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攥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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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陽公主瞧見了寧蘭的神色與模樣,心裏的不安漸漸息止,勾出幾分泰然來。
    她雖不知曉嚴如月能否陪著魏錚共患難,可若有寧蘭相陪,也是件極好的事。
    如今看來寧蘭的品性尚可,等她再為魏錚添個庶子,她也能死而無憾了。
    至於魏錚是否續弦,如今魏國公府已陷入了此等窘迫的境遇。
    續弦一事,實在是虛無縹緲。
    她心裏不高興,陪著魏錚與寧蘭說了會兒話後,便道:“日子還長,咱們這些有手有腳的活人總不能被些事給絆住了前路才是。”
    一席話說的魏錚心間泛起了層層疊疊的漣漪。
    他是這世上最了解金陽公主性子的人,正是因為他知曉自家母親是何等驕傲矜貴的人,才會在他聽見這一番滿是朝氣的話語時心生愧怍。
    金陽公主為他奉獻犧牲了一輩子,也在魏國公鎮守西北的這些時日裏撐起了魏國公府的門楣。
    魏錚平平安安、幸福富貴地活到了這般年歲,如今膝下也有了自己的女兒,卻還要金陽公主為他擔憂奔波。
    他想,是該自己去想法子撐起魏國公府門楣的時候了。
    母親已然想盡了所有的法子,卻不能阻止崇明帝想要傾覆魏國公府的決心。
    那便讓他來想法子。
    思及此,魏錚便偏頭朝著寧蘭瞥去一眼,日色絢爛,她在一片迷蒙煙籠的燦亮之中覷見了寧蘭染著笑意的明眸。
    她安靜地坐在太師椅裏,姿態乖順又沉然。
    魏錚心間一凜,仿佛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攥住了心肝脾肺,捏得他沒了喘息的氣力。
    魏國公府若倒台了,他心愛的寧蘭與青姐兒該怎麽辦?金陽公主後半輩子的榮辱與富貴又該去哪裏尋來?
    他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若不能保護好自己心愛的女人們,那便等同於白來這世上走了一遭。
    “母親放心。”魏錚漸漸地收攏起了眼眸裏的猶豫與焦躁,心間勾出的紛雜思緒也在這一刻化為了深切的篤定。
    金陽公主與寧蘭紛紛望向了魏錚。
    而後兩人皆十分清晰地聽見了他說:“兒子不會讓魏國公府步南安王府的後塵。”
    那年南安王府被崇明帝以莫須有的罪名而傾覆鏟除,惹得京城裏多少世家大族都後怕不已,一連幾年都不敢肆意行事。
    崇明帝或許抱著的就是這樣殺雞儆猴的念頭。
    冰冷的帝王權勢橫在金陽公主眼前,無視了所謂的血脈親情,隻有一句利益能左右人的心意。
    金陽公主莫名地紅了眼眶,可她是這般驕傲的人,沒有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她怎麽願意將自己的軟弱展示給別人看。
    哪怕這個別人是她的親生兒子。
    “母親相信你。”隔了半晌,她才收起自己心內的哀傷,朝著魏錚莞爾一笑道。
    夜深人靜時,魏錚與寧蘭兩人相攜著走在馨蘭閣的庭院之中。
    丫鬟與婆子們遙遙地跟在兩位主子身後,並無人敢上前叨擾他們。
    寧蘭緊握著魏錚的手掌,因體悟到了魏錚心裏的擔憂,便在思忖之後開口道:“爺,您害怕嗎?”
    魏錚一愣,旋即勾起唇角一笑道:“不怕。”
    寧蘭卻不相信他這話,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哪怕有金陽公主擋在身前,也無法阻止崇明帝的決定。
    魏錚怎麽可能不怕?魏國公府上下幾百條人命都係在他一人身上,一個行差踏錯就是萬劫不複的境地。
    他也是人,他也會傷心難過,他也會害怕不安。
    寧蘭能做的有限,似乎隻能寸步不離地陪在魏錚身旁。
    這一刻的她心含愧怍,不知該用何等溫柔的話語才能撫平魏錚心裏的害怕。
    所以她便立定在原地,皎潔的月色從黑漆漆的夜幕之中傾泄而下,幾縷微涼的夜風拂起寧蘭鬢角的發絲,將她襯得猶如神妃仙子般清冷動人。
    “爺。”她如鶯似啼的嗓音打破了這萬籟俱寂的夜色。
    魏錚也順著她的話語望向了寧蘭如秋水般的明眸之中,兩兩相望,更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旖旎情意湧動而出。
    “蘭蘭,你別擔心,哪怕真到了那一日,我也會想法子護住你和青姐兒的安危。”
    魏錚鄭重地向寧蘭許下了承諾,可這樣的承諾根本沒有消除寧蘭心裏的不安。
    兩人之間的情誼已深重到了如此地步,她又豈會隻在乎自己的性命與安危?
    “妾身在意的不是這個。”寧蘭如此道。
    她想告訴魏錚,她是如此地深愛著他,以至於願意不顧自己的性命安危,想與他生同衾死同穴,一起抵禦著那些未知的險難。
    寧蘭不怕,也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可在這寂寂的夜色之中,她隻是抬起了自己水汪汪的杏眸,還沒開口的時候就被魏錚截斷了所有的話語。
    魏錚頓了頓,趁著寧蘭沒有開口的時候,就道:“若真有那麽一日,我不想你陪著我受罪。”
    他心裏已做好了打算,到時他會動用手邊所有的人脈與手段,將寧蘭與青姐兒送到安全之地。
    哪怕魏國公府闔府覆滅,也與她們母女無關。
    可寧蘭卻因為他這一句話而潸然淚下,她已許久不曾落淚,往昔與魏錚恩愛纏綿的畫麵在這一刻如走馬觀花地在她腦海裏掠過。
    寧蘭開始恐懼,她無法想象沒有魏錚的日子會有多麽難熬。
    此情深重,所以她根本不需要魏錚以為她好為名義來推開她。
    寧蘭一哭,魏錚的心也仿佛被人捅了一刀般苦痛不已。
    若不是男子的自尊與驕傲支撐著他不能落下淚來,此刻他隻怕已抱著寧蘭痛哭了一場。
    半晌後,他便輕笑一聲,傾身上前替寧蘭攏了攏鬢邊的發絲,道:“咱們先別杞人憂天,也許陛下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打算。”
    這樣的話語不過是在安慰寧蘭而已,連金陽公主入宮都無法改變的事,崇明帝又怎麽會輕易改變自己的決定?
    他要殺雞儆猴,要將這世間不馴的世家全都牢牢地攥在手心,那便必須要拿魏國公府來開刀。
    魏國公在西北名聲威重,駐守西北的這些年又立下了汗馬功勞,手邊的兵權更是崇明帝的心腹大患。
    這樣的世家大族,一旦有了反心,那便會在頃刻間將崇明帝的江山奪走。
    好在……好在崇明帝高瞻遠矚,將自己的胞妹嫁去了魏國公府,魏國公唯一的嫡子也是他的親外甥。
    皇室之人最擅利用親情。
    隻要金陽公主活在這世上一日,崇明帝就能將魏國公府牢牢攥在手心。