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殺！”
    “二。”
    “殺！”
    營中校場上，來自各省整訓的軍隊排著軍陣，喊殺聲震天。
    張輔腰間挎著寶刀，在點將台上來回踱步，目光一直停留在校場上，神色肅穆。
    踏踏踏！！
    一名將領小跑著上前：“稟大將軍，鎮國公來了！”
    聽到這話，張輔目光投向了對方身上。
    “人在哪兒？”張輔趕緊問道。
    鎮國公楊軒現在可是朝中掌管軍政大權的超級大佬，日理萬機，來這裏肯定不是為了消遣。
    “在營門口，末將得知消息，就第一時間來稟告大將軍了。”
    “混賬，為什麽不請鎮國公入營。”張輔忍不住罵了一聲。
    手下低著頭，不知該怎麽回答。
    張輔恨鐵不成鋼的看了對方一眼，轉身就去交代副將繼續組織訓練。
    而他自己，則帶著人前往營門口迎接楊軒。
    校場距離營門口有一段距離，為了節省時間，張輔是騎著馬過去的。
    “鎮國公，末將不知道鎮國公到來，未有遠迎，還請恕罪。”
    張輔翻身下馬，來到楊軒的麵前，抱拳請罪。
    “英/國公言重了，我來之前並沒有讓人提前告訴你們，就是不想影響將士們的訓練。”
    楊軒笑著說道。
    聞言，張輔心裏鬆了口氣。
    隨即便又問道：“鎮國公既然來了，為何不入營？”
    “軍營重地，不相幹人等，不得入內，莫非英/國公忘了這條規矩？”
    楊軒笑著反問。
    張輔麵色一滯，這條規矩，很多人都選擇性的忘卻了。
    隻有在用得著的時候才會記起來。
    張輔不動神色的看了一眼楊軒的表情，心裏想著：“鎮國公莫非是在敲打我？”
    “好了，我沒有別的意思，先入營吧！”
    “現在整訓也有一段時間了，我來看看效果如何了！”
    楊軒看著張輔笑道。
    “好。”
    “鎮國公，請！”
    張輔道。
    隨後，兩人一前一後進入了軍營。
    至於規矩？楊軒是來視察的，又不是來辦自己的私事的，豈能混為一談？
    入營的路上，楊軒給張輔解釋了自己為什麽會站在營門口的原因。
    當然，他的主要目的是不想讓那個有點楞的年輕士卒受到處罰。
    “現在啊，軍中像這種寧願以下犯上也要堅守原則的年輕人不多了。”
    “這個倒是我忽略了，正好趁著這次整訓，好好提拔一下這樣的年輕人。”
    “軍營重地，不是什麽人都能來的。”
    張輔點點頭，認錯，緊接著又說。
    聞言，楊軒輕輕點頭，沒再多說什麽。
    像這樣的問題，提一下就好了。
    張輔也是靖難老將了，自然明白自己的意思。
    “鎮國公，我們先去帥帳之中，我也好向您稟報一下這段時間的訓練成果。”
    張輔道。
    “不用了，直接去校場吧！”
    “嘴上說得再好，也不如親眼看看來的實在。”
    楊軒擺擺手，拒絕了。
    “那就依鎮國公的。”張輔沒有反駁楊軒，轉頭就讓人將馬牽來。
    “校場離這裏還是有點距離的，騎馬能快點。”張輔解釋。
    “嗯。”楊軒點了點頭，和張輔翻身上馬。
    他並沒有揮動馬鞭疾馳，而是四處看著軍營中的情況。
    許久，一行人來到了校場。
    張輔在一旁詢問楊軒要不要講幾句話。
    楊軒擺擺手拒絕了，他來這裏可不是搞那些形式主義的。
    “不要打擾將士們的訓練，我們隨便看看就行。”
    張輔點頭應是，派了身旁的一名將領去點講台上告訴副將繼續訓練。
    副將看了一眼楊軒張輔一行人，隻能按捺住下去行禮問好的想法。
    “繼續訓練！”
    他大聲道。
    楊軒一邊走，一邊看將士們的訓練。
    發現有娃娃兵，還有四五十的老人也在跟著訓練。
    雖然比例並不高。
    “怎麽連沒成年的娃娃和老人也有？”
    他扭頭問一旁的張輔。
    “回鎮國公，他們都是地方衛所的軍戶，那些年齡大的老人沒有成親，也就沒有子嗣，自然沒有兒子接替他們。”
    “那些娃娃兵，父輩死了，他們就頂了上來。”
    張輔解釋道。
    這些情況，他這個大將軍自然是了解過的。
