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眼力超人一等，看石頭很快，很快就淘汰了幾塊表現不佳的料子，將目光定在一塊白沙皮上。
    打燈看色，泛出紫光，有可能是紫羅蘭。
    紫羅蘭也是高檔翡翠，但十塊紫羅蘭，九塊見光死。
    這塊石頭紫色並不濃鬱，有點淡淡的感覺，見光死的可能性在六成以上，不值得賭。
    葉青扭頭看下一塊石頭，是一塊個頭較大，好像來自大馬坎的黃沙皮，既然有別的選擇，果斷放棄了這塊白沙皮。
    葉青之所以注意到這塊黃沙皮，是因為每一家賭石店都堆積著這個場口的料子。
    但真正的大馬坎老坑原石，已經很長時間見不到了，就算有也是在藏家的保險櫃裏。
    而賭石店的大馬坎，都是偏場的垃圾貨，能輕而易舉讓滿懷希望的你知道什麽叫絕望。
    最重要的是，師父發給他的公斤料中，經常會在一堆偏場口大馬坎原石中塞一塊真正大馬坎，鍛煉他的眼力。
    因此，看到這塊黃沙皮，讓他有一種從垃圾堆中翻到寶的感覺。
    葉青仔細觀察，這是大號鵝卵形狀的黃沙皮，非常符合大馬坎水石的特點。
    所謂的水石，就是在流水搬運原石的過程中，不斷的跟其餘的石頭相互摩擦，將石殼上的鬆花，蘚，全部磨掉了，就是有蟒帶也是凹進去的。
    讓你無從判斷石頭裏麵究竟有沒有翡翠。
    大馬坎場區，位於霧露河下遊，是一個衝積形成的小平原，這個場區的原石，屬於衝積型礫石玉。
    而且場區麵積並不大，一共有摩龍、摩格底、宋堆、瓦莫等二十多個場口。
    礦區相互之間的距離也比較近，原石皮殼特點差別也不明顯，一般產出的原石個頭都比較小，都是幾兩，最大的也不過兩三公斤的樣子。
    但是，這塊黃沙皮卻很大，目測足有十幾公斤，這也是葉青看著石頭猶豫不決，無法下決心的原因。
    葉青伸手，緩慢的撫摸石頭，觸感脫砂，觀察石殼完整沒有裂綹，就是沒有其他的表現。
    沒鬆花，沒蘚，沒蟒，就是一塊金黃皮殼的大號鵝卵石。
    這樣的原石純賭。
    讓你無從判斷。
    但是，大馬坎的原石，最典型的是黃加綠，甚至有可能出紅翡。
    葉青掏出手電，打燈看色。
    原石表麵立刻起了熒光，鋼性十足，判斷種水可以達到高冰。
    所謂的高冰，依然屬於冰種，但卻無限接近玻璃種。
    高冰中的高字，指的就是翡翠的透明度，也是就是行家說的水頭上乘的意思，雖然打不打完全通透，又高於冰種。
    而且，價格也是僅次於玻璃種。
    自從在飛機上，被龍石種帝王綠貔貅刺破手掌，血液倒灌，讓葉青的眼力達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雖然不能透視原石內部，但皮殼上每一個細微的表現，都能清晰見到。
    大腦就像是一台精密的電腦，快速綜合分析，從而的出結論。
    葉青盯著燈下的石殼，起了一層黃略帶紅色霧，這種奇異的霧色，籠罩著整個石頭。
    但是，他依然不敢掉以輕心，因為在市場上還有一種原石，可以冒充大馬坎的老坑原石。
    那就是來自危地馬拉的翡翠原石，同樣是黃沙皮，個頭也比較大，出藍水料，但是價值太低。
    葉青一點點的挪動手電，一寸一寸的觀察。
    白狐從來就沒見過葉青這樣謹慎，快步走了過來，低聲問道：“怎麽了，這塊料子有什麽不對嗎！”
    葉青挺直了身體，看著臉色嚴肅的老緬：“我擔心是危料。”
    老緬的臉色，甚至眼神都沒變，好像沒聽見葉青的話。
    “什麽是危料！”
    “危料就是危地馬拉產的原石。”
    白狐疑惑道：“全世界不是隻有緬北有翡翠原石礦嗎？”
    “不是。”葉青輕笑搖頭：“其實還有很多國家也出產翡翠礦石，危地馬拉就是其中之一。但是，隻有緬甸出產的翡翠，達到了寶石級別。”
    白狐點點頭：“我聽明白了，除了緬甸，別的國家產出的翡翠都是垃圾。”
    葉青話說了一半，危地馬拉出產的翡翠，不僅質地粗糙，有一種抹了油的感覺，還大量存在黑點和白棉。
    剛才他圍著原石打燈，沒看到黑點和白棉，隻有黃紅色的霧。
