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應對!口供裏的漏洞!(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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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
    陸鶴鳴被獄卒帶出了大牢。
    剛出牢門,他就被眼前的陣仗給嚇了一跳。
    隻見刑部大牢外,正有著一支上百人的鐵騎,這些將士皆身著黑色鎧甲,腰懸橫刀,騎於駿馬之上,雙目冷峻,殺氣騰騰,一看便是從屍山血海裏殺出來的精銳。
    而這支精銳,陸鶴鳴正好識得,當時他跟隨程咬金的大軍駐守燕雲之地時,就曾親眼看到這支程咬金親自帶出的精銳,擁有何等恐怖的戰力。
    “怎麽是程咬金的人?”
    陸鶴鳴心中狐疑,他剛睡醒吃過早飯,就被獄卒帶了出來,說已經準備周全,可以出發去往雲州了。
    所以到現在,他都還不知道究竟是誰要帶自己去雲州。
    “哈哈哈,陸校尉果真是麵容英武,富有智慧,不愧是俺老程手底下的精銳!”
    正思索時,一陣爽朗的笑聲突然響起。
    陸鶴鳴循聲望去,便見一個膀大腰圓,身形如寶塔一般威武的壯漢,大步向自己走來。
    此人正是程咬金!
    “見過宿國公。”陸鶴鳴連忙行禮。
    程咬金快步來到陸鶴鳴身前,看著陸鶴鳴,他止不住的點著頭:“你小子的事跡俺聽說了,隻是幾個時辰,就把刑部、大理寺、金吾衛和兩縣縣衙都無法解決的案子輕鬆破解,讓那些自視甚高的文官都不由對你讚歎不已,你很不錯,給我們武將長臉!我當初見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絕非池中之魚!”
    陸鶴鳴:“???”
    如果他的記憶沒錯的話,程咬金似乎都沒有與他說過任何話吧?
    當時他就是一個普通小士兵,站在幾萬人裏,程咬金能看到他?
    而且,他被冤枉入獄時,程咬金正好在外執行任務,也沒能親自來看他的案子。
    所以,程咬金所說的第一眼……該不會就是現在吧?
    見陸鶴鳴用怪異的眼神看著自己,程咬金直接咳嗽了幾句,拍著陸鶴鳴的肩膀,道:“本將一向是默默關注你們的,你不知道也正常。”
    “好了!”
    程咬金不是一個墨跡的人,見陸鶴鳴已經抵達,便直接大手一揮,道:“路途遙遠,直接出發吧!有什麽事,路上再說。”
    這正是陸鶴鳴所期望的,他自然不會有異議。
    見一個將士牽來一匹馬,陸鶴鳴就要翻身上馬。
    可誰知,就在這時,卻有一道聲音傳來:“陸鶴鳴現在仍是死囚身份,就讓他這樣自由縱馬,不上枷鎖,不合適吧?萬一他趁機逃了,我們如何能攔得住他?”
    聽到這聲音,陸鶴鳴眼眸不由一眯。
    他轉過頭看去,就見說話之人,正騎在駿馬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
    而這人,他認識。
    這人正是之前負責調查自己案子的,長安縣的縣尉韓猛。
    可以說,原身會落得如今的地步,韓猛功不可沒。
    而且房遺直之前所說,長安縣衙曾派人前去雲州調查,那個去調查的人,就是韓猛。
    韓猛是從其他州升上來的,自身查案本事一流,為人十分自信,所以對其查探的結果,毫不懷疑,故此對自己的喊冤,一直都表現的十分厭惡。
    認為自己是想逃脫法網。
    同時……昨日與房遺直交談時,他還從房遺直口中得知,韓猛是侯君集同鄉,乃是侯君集返鄉見他展露本領,遂向朝廷舉薦的他。
    也就是說,韓猛是侯君集的人。
    而侯君集與李道宗曾因爭功之事,結下了不小梁子,彼此看對方不順眼。