    楊軒點點頭，嗯了一聲。
    軍戶日子最好的時期是洪武永樂兩朝。
    因為這兩朝仗打的最多。
    隨著日子越來越太平，沒什麽仗打，軍戶的收入自然比不上戰爭時期。
    隻能依靠那幾畝薄田維持生計。
    衛所製下的軍戶，平時種地，戰時打仗，農閑的時候，也會組織起來操練。
    宣德一朝基本上是太平的，最後打的那一仗，用的也不是地方上調來的衛所兵。
    種了十年的地，衛所兵的戰力下滑嚴重，這一點從訓練中就能看出來。
    而且因為生計問題，沒有錢，很多人也娶不上媳婦兒。
    在這個極其重視傳宗接代的時代，這是很多人所不能接受的。
    所以，為了傳宗接代，也為了活著，一些地方已經出現了軍戶逃亡的現象。
    而他們名下的土地，自然成了上麵的人的私田了。
    衛所製，正在潰敗，老朱的那一套，開始不適應時代了。
    楊軒的腦海中思緒翻飛，但並沒有跟張輔說。
    轉了一大圈，楊軒發現了不少問題。
    他在校場的邊上停下，想了想，和張輔說道：“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你要緊抓訓練。”
    “瓦剌派來朝貢的使臣已經在路上了。”
    “閱兵的時候，還要請他們觀看。”
    “還有，軍中的老幼，在此次整訓結束後，就把他們的戶籍改為農戶吧，給他們一筆安家費，讓他們回家去，總不能讓他們斷子絕孫啊！”
    “而今，玉米等新作物推行已經十多年了，賦稅也不高，地裏的產出，足夠他們吃飽了。”
    “攢點錢，再加上安家費，也夠娶妻了。”
    張輔靜靜的聽著，聽到這裏，他想了想，說道：“鎮國公，這怕是一筆不菲的支出啊！”
    “我知道你擔心什麽，市舶司的關稅還有倭國的金銀，已經運抵京師，這點錢，朝廷還是出得起的。”
    “再說了，國庫沒錢，戶部可以打借條向內帑借啊！”
    楊軒笑了笑，表示這些不是問題。
    戶部尚書怕是又要罵人了……張輔跟著笑了笑，什麽也沒說。
    “對了，之後和邊軍換防的，年齡限製在十六歲以上，三十五歲以下。”
    “這點你要注意。”
    “邊疆苦寒，年齡太大，或太小，都容易丟命。”
    楊軒想起邊疆的環境，又跟著提醒了一句。
    張輔點頭應是，將其記在心裏。
    “可以告訴將士們，換防邊疆的將士，後麵會給他們發女人。”
    楊軒又道。
    聽到這話，張輔愣住了。
    這哪兒跟哪啊？
    再說了，換防邊疆的將士少說也有十萬，也就是說，發女人的話，不得來個幾萬啊！
    要知道，軍中的漢子，大多都是光棍兒。
    鎮國公從哪兒去搞這麽多女人去？
    直接從民間搶的話，怕是會鬧出大亂子。
    張輔很是擔憂。
    但他又不好直接駁了楊軒的麵子，便隻能委婉的提醒。
    “此事你不必擔憂，我心中有數，不會搞出亂子的。”
    楊軒拍著張輔的肩膀，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
    見此，張輔隻能期望楊軒早有計劃，不是臨時起意。
    不過，他不知道的是，楊軒確實是臨時起意。
    並且還是他剛剛視察的過程中決定的。
    就是不知道張輔知道真相的話，會作何感想。
    “那……末將就聽鎮國公的。”
    “相信有了這份承諾之後，將士們肯定會拚命訓練的。”
    張輔除了選擇相信楊軒之外，沒有別的選擇。
    “嗯，換防的人數，還有打光棍的人數，要盡早統計上來。”
    “總之，我們還是需要按照具體情況來實施。”
    “是。”
    離開校場，楊軒又和張輔往帥帳的方向走去。
    來到帥帳，楊軒沒有讓其他人也進來。
    “英/國公，軍中吃空餉的情況如何？”
    “你可不要告訴我沒有。”
    楊軒看著張輔說道。
    這話一出來，張輔就是不想說都不行。
    於是，他在腦海中整理了一番言辭，斟酌著說道：“鎮國公，這種情況確實存在，但也在可控之中。”
    “而且一些將領吃空餉主要是為了用這些錢照顧手下戰死的弟兄。”