    所以，已經可以確定，這塊黃沙皮不是產自危地馬拉，十有八九是大馬坎老坑的水石。
    “什麽來路！”
    “我賣石頭，你買石頭，問這麽清楚做什麽！”
    “不想惹麻煩！”葉青神色嚴肅道：“這塊黃沙皮應該出自大馬坎老坑，但老坑原石一旦出水就會被登記造冊，要上公盤的。
    當局一旦發現登記造冊的原石丟失，肯定會不遺餘力的追查，我不想因為一塊石頭，被緬甸當局封殺，參加不了公盤，可就虧大了。”
    老緬不答反問：“這塊石頭，你最高可以出多少錢！”
    “如果來路清白。”葉青盤算了一下：“三百萬。”
    老緬拿起口袋就要裝石頭。
    葉青趕緊道：“我說的是人民幣，不是緬幣！”
    老緬斬釘截鐵：“不賣！”
    “談談！”葉青一把按住石頭，看著老緬：“告訴我來路，你開價！”
    “礦主私藏，究竟藏了多少年我就不知道了，但我可以保證，這塊石頭沒被當局登記造冊。”老緬一本正經道：“最少一千萬，我們過來一趟不容易，大晚上的走山路就算了，還從盈江遊過來，差點被淹死。”
    “你憑什麽保證！”馬薇質疑詢問，她話剛出口就看到白狐要殺人的目光。
    葉青看著臉色變得難看的老緬，趕緊笑道：“她就是一個小姐，陪酒的，不懂規矩，別見怪。”
    老緬看了一眼人間尤物般的馬薇，麵無表情道：“我不會生一個妓女的氣。”
    馬薇氣瘋了，剛要撲過來，就被白狐一把抓住手腕：“搗亂就滾！”
    馬薇狠狠的掃了老緬一眼，轉身坐回去，一聲不吭的喝悶酒。
    白狐不懂石頭，但是她懂葉青。
    葉青是一個還價的高手，而且買賣賭石就是漫天要價，就地還錢。
    你敢開一千萬，他就敢還一千塊。
    況且，他賭過更貴的石頭，但從來沒直接開出三百萬的的高價。
    唯一的理由就是，他很看重這塊石頭。
    “如果手機轉賬，這個價格我接受。”葉青坦誠的看著老緬：“但是，如果要現金，我隻有五百萬！不是沒錢，而是銀行關門了，卡裏有錢也取不出來。
    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拿走五百萬，連夜過江。第二個就是等到明天，我從銀行取錢給你。
    但也有可能耽擱一點點時間，你應該知道，就算我是大客戶，一下子取五百萬現金也需要預約的。”
    老緬直勾勾的看著他：“你真的隻有五百萬！”
    葉青苦笑道：“除非轉賬，否則今天晚上我無法支付。”
    老緬很猶豫，他也不傻，葉青雖然沒砍價，但卻利用銀行晚上關門一刀殺他五百萬。
    這比砍價還狠，這個相貌清秀，臉上總是帶笑的年輕人，絕對是一頭吃人不吐骨頭的笑麵虎。
    葉青看老緬在猶豫，不敢冷了場，談價就是你來我往，生意才能坦誠，沒話找話道：“這塊原石，隻有十幾公斤吧！”
    “十六公斤！”
    “說實話，這種大馬坎老坑水石，已經很久沒出現在市麵上了，不是誰都能判定它出自大馬坎老坑。”葉青盯著石頭：“我認識它，它就值一千萬，但是不懂這塊石頭的，十萬塊都嫌多。”
    老緬點點頭，葉青這句話一點都沒錯，這塊原石出自老坑不假，但是鬆花，蘚，蟒帶統統沒有，就是一枚金黃鵝卵石。
    因此，看不懂這塊石頭的賭石客，是絕對不會給高價的，更別說一千萬的天價。
    “你叫什麽！”
    “葉青！”葉青心中一鬆，如果老緬不同意，肯定裝起石頭就走，現在問自己名字，就是有了成交的意向，笑嘻嘻道：“原石都是現金交易，既不能賒欠，也不能找後帳。”
    “我懂規矩，也知道你在利用銀行殺價，但是殺的漂亮，我心服口服。”老緬臉上多了一絲笑意：“給我一個電話號碼，下次出貨還找你。”
    葉青驚愕道：“你還有很多老坑原石。”
    “我老板有。”老緬肯定點頭：“但是，我隻跟有錢人做生意。希望下次找你的時候，我會告訴你準備多少現金。”
    葉青要來紙筆，寫上自己的手機號碼，遞給老緬：“下次出貨，你要提前打電話，給我一點時間準備。”
