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牛院的院長崔大發麵色感慨。
    蘇七聽他講起了誌強的過往，好奇問道：
    “崔院長，有人說誌強是從山外的老林子裏撿回來的野種牛，還有人說它是在咱們四大牛院出生的本土牛，它到底是什麽來頭？”
    宋剛聽到了蘇七和崔大發的對話，麵色帶著恐懼的走來插嘴道：
    “說實話，我有時候看誌強都不覺得它是一頭鬥牛，我覺得它更像是山外老林子裏的妖王巨凶。”
    崔大發看了蘇七和宋剛一眼搖頭失笑：
    “什麽老林子裏撿回的野牛，什麽妖王巨凶，無稽之談。”
    “誌強就是在咱們四大牛院的鬥牛院出生的。”
    “當初還是我和另一個牛醫給它接生，我親眼看到它剛出生就頂死了母牛，殺了兩個同胞牛兄弟，還一蹄子踢死了那位牛醫。”
    宋剛聽的籲了口氣：“誌強生而凶殘啊！”
    蘇七看了眼崔院長，好奇道：“誌強這麽凶，剛出生就大殺四方，那崔院長您老人家當初是怎麽活下來的？”
    崔大發眼中閃過異色但很快掩飾了，微笑道：“我和你一樣，都是運氣比較好的那一類人，僥幸活了下來。”
    宋剛聽的點頭。
    蘇七深深看了崔院長，總覺得這個瘦老頭沒說實話。
    按照誌強的殺性，都已經殺母弑兄了，還會留他一命？
    崔大發看到蘇七還要再問，轉移話題道：
    “誌強的生日是七月七日，算算時間，再有十來天誌強就滿一歲了，到時候，它的生日你打算怎麽過？”
    牛比人貴，人都要過生日，更何況是牛。
    不但要過，而且要過得熱熱鬧鬧，牛院也會對牛倌如何給自己飼養的牛過生日進行考核打分，評定績效。
    蘇七剛想說自己的打算，卻又拱手請教道：
    “我第一次養牛，還未給牛過過生日，請崔院長指點教我。”
    說著，麻利的伸手入懷，掏出了一個小本子，左手執筆，右手拿本子，眼巴巴的望著崔院長，一幅“您講我記”的謙虛態度。
    崔大發老眼詫異笑道：“喲，還是個左撇子啊！”
    宋剛也意外的看了蘇七一眼，他第一次知道蘇七是左撇子，怪不得蘇七一直是左手揮舞啵啵鏟，角度刁鑽詭異。
    崔大發繼續道：“七月七日是個大日子，是天妖牛國誕生的紀念日，誌強能在這一天出生，也許天生不凡吧！”
    蘇七忽然想到了七夕節。
    這的確是一個特殊的日子。
    崔大發撚須道：
    “傳聞在很多年以前，天妖牛國尚未建立，也是七月七日這一天，天有異象，一具長著牛頭的怪物屍體從天上墜落十萬山海，災難降臨，無數國度覆滅，數不盡的人類死去，直到人們發現牛可以幫助活命，牛才變得比人尊貴。”
    宋剛在旁邊附和道：“沒錯，我也聽老一輩人講過，是這麽回事兒。”
    “聽說在以前，牛是非常低賤的，還能吃牛肉，喝牛湯，現在誰敢？咱們黑山城寨的神廟裏供的都是牛神位，天妖牛國的鐵血皇位上坐的也是牛。”
    “敢吃牛肉？嘿，滅你九族！”
    蘇七聽得點頭，此事他自然知曉。
    黑山城寨雖是守夜人白家建立的據點之一，正在全力應對南方叛變引起的戰爭的天妖牛國對各地管控力不從心，地處北方偏遠一隅的守夜人白家割據一方，但牛的地位還是那麽的尊貴。
    蘇七回神繼續請教崔大發如何給誌強過生日。
    崔大發搖頭笑道：
    “具體我不能教你，隻能提醒你，這是誌強的第一次生日，是周歲禮，必須要辦的隆重，辦的盛大。
    “到時候，該請的戲班子得請，該辦的宴席得辦，別怕花錢，因為你花多少錢牛院都會給你報銷。”
    蘇七忙問：“我聽說奶牛過生日的花銷，隻報銷一半，誌強可以全額報銷嗎？”
    宋剛也好奇的看向崔大發。