    前日更是因自己破了案子,導致侯君集害李道宗不成,反被李世民責罰,以侯君集的性子,必然也會記恨自己。
    所以……韓猛此時對自己的阻攔,未必全是對案子的自信,這裏麵未必就沒有私心。
    “陸校尉剛剛立下功勞,陛下特許他重查案件,不能單純的將他當成尋常死囚。”房遺直策馬走了過來,為陸鶴鳴辯解。
    “在我看來,隻要他還沒有真的翻案,就還是那個殺良冒功的死囚!陛下能允他重查此案,已經是天大的恩德,若仗著此事還要讓他享受正常人的待遇,置被他殘害的死者於何地?置公理正義於何地?”韓猛毫不相讓。
    他的背後是侯君集,所以即便品級不如房遺直,對房遺直也不懼怕。
    房遺直皺了下眉,雖然他知道,韓猛存了私心,可韓猛拿公理正義說事,讓他一時沒法反駁。
    他不由看向陸鶴鳴,麵露擔憂,此去雲州,一千多裏,若真如韓猛所言,戴著枷鎖,可以想象會有多折磨。
    這樣到了雲州,很可能還沒來得及查案呢,陸鶴鳴的身體就先扛不住了。
    一旁的程咬金看到這一幕,隻是咧嘴旁觀,他很想瞧瞧,這個在前天以智慧將文官都壓了一頭的陸鶴鳴,麵對韓猛有理有據的刁難,會如何應對。
    騎在戰馬上的其他將士,此時也都將目光看向陸鶴鳴。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陸鶴鳴的反應,想看一看陸鶴鳴是否有傳言中的本事。
    這時,他們就見陸鶴鳴終於開了口:“韓縣尉說的很有道理,一個死囚,能重查案件,已經是天大的恩德了,豈能再奢求其他。”
    “什麽?”
    房遺直等人一怔。
    他們本以為陸鶴鳴會直接反駁韓猛,最不濟也該拿出武夫的暴脾氣來,蠻橫的直接上馬,不理睬韓猛,韓猛還能將其拽下來不成?
    可誰知,陸鶴鳴卻反而讚同韓猛的話。
    什麽意思?
    他難道認慫了?
    怕了韓猛,不敢反駁?
    程咬金也是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他自認是武將裏最聰明的人,其他武將隻會悶頭打打殺殺,他除了動武更會動腦,如此才有如今的地位。
    可即便如此,他也弄不懂陸鶴鳴的意思了。
    陸鶴鳴真的會認慫?
    若真是如此,自己豈不是瞎了眼,白費力氣了?
    韓猛見陸鶴鳴讚同自己,眼中閃過一抹不屑,暗道侯尚書因這樣的慫蛋輸給李道宗,當真不值。
    他抱著膀子,冷冷道:“你還算有點自知之明,來人,給他上枷鎖,雙腳也綁上鎖鏈,弄到囚車裏!”
    “別著急。”
    誰知,他話音剛落,卻聽陸鶴鳴的聲音淡淡響起:“我話還未說完。”
    韓猛蹙眉看向陸鶴鳴。
    陸鶴鳴平靜的迎著韓猛的視線,緩緩道:“可如果,我不是你那言之鑿鑿的死囚呢?情況又會如何?”
    “什麽?”韓猛皺眉。
    陸鶴鳴說道:“我記得在卷宗裏,有一個名叫王衝的證人,他有一句口供。”
    “他說,他躲在米缸裏,在家人被殘忍殺害後,我們放火燒村,於火光中,看到了我的長相,所以能一眼認出我來。”
    韓猛冷聲道:“沒錯,這有什麽問題嗎?你們為了隱藏自己的惡行,殺人後就放火燒村,卻不知,火光正好照亮了夜空,也讓他們得以看到你的長相!這就是報應,注定你作惡後不可能逃脫!”
    “報應嗎……”
    陸鶴鳴也不動怒,繼續道:“我還記得,第二個證人名叫王萊,他也有一句類似的口供。”
    這次沒等陸鶴鳴說完,韓猛便抱著膀子冷聲道:“他說,他躲在衣櫃裏,恐懼的直打顫,等你們放火後,知曉你們已經準備離去,這才敢伸出腦袋,然後就在火光裏,看到了你!”
    陸鶴鳴笑道:“韓縣尉記性挺好。”
    “哼!”
    韓猛冷哼道:“凡是本官經手的案件,本官都記憶深刻。”
    “那韓縣尉是否記得第三個證人類似的證詞?”陸鶴鳴詢問。
    “當然!”
    韓猛道:“本官不用去看卷宗,就能一字不差的敘述出來!”
