些守衛,我沒有辦法,知道事不可為,隻得離開了死牢,回去之後,我大哭了一整夜"
"問斬那日,我藏在刑場對麵的酒肆閣樓。午時三刻,囚車碾過青石板路,他戴著我的白玉冠,穿著我常穿的月白襴衫。百姓往他身上砸臭雞蛋,他仰頭飲盡斷頭酒,酒液順著潰爛的下頜流進衣領。"
“劊子手揚刀時,他忽然望向我的方向。染血的嘴唇無聲開合,我卻看懂了他說的是什麽”
“說的是十歲那年的童謠”
"泥做甕,血釀酒,哥哥醉倒弟弟走"
"頭顱滾落的瞬間,清流派已經做了後手的應對準備"邊章此時已經哭不出眼淚來,聲音極低而沙啞道。
“請流派竟然有後手的應對之策?到底是什麽?"蘇淩有些意外道。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我弟邊賦斷頭之時,請流派提前準備的三十七具替身屍首同時出現在各州府。許韶在灞南、孔鶴臣在龍台,丁士楨在京畿同時放出風聲,說邊章冤魂不散,子時能從酒甕裏爬出來索命"
"蕭元徹驚懼,連夜派撼天衛挖遍龍台酒窖龍台人心惶惶,折騰了月餘,此事才漸漸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