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三章 日記:心死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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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悲痛讓我失去了思考,就像一個溺水的人,隻顧得呼吸,哪裏還能考慮其他?
正因如此,我忽略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那就是殺手的目標,隻有恬靜一人嗎?
……
初六中午,我在宋文家時聽到了另一個噩耗。
電話是魏姐打來的,她的聲音很蒼白,就像鉛筆在紙上劃過一樣,滿是無力的沙沙聲。
“萊陽,昨天下午,嘉琪和李良鑫從沈家門半升洞碼頭坐船去東極島玩,離岸十幾裏遠後,船身撞到了暗礁,沉了!”
霎時間,一股電流席卷我全身,心跳也驟然慢了半拍!
我看向屋子裏的眾人,李點、千櫻他們都在,大家的臉色頃刻煞白,不可置信地對視著,氣氛冰到了極點!
數秒後,一聲啼哭打破了安靜,是一一醒了。
雲麓反應過來後,用力揉下眼睛朝臥室走去,抱起女兒輕輕安哄著。
屋裏屋外形成了兩種不同氛圍,但敞開的屋門又將這兩種氛圍串為一體,顯得非常怪異。
魏姐也知道恬靜出事了,所以她盡量讓語氣平緩,可顫抖的聲音卻遮掩不住她內心的憤怒。
她說東極島那兒本來暗礁就多,但白天出事的概率極低,就算撞上了也會有補救措施,不可能這麽悄無聲息的人就消失了。
所以她猜測李良鑫和嘉琪應該是在觸礁前出事的,對方為了不留痕跡,才將整艘船給沉了。
“隻是這些都沒有證據,人找不到了,船隻殘骸今早被打撈上來,但損壞得很嚴重,提取不到任何線索。”
聽到這兒,我已經無法思考了,鼻腔像是被漿糊粘住,又沉又重,淅淅瀝瀝……
半分鍾後,是李點問起了細節,我也才聽魏姐繼續說道:“船是能坐九個人的,但當時就隻坐了李良鑫和嘉琪兩個,還有一個駕駛員。警方調查過了,這個駕駛員是一個多月前剛入職的,他在公司留的個人信息也很少,而且都是假的……這個人現在也找不到了!還有,船是下午三點出的海,三十分鍾後出的事,按航行速度來看也屬於正常。但是我知道時,已經是今早了……”
魏姐後邊也說了很多安慰我們的話,但這種安慰都很蒼白無力。她也清楚,所以電話的最後,她說讓我們都要做好防範,事已經發生了,也隻能慢慢去接受。
她還說,萬幸的是奶奶沒有跟著一起,她已經被自己接回享老園了。
關於奶奶的情緒、狀態,我們沒人去問,沒人敢問。
魏姐的沉默,就算是給出了最具體的回答。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萬幸,我隻知道,這不是殺手仁慈,他們要的就是這種結果。
讓活著的人每分每秒都陷入悲痛之中,這是他們要的結果!
……
初六晚上,我見到了風塵仆仆的餘烈,他直接跑到宋文家樓下與我見的麵。
我原以為他會和以前一樣,在暴躁中失控,在失控中發瘋,可那次見麵,卻讓我再次改變了對他的印象。
他幾乎沒有吼叫過一次,隻是坐在樓下的石階上哭到力竭。
他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回上海,這一路肯定也是撕心裂肺吧,既然想大哭一場,那就哭吧。
我陪著他一起坐在冰涼的石階上,偶爾有居民從我們身旁路過,他們會投來異樣的目光,但我絲毫不在乎。
我記不得吸了多少支煙,隻記得嗓子裏很癢,心裏很痛,眼眶很酸。
從實質上講,我已經是餘烈的姐夫了,身為姐夫,我不太想在他崩潰的時候也流出淚來,我想給他留一份堅強。
可我一抬頭,看見了風吹枝葉,半闕明月掛在雲霧之中,那幽憐的清霧感讓我想到了那張臉龐,想到了那雙傷感的眼睛……
頃刻間,一段回憶在我腦中翻湧!
我想到了兩年前,我與她坐飛機去香港找嘉琪,在萬裏高空中我跟她置氣,明明隻隔了一條過道的距離,我卻從始至終沒有去找她說一句話。
她就安靜地坐在那裏,就像這夜的明月一樣,幽憐清淨……
我好後悔,為什麽當初沒有和她多說說話,明明隻有一個過道的距離,為什麽不過去?
如果那天我主動一點,會不會人生的軌跡全然改變,會不會?
眨眼間兩年過去了,餘烈就坐在我身邊,但她與我相隔的卻不再是一條過道,而是……天上人間。
料峭冷風吹散了雲霧,將它們都吹進了我眼中,模糊我雙眼的同時,也不斷地刺激著我,讓我後悔曾經的點點滴滴!
煙抽不下去了,我的心都要被回憶絞死了!
……
隨後幾天,恬家動用了各種力量去查找凶手,在這過程中,我和餘烈也去了趟警局,提供我們所能知道的一切信息。
我們心裏都明白,真正的凶手就是宇寧輝,雖說他已經被判死緩了,但在外邊肯定還有人在幫他做事,這些人也一定與他有利益關係。
恬父也是想通這點後,開始深入調查已經吞並的宇家集團,並把矛頭指向了不少與宇家有關聯的股東,與他們開始了新一輪戰爭……
一周後,我終於到達了深圳,來到了恬靜母親的墓碑前。
這裏非常的安靜,一排排石碑呈半圓形矗立著,每一塊碑下都埋著一段過往,一世人生。
冬末春初的風從身邊掠過,微冷中帶了一絲雨氣。
恬父抱著骨灰盒半跪著哭訴,餘烈和餘阿姨在一旁清理著石碑上的落葉和雜草。
我將一束花放到碑旁,靜靜地閉上雙眼後,在另一個時空裏看見了她一步步朝我走來,握著我的右手對石碑說:“媽媽,我把他帶來了……”
“阿姨,我叫萊陽……”
……
兩天後,在這道墓碑的不遠處又多了一道新石碑,但我沒有去看,我依舊無法接受這個結局。
我想深圳我還會再來的,或許那天,就是我心徹底死掉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