    “他叫王振,你們去殺良冒功時,他因家就在村頭,所以是最先察覺到危險的,他見勢不妙躲在床榻下麵,大氣都不敢喘一口,親眼看到自己的娘親慘死在他的麵前,可麵對娘親伸出的手,他都不敢去握住。”
    “後來等你們離去,他才敢鑽出床榻,可他娘親早已死去,甚至耳朵都被你們割掉了當軍功!”
    “然後,在你們放火的火光中,他記住了你這個心狠手辣之人的長相!”
    韓猛看著陸鶴鳴,冷聲道:“陸鶴鳴,我知道你有點查案的本事,但此案,早已鐵證如山,我勸你不要在我麵前耍心思,我能背出卷宗上的任何一個字,你在我這裏,討不到一點好處!”
    饒是房遺直聞言,心中都不由暗暗點頭。
    若不去看韓猛與陸鶴鳴的矛盾,韓猛確是一個合格的縣尉,畢竟其他人,就算是他房遺直,都不敢說經手的卷宗,能夠一字不差的背出來。
    不過現在這樣合格的韓猛,卻以此攻擊陸鶴鳴,這讓房遺直不由對陸鶴鳴更加擔憂。
    程咬金看到這一幕,也深深地看向陸鶴鳴,韓猛的攻勢比他料想的還要厲害,這下便是他,都不能輕易幫陸鶴鳴說話了。
    隻是不知道,陸鶴鳴能否應對。
    “韓縣尉對案子的認真,令人敬佩。”
    誰知麵對韓猛的咄咄逼人,陸鶴鳴仍是不緊不慢的說道:“但能記住卷宗裏的每一個字,不代表就能不出錯。”
    “不出錯?”
    韓猛冷笑道:“你的意思是,本官什麽地方判斷錯誤了?”
    陸鶴鳴微微點頭,說道:“敢問韓縣尉,第一個證人王衝家在王家村的何處?”
    “這你可難不住我,我親自去王家村探查過!”
    韓猛道:“王衝家位於王家村村尾。”
    “好。”陸鶴鳴繼續道:“那王萊呢?他的家又在王家村何處?”
    韓猛不明白陸鶴鳴問這些有何意義,皺眉道:“村中間。”
    “王家村一共十二戶人家,他們的房屋一字排開,第六戶和第七戶人家中間被一條鄉間阡陌隔開,而王萊的家,是第六戶。”
    陸鶴鳴撫掌道:“看來韓縣尉是真的很認真調查過……”
    “而剛剛韓縣尉說過,最後一個證人王振的家,在村頭,也就是第一戶,那有趣的地方就來了……”
    陸鶴鳴語調忽然一變,原本的從容淡然,倏地給人一種壓迫之感。
    “按照他們三人所言,他們原本皆是躲在房屋內,待我們殺完了人,放了火之後,認為我們走了,這才敢冒出頭去偷看我們……”
    “請問韓縣尉……”
    陸鶴鳴盯著他的雙眸,道:“你有沒有人在屋內,遇到房屋被火燃燒的情況。”
    “當然沒有。”
    “沒有啊……怪不得!”
    陸鶴鳴淡淡道:“怪不得韓縣尉沒有這個經驗,不知道火焰燃燒起來,是能夠阻隔視線的!更不知道,煙霧滾滾之下,眼睛在濃煙之中,別說視線也會被阻隔了,就算是睜開都不容易,畢竟眼睛被濃煙刺痛,會不斷流淚,視野更會因此模糊不清!”
    “所以,他們人在屋中,房屋還被大火熊熊燃燒……他們怎麽就這麽厲害,不趕緊想辦法逃命,還能冷靜的,在如此極端的情況下,全都能看清我的樣貌?甚至連我的濃眉大眼都記得如此清楚?”
    “這……”
    韓猛眉頭皺了起來,他還真的沒有細想過這個問題。
    他所有的關注點,都是人證記得陸鶴鳴的長相,且能在多個人裏,一眼認出陸鶴鳴來。
    當時他見這些人證,能認出陸鶴鳴,並且他們之前彼此從未有過接觸,這才對他們的話深信不疑。
    可現在,陸鶴鳴卻以此作為反駁點……
    韓猛沉吟片刻,道:“你說的雖然有點道理,但現實中,任何事都可能發生,若他們就是想看清楚殺害他們親人的仇人是誰,刻意去瞪大眼睛,去尋找角度,那就還是有機會看到你的樣貌!”