    老緬掏出一個塑料袋，將紙片裝進去，仔細收好，這才笑道：“我不會再給你砍價的借口的，雨季要到了，又要打仗了，我老板需要大筆的錢，所以她要出很多貨，而且塊頭都大，我帶不過來，你能過去嗎，我帶你去看貨。”
    葉青反問道：“我怎麽帶回來！”
    “你可以走口岸啊！”老緬理所當然道：“隻不過，進入你們國家要收百分之四十的稅。”
    “但是，在你們那邊被抓住會被槍斃的。”葉青斷然搖頭，正色道：“我已經很有錢，沒必要為了錢去冒險。”
    老緬看葉青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個千年的奇葩，在他印象之中，華夏的原石商人為了一塊極品原石，是不惜以身犯險的，那怕身家億萬的富豪也是如此，失望道：
    “既然如此，下次我隻能帶一些小料子，真正的極品大料是沒辦法帶過來的。”
    “還有大料！”葉青急切道：“多大！”
    “五十多公斤，一百多公斤都有。”老緬笑眯眯道：“哪怕你要兩三百公斤的大料，我也能給你找到。”
    葉青狐疑的看著他：“這不可能，沒有任何一個礦主敢私藏這麽大的原石。”
    “我們當然有我們的辦法。”老緬傲然道：“而且敢保證，這些料子軍政府根本就不知道。”
    白狐突然道：“你們是開賭場的，這些料子是礦主輸了錢，抵押給你們的。”
    老緬有些驚訝，雖然白狐一口說出這些原石的來曆，但是他並沒有慌亂，而是鎮定道：
    “你們沒必要管我這些原石怎麽來的，隻要原石來路沒問題，就沒人找你們的麻煩，隻要能一手交貨一手交錢，這生意就可以繼續做下去。
    說實話，要不是公盤緩期，這些料子沒辦法出手，我也不會過來跟你們交易。”
    白狐突然說了一句果敢語，老緬一愣，隨即回應了幾句。
    白狐臉色陰沉，向著葉青道：“他們來自果敢老街，原石沒有問題。”
    葉青點點頭，原石沒問題，有問題的是人。來自果敢老街，就是跟山貓兩條狗來自同一個地方，拿出手機，給劉樂打了個電話，告訴他讓王亮送五百萬現金來。
    趙德龍和王貴，好不容易等他們談妥當了，這才走了過來。
    王貴笑嘻嘻的看著老緬：“談談這塊莫灣基帝王料！”
    葉青一愣，隨即搖頭一笑，這塊莫灣基帝王料的表現實在是太好了，自己給了王貴很多暗示，但是他依然沒有克製住貪心。
    不過，這倆人還算聰明，懂得合股分擔風險。
    趙德龍是開珠寶店的，王貴是來滕衝購買高貨翡翠的，這兩個人平常賭石就是玩兒。
    賭贏了皆大歡喜，切垮了也輸得起。
    但是真正的天價極品原石，他們是不玩的。
    混在賭石圈，不管是上遊的賭石房老板，還是下遊的翡翠店老板，極少自己玩石頭，因為比任何人都清楚，十賭九輸。
    所以，要麽賣賭石，要麽賣成品，賺取差價。
    但是，賭石圈流傳最廣的一句話，就是一刀窮一刀富。
    有時候，人很難克製住一刀暴富的誘惑。
    王貴跟趙德龍就是克製不住。
    畢竟這塊莫灣基的帝王料，無意中擦破的窗口，就是帝王綠。
    色差一等，價差百倍，在種水不太差的情況下，好色就是斷定價格的唯一標準。
    因此，他們賭的是，就算這塊石頭切不出玻璃種，哪怕連高冰都達不到。
    但是，冰種也行啊！
    冰種帝王綠，也是上億的大漲。
    一刀切出個億元戶。
    在滕衝翡翠城，葉青已經切出了一塊價值兩億兩千萬的皇家紫。
    羨慕嫉妒恨也是人的本能之一。
    老緬看著他們兩個期盼的眼神，慢慢伸出一根手指。
    趙德龍驚喜道：“一百萬，馬上給你現金。”
    老緬麵無表情的搖頭：“一千萬！”
    趙德龍和王貴就像是當頭挨了一棍，異口同聲道：“這麽貴。”
    “帝王綠值這個價。”老緬神色自若道：“這塊料石有可能切出價值上億，幾億，甚至十幾億翡翠。”
    趙德龍咬牙切齒的問道：“你也說了，隻是有可能，萬一切垮了呢？”
    老緬毫無表情的臉突然笑了：“這就要賭了，要不然，為什麽叫賭石，而不是切翡翠。”
    “噗！”葉青沒忍住，一下子就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