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7.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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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廠衙口裏陰雲密布,各人心懷鬼胎臉色難看。

    單雲錦被孟星氣的麵色鐵青,他一心保住程徽音,今天就是皇上來了也不能把人帶走,大不了家業不要了,陪著程徽音一起殺出去,去過俠侶仙蹤的江湖日子。

    孟星和黃平麵色潮紅,二人早就商定倒向王公貴戚的陣營,誓要將忠勇王府和太子府連根拔起。

    他們早就謀算好,這件事看似是幾個王爺和驍騎尉之爭,實則是漢王和趙王聯手打壓太子府。

    三王爭儲,太子是最不被看好的一個,所以隻要太子府倒台,他們就是新儲君眼前的功臣,將來在新君麵前謀個官職不在話下,要比在地方上辛苦強上千倍萬倍,所以孟星一上來就要把單雲錦一塊推下水。

    王景弘和候顯印堂冒綠光,本來一個和稀泥的戲份愣是讓他們把錦衣衛埋在黔中和河南的兩大暗線給挖了出來,單、孟二人是錦衣衛秘密安插在當地監察各處官員的百戶,這一暴露說不得就沒用了,雖然東廠是監察錦衣衛的,但無形中毀了人家的布置,就是說到皇上麵前他們也不占理,這沒法跟塞哈智交代。

    二人轉頭去看三檔頭,結果東萊寒雁抱著肚子雙眼望天,誰也不看。

    汝南王、山陰康慧王、趙王世子、李茂芳等人則滿頭黑線,他們當然知道孟星胡亂攀咬造成的後果,最關鍵是正事沒辦成,錦衣衛內部先掐起來了,這要深查下去,恐怕拖個一年半載也別想有什麽結果,到時候他們都被攆回封地了,這口氣就沒地方出了。

    果不其然單雲錦一開口就跑題了“在下也是十三宗後人,我的身份錦衣衛內可查,且有武當山李道長作保,不過我聽說孟大人這腰牌來的可有些蹊蹺,據說當年**樓主請孟大人的恩師全家吃鴿子,最後一隻吃不下了還關切的留作下頓再食,可沒過幾天就傳出李府全家被噎死的傳聞,而後是李家大姑爺突然暴斃,孟大人這才接了李懷遠李大人的班,可怎麽據當年煮鴿子的廚子說,李大人不是被噎死的呢?”

    為了程徽音,單雲錦一改往日直言正色,反而話裏有些陰陽怪氣,事情經他一說就把原武李家被滅門的矛頭指向孟、黃二人。讓人不難猜測其中另有隱情。

    久不開口的黃平怎能任他在堂上當著這麽多大人胡言亂語,指著單雲錦叫道“單平鴻,那廚子沒過幾天就因不慎墜井死了,你休要含血噴人。”

    單雲錦根本不看他,盯著堂上三位檔頭皮笑肉不笑的道“哦,沒幾天證人就死了嗎?不知李大人這是作了多大的孽,全家沒一個善終的,就連廚子也受牽累。”

    事情越扯越遠,王景弘一個頭兩個大,趕緊打斷眾人爭辯“諸位,李大人的事與本案無關,不要說遠了,這事錦衣衛的塞大人自會過問。黃姑娘,孟大人說你依仗太行山匪多做惡事,你可認?”

    程徽音看著左右為難的東廠大檔頭有些忍俊不禁,她也看出王景弘沒有要為難她的意思,於是從懷裏也摸出一塊腰牌,直接扔給了東萊寒雁,然後問道“師伯,有碧螺春嗎?”

    東廠的三位當家見到那塊腰牌“騰”的一下都站了起來,因為那塊腰牌是黑旗衛供奉衛玄衛雲升的信物。

    東廠是怎麽來的,它的前身就是黑旗衛,隻不過東緝事廠建立之後是由朱棣的親信太監執掌,真要論起來,千秋無過衛玄是東廠的祖宗,八字衙門朝南開,有事沒事查祖宗,這要說出去那真是沒臉見人了。

    “有茶,有新茶。”東萊寒雁樂得花枝亂顫,親自給程徽音衝了一杯茶,心道不愧是師徒,連喝茶的口味都一樣。

    王景弘卻是多問了一句“黃姑娘,衛神仙的腰牌怎麽會在你這裏?”