    崔大發撚須笑道：“奶牛不同於鬥牛，奶牛過生日報銷五成，鬥牛過生日報銷八成。
    “誌強是鬥牛中的鬥牛，可稱為‘鬥王’，後宅大人特許它的一切花銷，包括生日，都可以全額報銷的.....嗯？這些福利何遠山院長沒給你說嗎？”
    蘇七聽得一愣。
    何院長的確沒給他說，倌長韓春也忘了說，但他嘴裏卻笑道：
    “當然說了，隻是我有些羨慕和不太相信，誌強居然是一頭公款牛。”
    “公款牛？！”崔大發大笑，“的確如此，你以後關於誌強的吃喝用度都可以報銷，但記得要開票，不開票，後勤處的那個老東西可不給你報銷的。”
    “另外，不能借著誌強的名義挪用公款自己享受取樂，一經發現，直接送入執法堂！”
    崔大發語氣嚴肅。
    蘇七點頭記下，感謝崔院長的提醒。
    鬥牛院的這位崔院長和他是第一次當麵交流，卻推心置腹的說了很多有用的信息，讓蘇七對這瘦老頭滿心感激而敬重。
    看他站的時間長了，蘇七連忙去搬了一個小馬紮過來，並讓陳濤幫忙把韓春館長室的茉莉花茶泡了一壺。
    喝著茶，坐著小馬紮，這位鬥牛院的老院長發心情大悅。
    他老眼打量著蘇七，滿是欣賞，看到了蘇七腰裏的嗩呐，他不由歎息道：
    “奶牛院真的出了個人才，不但養牛養得好，還有一手嗩呐絕活兒。”
    “你的那一曲寡婦哭墳吹得老夫都想起了死鬼老爹，要知道我那老爹都死了快六十年了啊，是你讓我又想起了他老人家。”
    崔大發讚歎道。
    他打算今晚回去就給死鬼老爹燒點紙。
    蘇七正要說這都是自己勤學苦練的結果卻忽然瞥到何遠山和韓春正在向這邊走來，於是連忙改口說這都是韓春倌長教導有方，何遠山院長栽培指導的緣故，自己還需向前輩牛倌多多學習。
    韓春和何遠山剛巧聽到了這句話，頓時滿意的頷首而笑。
    二人隱晦交換了一個眼神，已然決定這個月的奶牛院“月優秀牛倌獎”就頒發給蘇七。
    崔大發越發欣賞蘇七。
    他問蘇七要不要跳槽來自己的鬥牛院上值，他直接給倌長之位，工錢待遇翻倍，氣的何遠山跺腳大罵無恥老匹夫居然敢當麵挖我牆角。
    所幸蘇七並未答應。
    崔大發看了眼臥在牛棚裏的誌強，見它依舊耷拉著腦袋情緒低落，便對蘇七交代道：
    “我很少見到誌強這個樣子，蘇七，這些日子你要多關心一下誌強。”
    “把它當成你的夥伴，當成你的家人，用心去飼養它，照顧它，無論它多麽凶殘暴躁，我相信它定有苦衷。”
    “它隻是需要一位有緣人去開導它，安慰它，陪伴它，而我覺得，你恰恰就是億萬萬人中那唯一的有緣人啊！”
    他語重心長。
    蘇七聽得振奮，尤其那句“你是億萬萬人中唯一的有緣人”讓蘇七熱血澎湃，看向這位白發蒼蒼的鬥牛院院長有一種知音之感。
    他大聲行禮道：
    “謝謝崔院長的教導，我一定努力養好誌強。”
    這位白發蒼蒼的瘦老頭是真的為誌強好，想著誌強，蘇七不由心生敬重，這才是一院執掌該有的風範與氣度。
    崔大發帶著鬥牛院的一眾牛館長走了。
    今夜鼠患肆虐四大牛院，鬥牛院也死了不少鬥牛和牛倌，許多事需要他操辦。
    肉牛院和馬牛院的人也走了。
    何遠山看到蘇七還在目光崇敬的望著遠走的鬥牛院院長崔大發的背影，於是走過來低聲道：
    “蘇七啊，不要被假象迷惑了。”
    “這老東西最會忽悠人，鬥牛院那麽危險，為什麽鬥牛倌還是那麽熱情高漲，就是他特別會洗腦，會騙人。”
    “你看他剛才把你誇得天上有地上沒得，但他昨天還和我打賭說你五天內必死於誌強的牛蹄子下，到時候他一定去你家吊唁你，狠狠吃你的席......”
    蘇七：“？”
    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