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欽的回答並沒有出乎楊軒的預料。
    況且，他也隻是隨口一說。
    又聊了一會兒，晚膳已經準備好了。
    “你們先過去，我換一下衣服！”楊軒對徐欽和徐顯忠說道。
    從到家到現在，他身上穿著的還是蟒袍。
    “師叔，我們等一會兒沒事的。”徐欽道。
    “都說了不要客氣了，你這樣我可就要生氣了。”
    楊軒麵露不悅。
    見此，徐欽也不好再堅持。
    他是了解自己師叔的，他要是繼續堅持下去，指定沒有好果子吃。
    徐欽和徐顯忠到餐廳的時候，虎子藍香他們一家也都到了。
    雙方見禮問好過後，在安慶的安排下，也是紛紛落座。
    但卻沒有一個人敢動筷子。
    等了沒多大一會兒，楊軒已經換好衣服到了。
    他坐在主位上，看了一圈眾人，笑著說道：“都別愣著了，趕緊吃啊！”
    聽到這話之後，眾人才開始動起了筷子。
    菜品很豐盛，徐欽吃的很香。
    他覺得，這比宮裏的慶功宴好多了。
    這是肯定的，宮裏的宴席，基本上都是由光祿寺負責的。
    大鍋菜嘛，味道能有多好？
    而家裏的飯菜，肯定是和大鍋菜不一樣的。
    看到徐欽吃的那麽香，楊軒的嘴角忍不住露出笑意。
    這一瞬間，他好像看到了自己到魏國公府的那一晚。
    狼吞虎咽，毫無形象。
    那個時候，他在半路上被徐達撿到，骨瘦如柴。
    直到到京師（這裏指的是金陵）之前，他一直都是吃的粥，因為徐達怕他把身體吃壞了。
    到達魏國公府的時候，他的身體比剛遇到徐達的時候好了不少。
    這才吃上了人生第一頓最為豐盛的飯菜。
    徐欽現在肯定沒辦法和他那時相比，隻是吃飯時的樣子和他當時有點像。
    這才讓他忍不住回想起了那年，那晚。
    隻可惜啊，幾十年匆匆而過，那一晚的人就隻剩下了他一個。
    刹那間，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獨感席卷楊軒全身。
    他想老師，想師姐他們了……
    身旁的安慶敏銳的察覺到了楊軒的異常，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小聲問道：“怎麽了？”
    楊軒回過神來，看到安慶眼底的擔憂，露出一抹微笑，輕輕搖了搖頭。
    示意自己沒事。
    但安慶可不會就這麽相信楊軒，這兩年，她極為注意楊軒的精神狀態，一點風吹草動她都會擔憂。
    這時，楊軒注意到桌上其他人的目光也都注意了過來。
    就連徐欽也停止了“狼吞虎咽”。
    他心裏有些愧疚，讓這麽多人都跟著擔憂了。
    於是便笑道：“我沒事，大家該吃吃該喝喝！”
    說完，楊軒率先夾起了一筷子菜，吃了起來。
    眾人見此，這才放下了心，繼續吃了起來。
    酒足飯飽後，楊軒看出徐欽有話想說，便告訴徐顯忠今晚要留徐欽住在鎮國公府暢談。
    徐顯忠並非聽不出楊軒的意思，便提前告辭離開了。
    楊軒邀請徐欽到自己的書房，等小虎送來茶下去後，便看著徐欽道：“剛回來聊天的時候，我就發現你有話想跟我說。”
    “現在這裏沒別人，想說什麽就說吧！”
    此時的徐欽注意力並不在楊軒的身上，他看到了書房中掛著的一幅幅畫。
    有幾個人他並不認識，但畫卷的角落有字。
    他也就知道了那幾個人的身份。
    孝慈高皇後，懿文太子，中山武寧王徐達。
    這些人，他都是沒有見過的。
    孝慈高皇後還有他祖父徐達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經仙逝。
    懿文太子薨逝的時候他才一周歲左右，連人都沒有見過，自不可能認得。
    而太祖高皇帝駕崩的時候，他已經七八歲了，見過，所以記得。
    至於剩下的幾幅畫像，他也都認識。
    仁孝文皇後徐妙雲，他的姑姑，太宗文皇帝，他姑父。
    大表哥仁宗昭皇帝朱高熾，表侄宣宗章皇帝朱瞻基。
    以及梁國公藍玉，秀禾，他父親徐輝祖，叔叔徐增壽…
    看到這些畫像後，徐欽才知道，自己師叔的心裏有多麽的孤獨。
    這些人都是師叔他一個個送走的。
    注意到徐欽的舉動，楊軒緩緩開口：“有時候想起過去，我就會來這裏，陪他們說說話。”
    “看著這些畫像，我就感覺，他們好像從沒有離開過。”
    “師叔…”徐欽回頭看著師叔，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的喉嚨有些澀。
    “好了，這跟你沒關係，這麽多年下來，我都已經習慣了。”
    “我既然把你帶到這裏來了，那就好好拜一下你祖父，父親吧！”
    楊軒說道。
    “嗯。”
    徐欽點頭，麵朝自己祖父、父親的畫像，跪了下來。
    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看到徐欽這麽實誠，楊軒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他老實，還是說他笨了。
    “坐吧！”
    見徐欽起身，楊軒又道。
    聞言，徐欽在楊軒的對麵坐下。
    隨即後者又重複了一下前麵的話。
    麵對著師叔的話，徐欽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
    他總感覺身後有好多雙眼睛在盯著自己。
    看著徐欽有些扭捏的樣子，楊軒開口：“怎麽了，不想說？”
    “不是，我隻是……”說著，徐欽還回頭看了看掛在牆上的畫像。
    見此，楊軒也明白了徐欽的想法。
    他笑了笑，道：“沒事的，隻是幾幅畫像，你想說什麽說就是了。”
    聽到師叔的話，徐欽這才緩緩開口：“師叔，我想把顯宗和承宗送來京師，請您幫忙教導教導。”
    這是正事，他想在自己離開京師之前就定下來。
    楊軒沒有第一時間就答應下來，他看著徐欽，也不說話。
    他在金陵的那幾年，閑暇之時就教導徐欽的幾個兒子。
    現在他來京師已經快五年了，徐欽要是想讓自己幫忙教導他兒子的話，早幾年就可以送來了，為什麽現在才提出來。
    所以，這隻是徐欽找的一個理由罷了。
    再聯想一下徐家現在的地位，和權勢，楊軒也就明白徐欽的用意了。
    唉~
    他歎了口氣，搖著頭，似是有些失望的說道：“跟師叔都開始見外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