    “是!雖然這種可能性,一成都沒有,但也是可能發生的。”
    陸鶴鳴剛點頭讚同韓猛的話,接著話音就突然一轉:“可是,他們就算再刻意瞪大眼睛,再刻意尋找角度,能在那種火光中看到自己家門前的畫麵,就已經不得了了吧?可他們……”
    陸鶴鳴眯著眼睛,終於發出了自己的致命一擊:“卻說,都看到了我的臉啊!”
    “韓縣尉,你該知道,他們所說的,是我們殺完了人,放了火準備要撤離時,他們才在房屋內偷看到我的!”
    “那有趣的事就又來了……卷宗裏記載,我們是分開放火,最後於村頭集合,統一離開的。”
    “也就是說,當所有的火都放完時,我人是在村頭的……那麽,家在村頭的王振能看到我,很正常……可村中間的王萊,與村尾的王衝,他們是怎麽看到我的?難道他們的視力遠超常人?能在著火的房屋裏,視線能穿過火光或者牆壁,橫穿整個村子,看到位於村頭的我,甚至能清晰的看到我臉上的眉毛和眼睛?”
    韓猛的表情倏地變了。
    “這……這……”
    他瞪大眼睛,說話都結巴了。
    “也許,也許你是在村尾放火,一路返回村頭,被他們看到的。”他想了半天,才找打一個理由。
    陸鶴鳴冷笑道:“卷宗裏可沒有記載這些,他們的口供也沒有記載這些,而且韓縣尉用了也許……”
    他淡淡道:“身為一個以破案自豪的縣尉,卻在查案時,用也許這種模棱兩可的詞,合適嗎?”
    “我……”韓猛語塞,再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他詢問王振三人時,聽他們說出在火光中看到陸鶴鳴的長相,並且真的認出陸鶴鳴後,他也就直接認定就是陸鶴鳴了,沒有關注這些細節。
    所以對陸鶴鳴的反駁,他覺得肯定是自己猜測的那樣,但因沒有實際的口供,他根本沒法去說。
    陸鶴鳴見韓猛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半晌說不出來,心中淡淡一笑。
    以他的本事,想挑毛病還不是輕而易舉?
    他在死牢內,給李道宗惹的麻煩,可不是一個人兩個人……這個年代的查案,遠沒有後世要求那般嚴格。
    不過這不是說有漏洞,案子就一定錯了,死牢內那麽多人,他也隻發現一樁冤案。
    有疏漏之處,隻代表這個案子還不能完美的形成閉合,與對錯無關。
    就如眼前的案子,他雖然找到了王振三個證人口供裏的問題,但那隻是卷宗上的漏洞,倘若王振三人就在眼前,說出了韓猛剛剛的話,那自己找的漏洞,也就有了“合理”解釋了。
    正因如此,他才非要去現場調查,因為人是可以隨時說謊的,可證據與線索,不會說謊。
    不過即便如此,對付韓猛,讓自己免於枷鎖之苦,也完全夠了。
    “好了!”
    程咬金見韓猛半天憋不出一個字來,見陸鶴鳴從始至終都是從容淡然的模樣,心中止不住的點著頭,對陸鶴鳴越發的滿意。
    不愧是俺的兵!
    程咬金拍了拍手,將眾人注意力吸引過來,道:“既然案子存在漏洞,那就說明陸校尉有一定可能不是那個犯下殺良冒功之罪的犯人!”
    “而且我們趕路,要抓緊時間,囚車太慢了!”
    “所以……”
    他做出決定:“就讓陸校尉正常騎馬便可!”
    韓猛聞言,張著嘴想要反對,可話到喉嚨,卻最終也沒有吐出來。
    最終隻能臉色難看的一甩衣袖,引馬到了另一麵,竟是看都不看陸鶴鳴了。
    “心胸有點狹小啊……”
    陸鶴鳴笑了笑,旋即翻身上馬,整個動作幹淨利落。
    “漂亮!”
    程咬金不由稱讚,而後,他也上了馬,道:“出發!”
    百人隊伍,就這樣引馬狂奔,離開長安城,踏上了去往雲州的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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