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伯民將車停在大隊部外，剛下車，大隊長和兩個村幹部就從大隊部裏出來，見到活生生的馬伯民時，幾個村幹部的臉色都有些尷尬，強擠出笑來過去打招呼。
    怎麽會不尷尬呢，當初馬伯民每年從部隊回來探親時，都會給他們幾個村幹部帶些禮，叔長叔短的喊著，還幫馬會計介紹他兒子去當兵，忙前忙後的，對他們這些叔伯好的沒話說。
    馬伯民這麽做，為的就是讓他們這些叔伯在他離開村子後，多照顧一下馬小梅，別讓人欺負馬小梅。
    可現在馬小梅母女過成那樣，他們這些村幹部要說不知情，有人信嗎？於情於理，他們都有錯。
    馬伯民見到這些故人，麵色淡淡的，沒有了往日的熱情，也沒伸手和這些所謂的叔伯們握手，隻略點了點頭，帶著子奕去他自己花錢修的房子那邊。
    七年過去，房子還是他記憶中的模樣，沒有什麽變化，變化的，隻是住在房子裏的人，變成了他三弟一家。
    房子修的不大，一共就三間屋，一個小院，但因用的都是青磚青瓦，在村子裏也算顯眼，院牆砌的也高，院門用的是好木料，為了修這房子，他在部隊攢下的那些錢幾乎都花光了。
    最終卻便宜了別人，自己的妻女住在草棚裏。
    馬伯民站在上了鎖的院門前，正要抬腳踹，被宋子奕攔下。
    “馬叔，我來。”
    馬伯民想到自己的傷還沒有完全痊愈，也怕再複發，就退了開去。
    宋子奕上前，一腳將院門踹開。
    不僅鎖落了地，門也壞了，完全修不好的那種。
    這一聲巨響，將後頭跟來的幾個村幹部嚇了一跳。
    大隊長的臉色很不好，心裏十分懊悔，早知道馬伯民還會回來，他肯定不會對馬小梅母女那麽漠視，更不會縱容馬老三一家霸占馬伯民的房子，任由馬老太往馬小梅身上潑髒水。
    現在想這些都沒用了，還是想想要怎麽跟馬伯民修複關係。
    院門踢開後，馬伯民走進院子裏，目光在院子裏掃了一圈，從角落拿了一根木棍。
    宋子奕將他手裏的木棍接過來，“你來說，我來做。”
    馬伯民深吸了口氣，指著眼前的房子，“全部砸了，全部。”
    宋子奕點頭，走進屋裏，很快屋裏傳出砸東西的響聲，動靜可不小，左鄰右舍都跑來看熱鬧。
    躲在老宅的馬伯昌一家子聽到消息，趕忙跑了過來，馬老頭和馬老太帶著大兒子一家也跟了過來。
    馬伯昌媳婦一見有人在砸她的東西，急瘋了，人還沒進院裏就開始大罵起來。
    等她一邊叫罵一邊衝進院裏，對上馬伯民冰冷的眼神時，話立即就咽了下去，屋裏還在砸著，她的心在滴血，趕忙賠著笑臉上前，“二哥回來啦，你這是在做什麽呀，怎麽能砸我家東西，這些東西可都是花錢買的，砸壞了要賠的。”
    馬伯民冷冷看著這個沒見過幾回的三弟妹，又看向衝進來的馬伯昌，一字字說，“這房子是我的，我想砸就砸。”
    他今天不僅要把東西都砸了，房子他也要掀了，反正他不打算再住，也不可能便宜這些人，更不會留給村裏人，都是沒心肝的小人。
    馬伯昌臉色很不好，他上前兩步，“二哥，有話好好說，砸東西算怎麽回事？”
    “好好說？跟你們這些畜生，有什麽好說的？滾一邊去。”
    宋子奕的速度很快，屋裏能砸的差不多都砸完了，就剩下些砸不了的衣裳被褥之類的東西。
    宋子奕出來時，馬老頭和馬老太他們也趕到了。
    瞧見這場景，二老氣得臉發青，馬老太指著馬伯民罵，“老二，你這是在幹什麽？一回來就鬧什麽？你把老三家的東西都砸了，你讓他們怎麽過日子？你必須給他們都置辦回來。”
    馬伯昌夫妻瘋狂點頭，同意，太同意了。
    馬伯民冷冷看著眼前的父母，七年過去，他們似乎一點沒變，和他印象中的模樣沒差別，尤其是馬老太，臉色似乎比七年前還更好些，可見這七年日子過得不錯。
    當然會不錯，拿著他每個月的津貼，吃好喝好穿好，日子怎麽會不好過呢。
    而他的妻女，住在那種漏風漏雨的窩棚裏，吃了上頓沒下頓，全靠武裝部的同誌們接濟過日，母女倆全都嚴重營養不良，尤其是小梅——
    馬伯民的心狠狠抽痛著，眼神越發的冷，“這是我的房子，我有權處置我自己的房子。”
    馬老頭有點心虛地說：“什麽你的我的，我們是一家人，還分什麽你的我的。”
    馬伯民冷嗤，“少給我來這套，從你們把我妻女趕出這個房子的那一天起，我和你們就沒有任何關係了，不管你們認不認，在我這，你們連個屁都不是。”
    馬老太一聽這話，氣瘋了，指著馬伯民就罵，“你這個沒良心的白眼狼，虧得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現在翅膀硬了，連老子親娘都不認，行啊，我明兒就上你們部隊去，我倒要問問，你這樣連新爹娘都不認的畜生玩意，有沒有資格待在部隊裏。”
    馬伯民冷哼，“隨便你，不過在這之前，把我這七年寄回來的津貼全部拿來。”
    馬老太麵色一沉，“什麽津貼，我可沒拿你什麽津貼，別在這胡說八道。”
    “我一個月工資六十八塊，一分不剩全問寄回家，這七年，小梅沒拿過一分錢，這些錢是誰去郵局領的，郵局那邊都有記錄，每一筆，都記得清清楚楚，還有武裝部發下來的米麵油和補助，是誰拿了，武裝部那邊也都記錄得清清楚楚，你們想抵賴？那不能夠。”
    馬老太見賴不掉，幹脆承認，“就是我拿的，怎麽了？你是我兒子，我是你老娘，老娘領兒子的錢，天經地義。”
    “可我那些錢和票，是寄給我媳婦馬小梅的，他冒領別人的錢，是犯罪，我一告一個準，要是還不出來，那就去坐牢吧。”
    馬老太一聽，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大腿開始叫罵，“老天爺喲，你快睜睜眼吧，這世上還有親兒子為了幾個錢要送親娘去坐牢的，這還有天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