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五章 功不唐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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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二十二,中午,陽光明媚。
    經過兩日的航行,在風力的驅使下,潮商船隊順利到達潮州府甲子門所往南的海域,並還在繼續朝西南前行。
    恒勇艦和恒攀艦帶領著規模龐大的船隊,頂著陽光前行,暫時沒有遇到任何阻攔。
    因此,各大船上的氣氛都還算比較輕鬆。
    袁知明和易三識並肩而立,站在甲板上,心情異常放鬆。
    開船的時候,他們意氣風發,闊談天下。
    沒想到僅僅過了兩個多時辰,便開始暈厥、惡心,上吐下瀉,暈船得要命。
    兩日熬過來,總算是適應了船上的環境,心情才由此開闊。
    曬著太陽,兩人也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沒想過要南下的。”
    袁知明笑道:“我爹當初的願望是,我就在陝西當地參軍,跟著他混,至少做個參將什麽的,有口飯吃。”
    “哪裏想到我從小讀書天賦高,十三歲就中了舉人,還是解元,參軍是搞不成了,還被巡撫大人選到了太學宮進修。”
    “如果不出意外,我今年是要參加科舉,中個進士的。”
    “如果發揮好,說不定還能評個庶吉士,編撰當著走,未來前途無量。”
    易三識笑道:“你出身好,家裏也有當官的,正該去科舉才對。這南方海洋雖大,但畢竟不是家啊。”
    “我和你不一樣,我本來就是兩廣人士,來福建那是正常的,況且相比於讀書,我更喜歡船。”
    話音剛落,後方卻傳來了聲音。
    “我要是你們,我就留在神京考科舉,將來大官隨便挑。”
    一個中年漢子大步走來。
    易三識和袁知明同時作揖,施禮道:“參見艦長。”
    恒勇艦的艦長名為付波,山東濱州人,今年四十四歲,從小就在海上飄著,這是易三識等人對他僅有的了解。
    付波擺了擺手,道:“我是武人,就不搞什麽繁文縟節了。”
    “你們幾個人啊,我還算了解,也專門問過王爺。”
    “因為我奇怪啊,太學宮的風雲人物,幾乎是預定進士的人,怎麽會跑到福州這個破地方來,跑到海上來。”
    “王爺給我說的是,管好自己,別問其他,當時我心裏還有點不服呢。”
    說到這裏,付波笑道:“不過這幾日,易三識這小子給我的感覺很好,很有天賦,你是早該來了。”
    易三識道:“艦長過獎了,屬下若是早幾年來,或許也未必對船有興趣,隻因粵海戰爭失利,我也才開始關注戰船的演變曆史和海戰的情況。”
    袁知明點頭道:“是啊,其實我們一直是老老實實在讀書的,隻是海上的戰爭失利,才讓我們關注到這邊。”
    “讀書讀書,唉,這天下哪裏缺什麽讀書人?每三年一科,全天下進士舉人,多得數不清,到處都是官,但又能怎樣呢?”
    “多一個讀書人,多一個官,就能救大晉?就能造福百姓?”
    “若真是如此,大晉也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了。”
    說到這裏,他神色興奮了起來,略有些激動道:“再看看王爺,同樣是讀書人出身,而且才學比我們強多了,出口便是千古絕句,卻也棄文從武,一路從江南殺到草原,大晉才因此逐漸擺脫被欺淩的局麵。”
    “我們需要武將!需要有擔當的武將!”
    “所以我是一定要南下的,無論如何,闖出一片天地來,哪怕不可能做到王爺那樣的成就,哪怕隻是做一個小卒,心裏也痛快。”
    易三識卻是笑道:“袁兄過謙了,兩天之內就能看懂戰列艦設計圖紙的人,怎麽可能隻做一個小卒?”
    “王爺有一句話說得好,不能埋沒自己的天賦,以後咱們一起學習造船,把大晉的海船全部換成戰列艦,揚帆大海,馳騁汪洋。”
    看著兩個年輕人鬥誌滿滿的模樣,付波也是心有感慨。
    濱州出生,父親是船工,他耳濡目染之下,早早就當了兵,在萊登水師混了幾十年,然後又因粵海之戰調往南方,一來就吃了大敗仗,恥辱啊。
    想到這裏,他就忍不住咬牙道:“你們都說粵海戰爭失敗,嘿,你們知道我們為什麽敗嗎?”
    “我們的船是麥克弗森的十倍以上,但卻都是普通的木船,外部沒有包裹鐵皮,人家一炮打過來,船就留個大窟窿。”
    “我們一炮打過去,且不說精度,就算是打中了,也頂多是破開鐵皮,打不進去太深,對船體傷害不大。”
    “炮火和船體方麵的差距,太大了。”
    他似乎回憶起了那慘烈的一戰,攥緊了拳頭,咬牙道:“不僅僅如此,他們的實心彈威力大,關鍵還有一種霰彈,可以打進船內爆開,造成巨大的殺傷。”
    “還有一種鏈彈,是兩個實心彈相連的那種,可以破壞我們的桅杆和風帆,讓我們迅速失去動力,任人宰割。”
    “閩粵水師也不全是孬種,我們也是敢拚的。”
    “當初我見情況不對,當即指揮戰船撞過去,接舷登船作戰。”
    付波吞了吞口水,咬牙道:“但…太難了,對方很擅長接舷登船作戰,依靠著各種掩體,全員配合緊密,用子母銃把我們打成了篩子。”
    “他娘的!我們也有火銃!但在狹小而複雜的環境中,卻完全沒有戰術配合,被人當活靶子打,當豬狗一樣殺。”
    “粵海戰爭失敗是注定的,因為差太多了。”
    “當然,敗得這麽慘,也和江浩的指揮有關係,他見勢不對,自己先跑了,導致戰隊群龍無首,白白犧牲了不少戰士。”
    “我帶著剩下的兄弟們,頂著炮火搭帆,才艱苦逃出來。”
    “裝備落後於人,戰術落後於人,真是恥辱啊!”
    說到最後,他眼睛都紅了,聲音哽咽道:“但如今,戰列艦、巡洋艦我們都有了,實心彈、霰彈、鏈彈、燧發銃,我們都有了。”
    “王爺江南巡鹽,殺貪官滅鹽商,是實實在在的把錢花在了實用處。”
    “所以我們粵海水師服他,這不單單因為王爺在陸地上取得的非凡戰績,更重要的是,他幾乎是以一己之力,把我們裝備落後的處境,硬生生扭轉了。”
    “福州寶船廠這一年,我們日夜都在學習,怎麽打仗,槍戰,炮戰,接舷登船等等…”
    “所有人都憋著一股氣,都懷著憤怒的心,恨不得把一天當做兩天去學,就是為了…此時此刻!”
    他舉起了手,指向了前方。
    前方,兩艘戰列艦、一艘巡洋艦,掛著佛朗機的旗幟,正迅速駛來。
    易三識深深吸了口氣,道:“功不唐捐!玉汝於成!我相信我們粵海水師,這一戰能過一雪前恥!”
    付波沉聲道:“我們水師的戰士,等這一刻已經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