    程徽音不拿自己當外人,走到王公貴戚們對麵座下,男人一樣翹著二郎腿,抿了一口茶水才道“他老人家帶著個女徒弟無處可去,我就在我們家對麵給他買了個五進的院子,又在山裏給他修了個別院,沒事的時候就去欺負欺負他的女徒弟,也順便偷些劍招,這些年倒也混的熟絡。來之前老爺子說京城裏的好人不多,讓我把腰牌帶著,萬一被狗咬了,也好打回去。”

    李茂芳黑著臉真恨不得給朱瞻圻一嘴巴,可惜這個出餿主意的今天沒來,否則他非一口濃痰吐他臉上不可,難怪漢王不喜他這兒子,可見他出謀劃策之前早就知道其中風險,提前躲了。

    可眼下怎麽辦,原本的犯人坐下來成了官老爺,堂下就剩倆錦衣衛了,還牽扯出了當年的一宗命案,這回他們可是把錦衣衛得罪的死死的,要說塞哈智不記仇,能當這事沒發生過,這連他們自己都不敢往這方麵想,看來回去以後得夾著尾巴做人了,時刻提防錦衣衛報複。

    事還沒完,程徽音早就注意到站在門口東張西望的廖矮子了,見他欲言又止,想進來又不敢進來的樣子,一抬手就喚他到近前“賊眉鼠眼的像什麽樣子,什麽事?”

    廖矮子沒說話,隻把曹闊的手書拿了出來,他本來見程徽音沒事兒以後是不想拿出來的,但想到前些日子被這女人狠狠收拾過一回,又不敢藏著。

    程徽音展開書信,臉色漸漸陰沉了下來,她在書信與廖矮子之間來回看了好幾回,最終將手書遞給了東萊寒雁。

    東萊寒雁快速瀏覽了一遍,然後將目光鎖定在了長春道人身上“據查,長春道人乃湖廣三十六煞之水火煞常春先生,常以修複靈魄為由騙取良家采春,坑害婦孺逞凶肆虐,是三十六股賊首之一,武當山南岩真人、逍遙真人皆可證。”

    此話一出堂上眾人全愣住了,事情反轉,這下輪到王公貴戚們解釋不清了,隻要武當山兩位真人能證明長春道人就是水火煞,那麽夥同賊人陷害忠良的罪名他們是跑不了的。

    更要命的是長春道人可是給皇上煉了十幾年的仙丹,那可是皇上啊,吃了采春賊子的仙丹?這還了得嗎?起碼負責皇上安危的就能殺掉一大片,管你什麽錦衣衛、緝事廠,一個都跑不了,否則皇上的顏麵往哪裏放?王公貴戚雖不至於殺頭,但是一頓責罰是免不了的。

    而這檔口唯一清醒的就是長春先生自己了,他見眾人還沒反應過來,邁開雙腿奪門而逃,然而單雲錦就在堂下站著,哪裏還能讓他逃了去,一套五行拳展開三兩下就將他給按到地上了。

    這下王公貴戚們更百口莫辯了,這等於長春道人自己招了。

    王景弘知道事態的嚴重性,因為涉及到的人太多,他也在思量到底該怎麽處置長春道人,盯著趙王世子良久不說話。

    朱瞻塙怕呀,當初把長春道人獻給他皇爺爺的就是他爹趙王朱高燧,永樂七年的時候他爹可是幹了一件大事,弑父、矯詔、篡位未遂,要不是太子力保,他們一家早就被殺幹淨了。

    現在又來這麽一出兒,長春道人本就是他們帶來的,想抵賴也賴不掉,嚇得他連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了,平時下人們世子長、世子短的喊著,他不覺自己有多大能耐,但真麵臨這麽大陣仗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還是個孩子,不知所措。

    周圍的叔伯兄弟看他的眼神都變得奇怪起來,好像這事就是他謀劃的一樣,叫他越想越怕,隻有那個叫黃泉的女子閉目不語。

    程徽音正在為廖矮子帶來的手書激動不已,她知道廖矮子的手書從哪裏來的,知道曹闊拿出手書就等於承認了師父的身份,知道師父為了幫她脫困才不得不向她顯露身份,忽然抬頭道“師伯,事情明了,我一個女子就不在衙口裏久待了,咱們改日萬英樓見,我做東。順便說一句,茶不錯。”

    一直旁觀的侯顯頭腦清醒,急忙追問道“黃姑娘,您這手書從何而來?”

    “衛老頭兒雖然人不在京城了,但他在宮裏待了一輩子,還是很關心皇上的,有個什麽風吹草動的他都知道……”程徽音揮揮手走了,路過單雲錦的時候還不忘調侃一番“單大人好功夫,連人家裏一個廚子燒了幾隻鴿子都知道,佩服佩服。”

    單雲錦本來打算今天豁出去了,結果還沒等發力程徽音就脫險了,自己反而惹得一身騷,望著那儀態萬方的背影,心裏有一種可望不可及的錯覺。

    東廠衙口裏風雲慘淡,這下真不好收場了,一旦長春道人開口,弄不好就是驚天大案,所以如王景弘之流也得小心翼翼,不過案子在沒有水落石出之前東廠也不能奈何各位王爺、世子,王公貴戚們紛紛以家中有事為由離去。

    東萊寒雁隻得將長春道人暫時收監,至於單雲錦和孟星師兄弟,還是打回錦衣衛自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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