    “這樣的情況我不否認，但是喝兵血的也不少吧？”
    楊軒眯眼問道。
    “這種情況末將也不清楚，但想來是有的。”張輔說道。
    聽到這話，楊軒看著張輔，也不說話。
    這老小子，跟自己玩心眼？
    張輔微微躬身，壓力極大。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好像是在麵對曾經的太宗皇帝。
    “我也知道，這種情況不可能杜絕。”楊軒終於開口了，那種極具壓迫的氣勢也收斂了起來。
    張輔心裏鬆了口氣，感覺後背冷汗都出來了。
    “但也絕不能放任。”
    “這其中，喝兵血恐怕也有勳貴的一份，你作為勳貴之首，該怎麽做，不用我教你吧？”楊軒再次說道。
    “勳貴之首？這我可擔當不起！”張輔心裏想著，不過麵上卻是恭敬抱拳道：“末將明白，此事絕不姑息。”
    “嗯，過程如何，我不問，我隻看結果。”
    “是。”
    “還有就是不可鬧出亂子，當今這種情況，一切以穩為主。”
    楊軒強調。
    “是。”
    張輔再次抱拳道。
    楊軒沒有再揪著這事兒和張輔說。
    雖然現在勳貴比起永樂朝的影響有所下降，但現在在軍中的影響力依然不小，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楊軒想整頓一下喝兵血的情況，但也不能一下子就將他們給得罪光。
    所以，讓張輔去當這個背鍋俠再好不過了。
    張輔在軍中的資曆也就比楊軒差點，但是在勳貴武將之中的人緣兒比楊軒好了不止一點。
    楊軒能猜到，張輔最後大概率會選擇折中的處理方法。
    畢竟他給了張輔不小的轉圜的餘地。
    不過，最後讓將士們好過的目的達到就好了，過程並不重要。
    雖然這種情況沒有辦法完全杜絕，但時不時上一上緊箍咒還是可以做到的。
    當然，提升底層將士們的忠心，維持軍隊的戰力，才是楊軒最主要的目的。
    明軍不滿響，滿響不可敵。
    這點楊軒是有深刻體會的。
    按時發餉，錢給夠，再保證好訓練，明軍的戰力楊軒是相信的。
    包括給換防的將士發女人，也是楊軒刺激將士們的方法。
    “天色不早了，我也該離開了。”
    “今天說的事情，你要記在心裏。”
    楊軒起身，拿起馬鞭，道。
    “末將送鎮國公。”
    張輔道。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帥帳，張輔讓人將馬牽來，扶著楊軒上馬，被楊軒拒絕相送後，便目送其離去。
    “大將軍！”
    “大將軍！”
    看著圍上來的諸將，張輔又恢複了他大將軍的氣勢。
    “傳令諸將，來帥帳議事！”
    “是。”
    ……
    楊軒一路快馬加鞭，趕在天黑前，終於回到了府裏。
    他今天早早就出了宮，沒有帶胡嶽，小家夥是宮裏的人送回來的。
    用完晚膳，洗漱完，楊軒就將虎子叫到了書房，詢問起倭國的情況來。
    倭國現在還是處於內亂之中，底層生活貧苦，高層縱情享樂。
    二十多年的內亂，經濟亂的一塌糊塗，越打越窮。
    很多東西都要依靠與大明貿易。
    為此，大明又獲得了一些礦。
    現在，大明在倭國的駐兵，已經達到了五千。
    人不多，但也沒人敢去招惹大明駐軍。
    各大名也都默契的維護大明駐軍。
    可以說，大明駐軍在倭國享受的是天皇般的待遇，駐軍將領，更是倭國太上皇一般的存在。
    讓駐軍唯一感到可惜的是，這樣的日子隻能過幾年時間，然後就得回大明。
    這也是一開始定下的規矩，畢竟這是在海外，明軍將士難免會有思鄉之情，另外就是也給其他明軍將士機會。
    楊軒聽完虎子的匯報後，點了點頭。
    倭國在持續衰敗就可以了，他看重的是倭國的資源，其他的並不重要。
    那個地震頻發土地資源貧瘠的地方又不適合種地，駐兵就可以了。
    以後看情況再將其變成大明的殖民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